《明前雨后-忽而今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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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雨后-忽而今夏1-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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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莫非老爸你在纳斯达克上市了?”何洛咯咯笑着,“那带我去纽约吧!我想看双子塔、中央公园,还有大都会博物馆!反正《双星记》的外景地我都要看。”
  “真的想去?”何爸笑笑,“再等一年吧!”
  “一年后在美国上市?”何洛夹了一筷子虾仁放在何爸碗中,“老伙计,蒸蒸日上啊!祝贺你。”
  “看把你乐的,没大没小。”何妈笑着嗔道,“是你自己去。”
  “我?自己去?”何洛一头雾水。
  “对。”何爸放下碗筷,“你舅舅说,要帮你申请威尔斯利学院。”
  “朝阳下转过一碧无际的草坡,穿过深林,已觉得湖上风来……水面闪烁着点点的银光,对岸意大利花园里亭亭层列的松树,都证明我已在万里外……Lake 
Waban,谐音会意,我便唤她做‘慰冰’。每日黄昏的游泛,舟轻如羽,水柔如不胜桨。岸上四围的树叶,绿的,红的,黄的,白的,一丛一丛的倒影到水中来,覆盖了半湖秋水。夕阳下极其艳冶,极其柔媚。将落的金光,到了树梢,散在湖面。” 
  仿古欧式台灯下,何洛翻看着威尔斯利学院的招生介绍。美国最著名的女校之一,冰心和宋氏三姐妹的母校,似乎一直作为一个传说存在着。桌边摊开一本《冰心全集?寄小读者》,童年诵读无数次的文字,此刻化作油画一样浓郁的色彩,沉甸甸流淌在厚重的铜版纸上,近得就在指尖。
  何洛如坠梦中。
  “100%能去吗?”她问父亲。
  “应该没什么问题。”何爸说,“还记得去年你舅舅带了几位希腊朋友来看冰灯么?那位女士叫什么来着?就是一直夸你英语好,聪明伶俐的那位。”
  “Natassia。”何洛提醒,“圣诞日降生的意思。”
  “哦,对,娜塔西亚,她就是威尔斯利的校友,现在是希腊开放大学东方研究中心的负责人。你舅舅一说你想去美国读大学,她马上同意推荐你去威尔斯利。”何爸满面得色,“以后你就是冰心先生的校友了。”
  “我什么时候说想去美国读大学了?”何洛蹙眉。
  “难道你不想?”何爸不解,“上次说有学生高中就考托福出国,你不是羡慕了很久?”
  不想么?威尔斯利,宿舍是童话中城堡一样的尖顶;新英格兰地区秋日如火的缤纷红叶;凯尔特庆典上穿着格裙吹风笛的金发帅哥……这样一页页摊开眼前。
  还有,那是美国。流光溢彩的纽约时代广场、阿甘和珍妮重逢的华盛顿Reflection 
Pool、奥兰多的迪斯尼、旧金山的金门大桥、大峡谷、黄石公园、尼亚加拉大瀑布……说不想一一看过,那是假的。
  然而,有些什么,是何洛放不下的。
  “我可以不去么?”她说,“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我没独自出过远门。”
  “以后上大学,不也是出远门么?你这么大,应该锻炼一下了。”
  “我吃不惯西餐。”
  “你舅舅的老同学在波士顿,同意你去homestay。据说那儿的龙虾特别便宜!”
  “我会很想很想你们的。”
  “你每个假期都可以回来啊。”
  “我……”何洛想了半晌,“你们不担心我在美国学坏?”
  “哈,所以不申请别处,就去威尔斯利。”何爸大笑,“著名的女校,估计挺严格。ABC是我能接受的底线,你千万别找个金发碧眼的女婿回来,我和你妈会犯心脏病的。”
  不是这些,最令我放不下的不是这些。何洛在心中大喊。
  她彻夜难寐,反反复复想着书中的另一段话。“约克逊号邮船无数的窗眼里,飞出五色飘扬的纸带,远远的抛到岸上,任凭送别的人牵住的时候,我的心是如何的飞扬而凄恻!……我在湖上光雾中,低低的嘱咐它,带我的爱和慰安,一同和它到远东去。 不知这几百个字,何时方达到你们那里,世界真是太大了!”
  这世界真是太大了。如果我在地球的那一边,你在地球的这一边。我的心又将如何飞扬而凄恻?
 

 

三、最浪漫的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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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下午的课程被取消了,全校大扫除。
  何洛负责走廊宣传栏的玻璃和镜框,正擦着,田馨噔噔噔跑来,一边甩着手一边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不要甩啦,你不是洗拖布的?一手黑水。”
  “你还这么镇定!你家章远在操场上勾引小姑娘呢!”田馨跺着脚,“快去看快去看。”
  “不会吧!”擦门框的李云微立刻从垫脚的桌子上跳下来,“借他十个胆子!”
  “去看,去看就知道了嘛。”田馨不由分说,拉住二人飞跑到操场上。
  章远正单膝蹲在一株大榆树下,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蹦来蹦去。
  “化学老师开周末例会去了,非抓着我给她带孩子。”章远无奈地笑笑,“本来赵承杰是化学科代表,可乐乐一看到他就跑。”
  “那当然,别看人家年纪小,也分得清帅哥和野兽的。”田馨捉弄地看着赵承杰,嘻嘻一笑。他扬着大扫帚就追过来。
  乐乐提着一只小篮子,里面有一包虾条。章远伸手就拿了一根。
  “喂,你怎么吃人家小孩子的东西?”何洛说。
  “她请我吃的,对吧,乐乐。”章远又指指何洛,“去,也请大姐姐吃一根,她嘴最馋了。”
  一群球队的人大汗淋漓地走到树下乘凉,有人问:“章远,是你家姑娘么?”
  “看仔细了,哪儿像我啊?”章远喊回去,抬头瞟了瞟何洛,小声嘀咕,“莫非像你?”
  何洛又好气又好笑,脸一下热起来,嗔道,“你在这儿疯吧,我还要回去擦玻璃。”
  “你把下面那一层擦了吧,上面够不到的留给我。”章远说。
  “咳,原来是个幼儿园小姑娘。”李云微埋怨说,“田馨你太能咋呼了。”
  “多温馨啊!你们不觉得吗?”田馨促狭地笑,“尤其是何洛也站在旁边的时候。”
  何洛伸手去揪她的耳朵,“我有那么老么!”
  “你看,何洛现在都比原来贫嘴了。”李云微说,“近墨者黑。”
  “想想看,如果你们两个有一个小宝宝,肯定比乐乐可爱多了。”田馨在胸前合手,一脸憧憬,“你就从来没想过,以后有一个家,有一个小baby?”
  “你脑子进水了吧。”何洛佯怒,脸颊微热。回头看去,正午的阳光投射一地斑驳树影,章远大大咧咧蹲在喷泉边,乐乐拿起砖头向水中砸去,他就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夸张地一抱头。他倒更像一个大孩子呢。
  绿叶沙沙响着,呼吸间有着植物清香的气息,带着初夏的温暖。这芬芳的午后,何洛莫名惆怅起来,低低地叹了一声气。
  “未来太遥远了。”她说。
  “只说让你想象一下嘛!莫非你这么急着实现?”田馨满脸坏笑。
  “对,我想起今天的电视报上有心理测验!”李云微叫着,“测试你对婚姻的态度哦,快,我们回去看!”
  “透过爱情看婚姻的态度,请选择,你心中最浪漫的爱情是:A、一见钟情,难舍难离;B、锲而不舍,八年抗战;C、天涯海角,誓死相随;D、两地相思,忠贞不二。”李云微念完,催促道,“来来,说说你们都选什么。”
  “浪漫啊,当然是A咯!”田馨说,“何洛应该选B吧,如果你们研究生毕业后结婚,从现在算起正好是八年噢。”
  “选A的话,你可以容忍自己的一半偷偷想着别人,你的婚姻单纯而无束缚,只要名义上的夫妻,你会对他十分宽容。”李云微念。
  “咦,什么什么啊?我老公敢出轨我就劈了他,让我爹毙了他!”田馨的老爸是某军的参谋长。
  “选B呢,你绝对是爱情之上的拥护者,但你的婚姻观却很危险,因为当彼此爱情冷却后,你无法理智面对实际的生活,所以会不断寻找心灵上的慰藉,这也是造成你婚姻失败的隐忧。”
  “哇,柏拉图式的出轨。”田馨忧心忡忡,“女人,精神出轨比身体出轨更可怕。”
  “是啊是啊,可是我又没选B。”何洛想了想,“D吧。”
  “你惧怕婚姻,并不是你厌恶束缚,而是你无法信任婚姻关系真有若干保障。你充满了不安的情绪,害怕受伤,你的婚姻观倾向偏激,人格上有部分缺陷并未填满。”李云微把报纸一丢,“胡说,怎么看都不像你。你有不安情绪?我看你就差把幸福两个字刻到脑门儿上了。”
  何洛苦笑。看来,如果谁把两地相思当作浪漫,就是人格有部分缺陷。怎样的爱情最浪漫?赵咏华唱得好: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她一下午都很迷糊,扫除后众人嚷着去打球,她只是摆摆手,趴在桌子上懒懒地看窗外的蓝天白云。如果可以,真想什么都不去思考。
  章远问李云微:“何洛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李云微奇道。
  “她总不会是吃多了,胃疼吧。”章远敲敲桌子,“你去看看,那不是你好姐妹么?。”
  “你居然命令我?那不是你女朋友么?”李云微嘿嘿地笑。
  “我怕她不是胃疼!”章远不知如何开口,“有些事情,你知道的,男生不能去问,对吧?”
  李云微笑着走到何洛身边,蹲下来拍拍她,把两个人对话重复了一遍,又说:“看他多关心你!回头,看,我同桌害羞了。”
  赵承杰和高放过来拽着章远,“打球去打球去,五班那几个小子不服,要和咱们挑一场!”
  “谁不服?”
  “大壮!总想和你单挑的那个。”
  “噢,打球特别野蛮,还总勾手的那个吧!”章远站起来,比划着勾手的姿势,“去就去,谁怕谁!”他脱下衬衫,在白Tshirt外套上球服,又从书桌里掏出黑色的耐克护腕来。
  何洛枕着交叠的胳膊,侧头望着他,挺拔的男孩子,永远朝气蓬勃活力四射,但比起高一的时候棱角更分明、肩膀似乎也宽了一些。
  一刻也不想离开,每一天都希望在他身边,一起长大,一起变老。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不想错过。
  “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出教室前,章远走过来探寻地问。
  “很好,就是有点困。”她倦倦地笑,“我等你好了。”
  “那你别出去了,太阳挺毒的,在这儿眯一会儿吧。”章远托起篮球,食指转着,“看,厉害吧!”
  “是是,你是高手。”何洛吐吐舌头。
  风吹进教室,书本哗啦啦地响,谁的演算纸飞起来,飘了一地。纷繁的白色纸片后,章远的背影只窄窄一线,身形隐在光晕中。那时的少年都有种莫名的勇敢,从不怕时空的分离会疏远感情,他们还都可以坚定地唱着:“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不怕相爱的人分两端。”
  十七岁的何洛,只怕不能每天见到他,如此而已。
  “我不想申请威尔斯利。”她果断地说。
  “为什么?”何爸问,“还是担心在国外不适应?”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我也舍不得国内的朋友们。”
  “朋友可以再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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