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雨后-忽而今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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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雨后-忽而今夏1-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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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一出现,他的冬天就结束了;她一扬嘴,整个世界就为她微笑。心底刺痛,有什么咬啮着她的心,让她把拳头攥的紧紧的。
  嫉妒,是嫉妒。
  张葳蕤一转身,冲到门外。
  凌厉的北风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痛。努力擦擦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出的眼泪已经结成了冰晶,粘在睫毛上。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
  章远的冷漠更冷。
  可是,他对别人的笑才最冷。
  
  或许,只一个灿烂的笑,便打动了张葳蕤的心;从这一刻开始,她明白,什么兄妹一样的感情,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个叫做何洛的女孩,把一个新的章远呈现在她面前,又风似的把他带走了。她打开了天堂的大门,说:“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吧,看哪……”之后又把它阖上。
  从此人间成了炼狱。
  
  五分钟,十分钟,那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都没有回来。何洛有些担心,她瞟一眼,薰衣草色的长羽绒服还搭在角落的衣架上。
  “你在看什么?”章远沿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没什么。”何洛勉强一笑,低下头来,心中并没有想象的得意和满足。她像一个战士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一路赶过来,心中的假想敌是娇媚的女孩,嗲声嗲气缠在章远身边,一口一个拖长尾音的“哥 ̄”。
  赶走她。
  心中颇有收复失地还我山河的豪气。
  
  然而她不是。水样的双眼渐渐起了雾气,惶惑、不安,她就那样不发一言地转身跑开。
  她也有真诚的笑,真诚的泪,你又有什么权利来炫耀,用你的幸福伤害她?何洛咬紧嘴唇问自己,可是,和章远共舞、拥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就算是故意让她看到,自己又有什么错?
  乱,心里乱作一团。
  
  “你们谁看到葳蕤了?”朱宁莉从洗手间回来,四下找不到她。
  “可能回去了,你去看看吧。”何洛鼓起勇气,走过去说。
  朱宁莉凝视片刻,将信将疑地向门口走去。
  “哎,还有大衣。”何洛把张葳蕤的衣服拿过来。朱宁莉接在手中,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狠狠地剜了何洛一眼。
  “我们也走吧。”何洛期期地望着章远。
  “你刚才一直在看张葳蕤?你认识她么?”走在楼梯间,章远忽然问。灯光延伸过他的头顶,一阶、两阶、三阶……黑黑的影子蔓延下去,似乎无限伸展,就要覆盖到窗外的白色雪野上。
  
  朱宁莉在寝室里找到张葳蕤的时候,她正捧着一碗方便面暖手,热气蒸腾,钻到鼻子里。她鼻子吸溜吸溜的,拿过纸巾擤擤,说,“外面真冷,你要不要也来一包?”
  “你吓死我了!”朱宁莉把她的大衣摔在床上,“真怕明天早上找到你,都冻成冰棍了。”
  “我是想四处走走的,可外面太冷了,所以我就回来了。”竭力想笑,“在外面哭,眼、眼睛都会结、结冰的。”声音哽咽,红了眼眶。
  “想哭就哭吧。”朱宁莉挨着她坐下,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女人,够恶毒。”片刻无语,又叹气,“不过,她也没做错什么。还是你自己,不争气,说什么不会一见钟情。”
  “你,你还说我!”张葳蕤气结,“我已经够难受得了,你信不信我去跳主楼!”
  “你去啊!”朱宁莉推她肩膀,“快去快去!要是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想不开,那还不如死了干净。这算什么?人一辈子不顺心的事情多去了。”
  “你还说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这么心理不健全的朋友。”朱宁莉说,“看你以后还发不发什么兄妹情深的春秋大梦!现在梦该醒了,OK?”
  
  何洛和章远走到一楼大厅。棉门帘掀开一条缝,冷风嗖地钻进来。
  “何洛……”章远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对不起。”她低低地说,“我不该太招摇。”
  “你并没有招摇。”但你是故意的。
  “但我……是故意的。”她承认了,“大方,体贴,亲密……是我想要她们看到的。”
  章远太明白何洛的想法。大学里有众多高中同学,难免会有谁将身边的事情八卦给何洛,包括甜美的小女生每日追着自己叫“哥哥”。所以写信告诉她,亲口说出,总比道听途说添枝加叶的版本要好。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转折都告诉你了。还要怎样?何洛啊何洛,你不相信自己,也不信任我。
  “我们本来就这么亲密,何必故意做给别人看?”章远缓缓说。
  你回来,很好,我很高兴,我也想每天和你在一起。我乐得一夜睡不着,等在车站时连北风都觉得是暖的。可是,你千里迢迢的奔波,是源于思念,还是源于怀疑?
  
  这些话反反复复在脑海中盘桓,终究没有脱口而出。带着凉意的空气从门窗的缝隙渗进来,丝丝缕缕缠绕着。冷地一激,脑子清醒许多。听到何洛叹气,“那是因为我在乎你,我喜欢你。”她的额头抵在他肩上,“我爱你啊。”
  心在这一刻柔软无比,章远转身将何洛抱在怀里。“我知道,我明白。”他说。她终究是回来了,不是么?示威也是在乎自己,不是么?我们彼此不能失去对方,不是么?!
  吻着她的额头,“我也爱你。”章远说。是的,非常爱,一点都不比你少。
  “我吃醋,我嫉妒,我小心眼……”何洛的声音细如蚊蚋。
  “啊,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章远低低地笑,“我说过,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他的确说过,然而那时候章远不怕何洛吃醋,他藐视对自己的一切怀疑。
  而现在,他有畏惧的东西了。
  何洛的不信任。
  因为在何洛心中,自己已经不是万能的、无敌的了。这个想法让章远寒冷,冷得全身都要打颤。
  
  绵绵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回去加件厚衣服吧。”章远说,“一会儿还要守岁呢。”
  何洛回寝室换了牛仔裤和平底靴,刚走到大门口,一个雪球飞过来,打在后颈上。捏得松,嘭一下散成细密的雪雾,尽数灌到领子里,被体温融化。
  “呀!”冻得打个哆嗦,转身看到章远,不紧不慢地挥手笑着。
  何洛“哼”了一声,飞快地弯腰,双手捧起一把雪,一错,一团,扬手掷过去。章远抬手挡在面前,三两步就跨出很远。何洛又团了个雪团扔过去。
  “还打啊!”他笑,“看我都不还手。”
  “啊,那你白白灌了我一脖子雪了?”
  “我站这儿不跑,你也打不着。”章远笑,面对着不断飞来的雪球只闪闪身。探身抓了一把雪,捏一小团,随便扔出,便打在何洛衣襟上,“看到了吧,这就是差距!你太没准性了,只能委屈你当移动靶了。”
  “哈,敢情你是篮球队的,欺负人!”何洛掂着手中的雪团,“可是你说自己不跑的哟。”一脸坏笑,“远的打不着,近点儿还不行么?”
  眼看她举着雪团塞过来,章远敏捷地侧身,“宁当小人,也能不能束手待毙啊。”哈哈大笑。
  何洛眼前一花,滑了一下。“鞋底没沟儿,太滑了。来,扶我一把。”
  “诱敌深入?没门儿。”章远笑,“你看你,一摇一摆,像企鹅似的。对了,胖企鹅摔一下也看不出来,比如我们寝室的‘大缸’,站着倒着都是无差别的圆球。你也差不多了。”
  “不和你玩儿了!”何洛佯怒,转身要走。
  “那我堆的雪人也不看了?”
  “在哪儿?”
  “想看么?”章远指着她手中的雪球,“放下凶器,双手放在脑后,慢慢地走过来。”
  “这么快?”何洛望见楼后空场上的两个雪人,还没有安鼻子眼睛,只是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她有些不敢置信,“我上楼去多久?二十分钟?”
  章远微笑着牵她的手,绕到另一侧。煤球眼睛,胡萝卜鼻子。原来雪人面向围墙,刚才看到的是背影。“上去很久了,看,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一指,两个大雪人中间还有一个袖珍的雪娃娃。
  何洛咯咯笑着,“我想起去年冬天来了,操场上一排雪人,都是高三的人推的。越到高三,越是童心未泯。”
  “谁说的,我高一高二年年都堆。”章远笑,“你要不要试试,我告诉你堆得快的诀窍。”
  “好啊。”
  章远蹲下来,拍拍雪娃娃的头顶,“乖,妈妈来了,马上就会有兄弟姐妹了。”
  
  宿舍楼后面背风,听着飕飕的呼啸声在楼侧扫过,昏黄的路灯下,更觉温暖。何洛的手套被雪水打湿,索性摘下来塞在衣袋里,手指肚和掌心都开始泛红,她依然兴冲冲雕琢着自己的作品。
  
  微笑着凝视她,仿佛可以不想过去,不看未来。
  而时钟片刻无休,忽而风静,又是一年。
  



 

八、戒指 
  手中的戒指圈不住爱情的流逝  
  谁能告诉我 
  爱情如何浅尝即止  
  by  Gigi·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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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时,“阿香婆”吴江从家里带了两瓶辣椒酱回来。“还是我妈做的味道正宗,啧啧。”一寸厚的红油浮在上面,几乎透过瓶颈渗出来。 
  “快擦擦!”杨杰刚大喝,“让你晃,油都快撒到桌子上了。” 
  吴江从书架上抓个本子,扯两页纸,哼着“世上只有妈妈好”,开开心心地抹着瓶口的油滴,“哎,可惜了可惜了,真是暴殄天物啊。”他搓着瓶子,“我妈连夜赶出来的啊。” 

  
  “你说‘阿香婆’他家多有意思,从贵州带了两瓶辣酱过来,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呢。”章远笑。他和何洛的寝室都刚刚装好电话,每天十点到十一点是雷打不动的爱情专线。 
  “唉,儿行千里母担忧么,其实我也很惦记他们。”何洛说,“对了,小长工,改天帮我爸扛大米去吧!一袋大米,再来一袋白面。” 
  “你爸那么大领导,手下小弟成群,还用我?” 
  “他们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到底去不去?” 
  “我……”章远心有余悸,“我有些怕你爸,看起来特别威严。” 
  “威严?”何洛失笑,“我爸当年的学生都和他没大没小的,如果那时候有什么十佳教师评比,他铁定上榜。最温柔班任啊!” 
  “你爸的学生都是大包小裹的去看老师,没从你家里拿东西走吧。”章远说,“我可是空手套白狼,就把他掌上明珠给拐跑了,美国都不去了。这两年你爸气消了么?” 
  “消了,消了。”何洛说,“前两天给他们写了一封信,高压水枪啊,看得他们眼泪哗哗的。” 
  “写什么了?这么感人?”章远问,“让我拜读借鉴一下吧,我妈一感动,也许就给我涨零花钱了。” 
  “撒撒娇呗。”何洛轻描淡写,“想想看,他们也怪想我的。” 
  “我也怪想你的,你怎么不撒撒娇?”章远问。 
  “你都不在人家身边耶,人家每天一个人哦,打饭打水上自习,好寂寞耶,怎么练习撒娇嘛。”何洛学台湾腔,噘嘴,嗲嗲地扭了扭肩。自己先受不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童嘉颖从水房回来恰好听到,手里的牙缸脸盆险些就扔一地,眼睛和嘴都比平时圆了一圈儿。 

  “我开始打摆子。”章远说。 
  “我们全寝室都在打。”何洛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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