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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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h,虐,he)作者:南栖-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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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恒看着我,一脸忠厚裂了条缝。
  “……苏大人,蒙恒早年,曾带发修行。”
  “哦,”我窘然,“……原来是俗家弟子。”
  蒙恒几分哭笑不得,草草点头算数。
  我皮厚的掠过歉疚,接着找他解惑,“不知蒙中将师父法号?”
  “了茫。”他小声说。
  没听过,却也不奇怪。大师成名之时我恐怕还未出生,现在看样子,他怕又是早已归隐。
  我接着不耻下问:“你师与皇上是?”
  “师父曾传授皇上武功。”
  “哦哦,”我大惊于新发现,“你与皇上是师兄弟!”
  “不敢,”蒙恒低声解释,“师父与皇上并无师徒名分。”
  我点头,名分不重要,情分才重要,你蒙恒地位牢靠,他日不可限量啊。
  “看蒙恒中将,就知道了茫大师的武学造诣必属罕见卓绝。”
  “蒙恒驽钝,不及师父十分之一。”
  谦虚。蒙恒的身手我虽然没亲见过,但看过他拉弓射箭的臀力,跟过他腾云驾雾的身法,加上他平时呼吸吐纳透出的的内功修为,分明高手中的高手。现在他说他不及他师十分之一,那这了茫禅师,泰山北斗?武林至尊?绝世高人?
  ……
  正念想间,了茫禅师自蒲团上站起,在佛龛前取了一把未燃的香拿在手上,和景元觉一前一后出来了。
  老禅师打开另一侧禅院墙上极不明显的一处木门,把香递给景元觉。
  景元觉接了笑起来,“可惜无酒,怕是要让人寂寞。”
  了茫禅师摇首,双手合掌,缓缓温言,“真自在,减轻狂。真坦诚,解愁肠。”
  “是,大师说的是。”
  景元觉嘴上附和,脸上仍笑,“可惜,还是无酒。”
  了茫禅师无语,叹息着转身回禅房,不一会,他端出一个还封着红印的小酒罐来。
  “拿去吧,早给你备下的。”
  景元觉笑嘻嘻接了,拿在手里掂掂,却并没迈进那栅门,反而几步过来,抓住我的一只手臂。“一同去。”
  景元觉拽着我进了栅门,了茫禅师就将栅门在我们身后,轻轻掩上。
  栅门几步之外,看见后山几棵松柏之后,是一块约摸可站十人的突出山崖。山崖三面悬壁,虽不是万丈深渊,但也足有几十丈高,下面的山坳林木,隐约只见树梢。
  四周地势使然,唯有了茫禅师禅院的那条小径,能通到这处隐秘之地。
  山风一吹,我不由缩了缩脖子。
  从刚才起我就在想,若是要在这弄死个把人,往山下一丢,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回头看景元觉,他自从把我带出来就松开手,什么也不说,自己钻进山崖一边的山林里,木雕泥塑般杵在其中,一动不动。
  我又等了一会,忍不住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当作拐棍,一瘸一拐的进了林,想看看他究竟在发什么呆。
  到了他身后几丈开外,总算看见他在对着什么沉思。
  三座坟茔。
  很普通的堆土坟茔,大概已经有些年头,坟上都零零星星的冒出些茅草,又因为是冬天,大多枯黄着矮矮低伏着头,乱成一团的纠结着,显得极没有生气。
  坟前有并立的三块石碑,一般高矮,一字排开,除了抬首几字,上面刻印的内容和字体,几乎完全相同。
  宋迄德之墓,王同钦之墓,陈元之墓。
  我僵立当场。
  过了一会,回过神来,我沿着来路,悄悄退到林子外面。
  在山壁边的大石头上坐了,看着斜阳的余晖一点点离开深谷,在它撤退的地方,留下了大片大片的阴影。
  几只寒鸦现身,在谷中显了暮色的天空上飞过,又归入山林。
  对面山间,隐隐几柱青烟直上云霄,不知道是哪座山寺,燃起了向晚的炊火。
  我拿着那根树枝,不知所谓的在地上划来划去,默然无语。
  “又是一个晴天。”
  景元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站在我坐的大石头后面,自顾自的开口,“钦天监的人说是大雪,也说了好几天了。
  “噗——”
  我手下的树枝突地铲飞一颗小石子,横空跃起,直直落入山谷,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大雪之际,往常殿试之时。
  看着石子消失的地方,我漫不经心的答他,“时令一到,该下就下了吧?”
  “下雪啊……不知到时候,这山谷是不是银装素裹,入眼另一番景象。”景元觉拍了拍石头上的灰,一屁股坐到我旁边,“难得这里天大地大,却一片静谧舒心。以前第一次来,就很喜欢。”
  是吗。
  所以,才把他们秘密葬在这里吗?
  在你下令腰斩弃市之后。
  “尝听人说起同文书院旧事,”我扔了树枝,拍拍手,静静看着山谷,“同文夫子罗氏放者,杏林名医,更才冠江左四俊之首。罗氏曾以数年周游各处,考前朝旧事,谙黎民疾苦,后集毕生所学,著六策,为天下治。六策成,罗氏病重,乃遗命门下守藏之,十年不献。”
  “不错……十年不献,”景元觉的声音自旁边传来,却像相隔遥远,“当年他们献策时,也曾跟朕说起这个顾虑。”
  我摇头。
  “他们太急了。”
  那三个人,宋迄德,王同钦,陈元。罗放的弟子,顾文古的师兄,同文书院的箐英,大名鼎鼎的“暄兆祸儒”,当年若是能预见后来的结果,还会那样急切行事吗?
  “不是他们急,”景元觉平静的接过我的话,看着眼前的山谷,幽幽出口,“是朕,初出茅庐,操之过急。”
  我惟有叹息。
  恐怕没有哪个稍有抱负的君主,得了那指向天下大治的六策,还能罢休,还能忍耐。何况景元觉当年不过十八岁,刚刚亲政数月,初出茅庐,年少气盛。
  操之过急……
  当事人花了四年代价得出的这个结论,正确,更沉重。
  不必多言。
  有一会,我们就这么坐着,静静的看着日沉西山,看着脚下深谷里的阴影,一点点的,越扩越大。
  如果……
  如果当年的宋王陈三人,没有耐不住寂寞急于献策,如果当年的景元觉,没有年少气盛操之过急,如果当年的暄兆新政,没有以文祸而告终,那么覃朝,今天,还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兀自摇首。
  青史万言,独独没有“如果”二字。
  “喝吗?”
  忽然一声低问传来,我转头,景元觉扬了扬手上的瓶子,“还有一点。”
  那瓶子,不是刚才了茫禅师给他的那个?
  “……祭酒?”
  “祭酒已经撒了,”他并不在意,“剩下一点,用作同饮可好?”
  还真是……不拘小节。
  结果我还是接了,喝了一口,立时呛咳起来。“怎么这么烈!”
  “谁叫你喝那么快,”景元觉夺过酒瓶,“大师不饮,自然不知好坏。”
  无语,酒烧在喉咙里,又一路烫到胃,顿时浑身都带上股热气。
  景元觉将酒瓶对着那林中墓处举了下,饮了一口。未转过脸,他低低自语般开了口,“……当年弃车保帅,你知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
  我看向那幽暗的林间,夕阳低落,暮光斜照之处,只见树木,不见坟茔。
  猜也能猜到……
  以同文子弟的那种愚忠性子,事情进行不下去,又怎会置主君于不利?
  可敬,又可悲。
  不知不觉,就把这五个字说了出来。
  景元觉听见了,点头,又饮了一口酒,仰天吐出一口浊气。“都道文人无肝胆……却是忠骨埋青山。”
  却是忠骨,埋青山啊……
  那边的三位“暄兆祸儒”,听见否,瞑目否?
  山风萧萧,却无人可答。
  长身站起,我望天而笑。
  “谁言文人无肝胆?忠骨一捧送青山。俯仰天地称君子,众口铄金销不弯!”
  景元觉愣然,不理他,我拿过他手上的瓶子,晃晃还有少少,一口饮下。
  “好啊,好气魄……”
  景元觉接过我丢给他的瓶子,失神的看着我,半晌,他哑然失笑,“……你还真叫朕吃惊。”
  叫你吃惊的还多着呢。
  酒自穿肠过,清明心中留。我定定看他,沉声发问,“皇上,罗放的六策,是否还有实现的一天?”
  景元觉收起笑容,没有立即回答,却也没有避开我的直视。一双狭长的寒目眯起,变得凝重,变得深邃。
  片刻,他举起手中的酒瓶,一口饮尽,站起来挥手对着极目处奋力一抛,巴掌大的陶土酒瓶倏忽间破空而出,在夕阳的余晖下划出一道长长的金黄弧线,直至没入远处的山脚。
  “——朕有生之年,暄兆新政,必能重施!”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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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日方长 回到茫禅师的小院,大师正烹了新茶,满院清香。
  闻见了那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就让人觉得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
  景元觉进了院子就吸吸鼻子,两步奔过去。“大师有这么好的香片,也不早些拿出来。”
  我不耐自己又要单脚跳来跳去,于是使了轻功,斜斜飞身到廊下的蒙恒旁,一脚着地,歪扭两下,站定。
  了茫禅师用粗陶茶碗沏了茶,和景元觉两个对饮。
  我和蒙恒站在廊下看。
  瞥蒙恒,他门神般立在檐下,一脸淡定。不愧是俗家弟子,修养好。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们很没有待客之道。
  听山寺风声,看金桂落地,那两人说着话,优雅的喝完一轮,又烹一轮。
  然后了茫禅师拿出棋盘来。
  我终于无奈。
  知道我的人以为我不喜弈棋,其实我更不喜欢看人弈棋。看人弈棋,若是看的人没用心看,就是站得无聊,要是看的人看得投入,就得忍受心急如焚时却得闭口不言的痛苦,自找罪受。
  趁着他们心无旁壑对弈正欢,我跟蒙恒小声嘀咕了句去一边坐坐,一个人溜到禅院前门口,拍拍屁股,就坐在门槛上。
  了茫禅师的禅院位势高,可以俯视宝刹庄严,夕阳西下,下首大雄宝殿重檐高宇,几大香坛前,袅袅檀烟。
  护国寺是一座清修佛寺,平时除重大佛日外,并不对普通民众开放。此时非佛日,既无香客来上香,寺内僧众又大概晚课未毕,寺中无人走动,十分清静,只有附近别院的钟声偶尔响起,在山间悠远回荡。
  如此平和的景象,好像时间都停住不走。
  ……
  “时迫,待天下兴,上君集权。先忌臣权,胁之,迫之,催逼减之,行六令得大势在握,一人一呼,四海遵从。彼,无为至为,从循周道,如将不尽,与古维新……”
  语出罗放《大行策?序篇》。
  第一次见到罗放的时候,他刚云游四海回来,身上还带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记得他人又高又瘦,一袭青衣穿在身上晃晃荡荡的,走起路来两袖带风,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但只要一说话,就是爽朗的笑,目光炯炯,声似洪钟,谈到高兴处,手舞足蹈连说带比划,再无神仙的错觉。
  不过也有安静的时候,比如他认真听人说话时,遇问题凝神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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