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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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 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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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璧其瑕 不知名的曲子。起先急促奔放,中间曲折蜿蜒,后来幽幽绵长。让人不经意想到一条波涛澎湃的大河,仿佛沿着它的脉动逆流而上,慢慢追溯诞生的源头。其间经过山间九曲十八弯的河道,经过草原湿岸边涓涓的细流,最后,归结于苍茫雪山上一眼不冻的冰泉。
  然后是一片久远的沉静。像古老的传说中大地初始的混沌之境,万物无踪,世界尚在一片寂寞的洪荒中深眠。
  许久之后睁开眼睛,眼前是走廊栎木的屋梁。院中有着盛夏时节草木的芬芳,和池塘中飘来淡淡的泥腥。
  “你听到了什么?”
  演奏的人将横举口边的碧玉笛别回腰上,笛尾翠烟色的、小指粗细的一块鱼形佩玉,摇摇荡荡,垂在长衫衣摆上。
  我看得有些走神。
  日前陈荀风悄然来访。
  他事前没有知会,也没捎带从人,只在蒙蒙细雨中撑着一把旧伞叩门,随身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
  “有些东西寄在老夫这里,一晃数年。那时老夫什么也没能做,只留了身后物,如今主人到了,不敢藏私。”
  那匣子里是些小玉件。
  其中有块冰种的翠玉,质地上佳,玲珑剔透,按玉纹雕成一只半掌大小、振翅欲飞的鸟,翼上根根羽毛,纤毫毕现。
  相似的手艺,我还见过两件。
  一件是白玉雕就的羊,丰腴肥硕,秦淮河岸宅子的主人常年扔在藤架下的桌案之上,权充镇纸。还有一件,大概是主人转赠了别人,别人又传给了他的儿子,并随着所挂的名笛闻名,有了所谓“秋鱼”的美称,此刻,正在我眼前轻晃。
  据说还该有一块紫翡刻成的鹿,不过京中多月,我并未有幸看到。
  一套四只。
  雪羊,紫鹿,青鸟,苍鱼。
  “不知你可曾知晓,”当日陈荀风坐在廊下,用指尖来回摩挲冰凉的硬石,目光悠远,仿佛睹物思人,“四块佩玉的本尊?”
  本尊。
  是的……白泽知万物,非圣人治世,不奉书现至。麒麟生祥瑞,武备而不害,含仁而戴义。重明守一方,双睛辩魑魅,来去御夭邪。螭吻镇庙宇,激浪即降雨,避火润百泽。
  这些都是当年某一个自诩金石篆刻高手的人,无聊里掌间戏耍的玩意。
  ……还以为简易的形态掩饰,就能够遮挡其下昭昭的意图,作为日后见物自省和情谊不灭的信物,慷慨分送友人。
  那时陈荀风静静坐在对面,仿佛在沉默中等待什么结果,而我望着落进院中的细细雨丝,避过了他的问题,“陈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老夫?并没什么打算……”
  陈荀风微微愣神,继而若有所思的摇头,缓缓道,“今天庭儿向皇上请旨,要继续完成他父亲域外采风的宏愿,皇上已经准了。过些日子,等他打理妥当,走了……也许再过上一两年,也许三四年,老了,动不了了,朝廷也不再需要我这份微薄之力的时候……”
  他笑起来,颊上立刻带了深重的皱褶,莫名的,却有几分难言的憧憬,“去洛南,去赏牡丹。听说季节一到,那儿的牡丹遍地,美不胜收。上次想去的时候没能成行,我想,这一次,大概可以好好看一看了。”
  我看了鸿胪寺卿大人半天,嘴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终于在他起身离开时,细不可查的小声喊了一句。
  “世伯。”
  其时他猛然回首,薄薄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细线,目光中的温暖,却一瞬间,让人想起了江南三月柳梢上,蛋心般柔和的初阳。
  明明炎夏未尽,檐下院中的草木,却隐隐有些败色了。
  秋雨不饶人啊。
  “同样一首曲子,满足的人听来,是乐。思索的人听来,是道。清心的人听来,是禅。”
  乐卿大人俯身半跪在廊上,只手撑在我的腿边,俊秀的面庞凑到鼻前,冰凉的指尖突然在鼻尖上一点,“今日教我知道,听在郁结于心的人耳里,是呆傻——小鹊,你在为什么伤神?”
  “……因为你来和我告辞啊,之庭。”
  说完我移目推开他。爬起来在不远处阶下找到鞋子,随便穿了,自石桌上拣一个馒头,缓步踱到池边喂鱼。
  “你这话说得不合情理。”张之庭跟着下阶,站到我的身边,“不该走吗?京中已没我什么用处。比起屈于达官贵人屋室之内、为寸金而鼓瑟吹箫,畅游于名川大山之间、见闻于异域远邦之遥,才是我辈之所命。”
  我在脑后搔了又搔,揪不出他话的毛病。
  “得了,”张之庭扯住我的手腕,把剩余的半个馒头扔到远处的草堆里,“你快把这条肥鱼活活撑死了。”
  眼看等不到食物的大白在水中困难的翻了个身,沉了下去,冒出一串嘟嘟的泡。像压在水下隐晦的絮语。
  我情知聚散是必然之事,早一日脱离这是非之地未尝不是好事,然而事到临头,出口还是苦涩,“什么时候?”
  “惠恬公主的订婚仪式之后吧。”他偏头想了想,“宗正寺安排了我在宴上演奏,推不掉。”
  然后,就是分别了么。
  只是不知道这一别,还有没有相见之期。
  “无论如何,远游天下是我此生所求,采风编册是父亲毕生所愿,并无丝毫勉强。放不下的,惟有京中义父年迈,还有你而已。”
  张之庭立在湖石之侧,鹅冠儒衫,两条罗汉眉卧如远黛,一双杏眼眸墨若点睛。他单掌向天,郑重许下诺言。
  “小鹊,虽天之涯然鸿雁达,定书信常通,不叫你牵挂。”
  何其恳切,何其凿凿。
  躬身埋首,我将他腰间晃歪的“秋鱼”摆正,理了理挂下青色的垂绦。“此物看着精致,似鱼似龙的,应有驱邪护体之灵,远行在外,随身带着便好。我居于京师,位极人臣,终日养尊处优的,倒是逢年过节时,有了一吊余钱,会记得替你到千佛山烧柱高香,祷友平安。”
  “……你呀。”
  张之庭却闻言长叹一声,半晌之后,肩上落了一掌,他方似笑非笑的望向我,“就是这改不掉的毛病,才叫人放不下心!”
  此乃莫名指责。
  可惜当我有意细问之时,他却一个指头按在唇上,笑而不答了。
  送了张之庭出门。
  回身穿三进,后院半月门下有一个人。
  傍晚时分,日头微微西斜。院内树影婆娑,石子道两旁精致的花草,随风萋萋摇首。那人粗布蓝衣,男子皂帽下一对酒窝儿娇柔挽起,摆了摆手。
  仿若一块石头在心头落了地,嗙当一声大响,却未曾激起几分波澜。
  我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闸上本就不许他人轻入的后院洞门,信步走上前去,心中所藏深远的担忧,仍埋在肺腑之中,像是随着呼吸的急促逐渐复苏,越叫人心惊肉跳——
  “氤飞,是你吗?”
  双十女子甜糯悦耳的声音,突兀的发自络腮胡子之间,“二爷……十七给您捎了个好信。”
  也罢。
  它如同一头隐藏的猛兽,总在夜半造访,嘶吼着按爪于胸膛之上,咆哮着刨出主人的肝胆——使我自梦中惊醒,汗湿枕榻。
  而睁眼时梦中血淋淋的身影尚在面前摇荡,总是熟悉的人脸,一会是瘦削苍白,一会是凌乱紫青,来来去去……几叫人发狂。
  然而如今,却是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刻——
  虽然,它也许正是梦魇的具象。
  “你说。”
  “三日后,八月八。”蓬蓬的胡子挡不住小姑娘眉宇眼梢的喜悦,她踮脚凑到我的耳边,仿佛要和我分享闺中女子最珍贵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拍女儿红时,青子咬。”
  听得分清。可还是忍不住去问,“……你说什么?”
  柳氤飞望着我笑。
  她的手举到头顶,做了一个头戴云冠,流苏遮面,不堪重负低头的模样。再含着笑,将右手横到颈间,迅速有力的一拉。
  ——谢谢,如此生动的表现。
  “具体计划是什么?”
  柳氤飞的眼神已经带了疑惑,她抿了抿唇,却还是说了,“按宗正寺安排,赐婚仪式后筵席开始,羽衣楼会当众献艺……”
  我一定是魔障了。
  像是长久以来拉扯着的一根弦,在最后一点施加的劲道下“啪”一声断得干干净净,然后后挫的力道就直接打在脸上,眼前金星四冒。
  “闻哥现在在哪里?”
  “这哪里知道,主子的行踪一向保密的。”排行十七的长夜庄杀手摇了摇手,疑惑中透出惊讶的眨着眼睛,“二爷,你的脸色不好,怎么了?”
  难道这种时刻,还指着粉面桃花么。
  “二爷……苏大人?没事吧?”她不依不饶的追着我,又掐上了我的手臂,“主子的吩咐,是让你立即找个借口称病,好好待在府里几日,千万不要出门。”
  因为京中方寸之地,将要兵荒马乱,血流成河吗。
  柳氤飞未曾等到我的反应,只得一口气说下去,“事成之后,城中会有天灯升空,到时自有人为二爷接应——此前不到万一,二爷不可擅自行动!”
  柳氤飞说完该说的话,回去复命前留下一只半掌大的烟火筒,供我危急时求援所用。她的身影前脚消失在院墙外,我后脚迈出拱门。
  纵马白日奔驰在街道上、惊扰沿路无辜的行人时,能肯定的是,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几乎是立刻就背弃了来自别人的嘱托。
  一晃神间就到了几条巷子外的赵宅。宅子黑沉的木门紧紧的闭合着,看不见其内的景象,宅内寂静无声,也不似有丝毫人烟。
  调转马头,往京城繁华最盛之地——却又在羽衣楼的路口,生生打住。不能贸然进去。蒙恒带人在羽衣楼外等候的场面一瞬浮在脑中,那一时冲动会带来的后果太过巨大,并非我所能承受。
  普济寺。开门的大和尚隐晦又直白的告诉来客,耳聪禅师不在寺中,不知居士来此,有何贵干。
  寺钟恰在此时撞响。
  天色微暗,天边道道云霞像是紫雾镶了一层金边,壮观而迤逦。一日,已经接近尾声。
  不知是否古刹里晚课传来的佛音净了俗世人布满烟尘的魂灵,这时的心,反而静了很多。缰绳握在手里,方才觉得湿重,竟然是一路里掌心里透出的汗。
  太慌了。
  其实于事无补。
  “大师可否开门……在下烧一柱香。”
  出家人心怀善念,并没有能拂了客人唐突的请求。大和尚找了一个小沙弥,开了后进大雄宝殿的门。
  浓重的松香和烟火味里,佛陀在经幔后高坐。
  他眉心有一点朱砂,两侧眉形长而柔和,几乎一直向上,连到了发际。黑色的瞳仁嵌在鎏金的眼线正中,向下垂斜,从每一个角度看来,都端正注视着你。
  使人顿时心生肃穆。又使人觉得,佛祖早将一切人间苦难收在眼中,惟有放下负累远离尘嚣,才是正道一途。
  我仰头望着佛。
  记得那日里前来寺中见闻哥,推门而入时,他也是这个姿态,负手站在佛前。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
  我不得而知。
  呵。
  凭心而论,我不似我出身高贵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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