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学奖]第3届-孙力、余小惠:都市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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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3届-孙力、余小惠:都市风流-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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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我这里快速施工,拆迁工作跟上跟不上?你是要我在一个房屋密集的地方,开一条道。别看路不好走,市民有意见。可真要改造,涉及到他自己利益,拆他房,让他搬走,就该想不通了。现在不是五八年炼钢铁那阵子,一声号令,千军万马,砸锅卖铁跟你上。到时候,真给你出点难题,一个地段出几个‘钉子户’,整个工程就停滞,你总不能动用军队吧?”
  阎鸿唤又沉思地点点头:“喂,伙计,给支烟。”
  曹永祥掏出一包烟,塞给市长。阎鸿唤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后扬扬香烟盒,放进自己衣袋里。
  老曹的问题正提到坎上。阎鸿唤对工程的准备工作基本满意,这仅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同样举足轻重,这就是民心。这些日子,他也一直思考这个问题,总觉得缺一把火儿。搬迁工作,他把任务派给了各区和有关的局。虽然大家都立了“军令状”,但他知道这是把难题交给了下面,他这个市长还没有将解决难题的路铺垫好。要想法子,调动全市人民对道路改造工程的热情和关注。这个工作做漂亮了,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人民的城市人民建,把城市的发展和人民群众的直接利益联系起来,就会形成一种舆论,就会产生巨大的能量,势不可挡,这些一旦形成,速度就有了,质量也就有了。
  “你应该搞个电视讲话,把道理晓知群众,道理讲透了,就会减少阻力。”曹永祥见市长足足抽下半根烟,还不说话,便提出自己的建议。
  “不。”阎鸿唤摆摆手,“这把火要引得艺术些,要让群众自己把火烧起来。”
  曹永祥不再说话,向市长告辞。他的话点到了,市长自会有办法。跟着想干事的人干,干得痛快,他之所以肯接这副担子,就因为是阎鸿唤挂帅。
  阎鸿唤送走了老曹,立刻叫来了秘书。
  “小朱,你叫办公厅,明天上午八点半,把全市大小报纸和电台、电视台的负责人召到我这里开会。”
  “会的内容?”朱秘书问。
  阎鸿唤略微想了想:“就说,我要和诸位总编、台长交交心。”转天,七点五十分。参加会的人就陆续到齐了。市长很少召集新闻界的头头开会,像这次除了日报、晚报还把工人报、青年报、妇女报、少年报等一些群众性报纸的总编也召来谈心,更是前所未有。大家猜不出市长今天要交什么心。出于常规,各自都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前一段报道工作的成绩,今后的计划;本报宣传的典型事迹;披露的典型案例,调查的重大问题,发行量……全部整理一遍。有的报纸还专门召集了编委会,对汇报内容做了充分的研究,甚至有的人还准备把报社的困难带到会上,与市长“交心”。
  八点钟。市长阎鸿唤准时进入会议室。他与各负责人认识了一下,点燃一支烟,坐在中间的沙发上。
  “和你们搞新闻的人谈心,就谈新闻。你们先把你们的宣传报道计划和我谈谈,我再向你们交我的心。怎么样,谁先谈?”
  电视台台长早料到市长的目的是听汇报。他摊开笔记本,把电视台下一阶段如何宣传全市工农业生产的大好形势、宣传经济体制改革所取得的成就具体化。组织出更为丰富、更为活泼的节目,提高电视宣传效果。
  接着,晚报、电台相继汇报,宣传重点也是放在本市各条战线的大好形势上。
  日报总编则更为敏感。他提出下一个阶段,日报主要结合宣传近年来市政建设方面的成就,做好即将动工的道路改造工程的报道宣传,尤其注意突出宣传工程中将涌现出的先进事迹。
  阎鸿唤听到这里笑了,用手势打断日报总编的汇报。
  “我看你们大好形势已经宣传得不少了。”他把抽到烟屁股的一支烟又接上一支,放在嘴上吸了两口。走到桌前,“宣传市里大好形势作为最近一个时期的重点,这个,我同意,不过……”
  他把手臂交叉在胸前,慢步踱在大家坐的沙发外围,边走边说:
  “不过,我们的报纸、电台、电视台不能在那里光宣传好的,不说坏的。你们天天歌功颂德,老百姓听多了,就反感了,咱们不是一切都那么好,莺歌燕舞,要实事求是,提出问题,反映群众的意见和呼声,反映我们存在的问题和现状,成绩不讲,群众看得到;问题不讲,群众也看得到。因此,我觉得宣传的作用关键在于沟通上下的思想,影响群众的注意力,协调人们的兴奋点。党报嘛,应该有党性,是党的喉舌。可党性不等于一味只说市委、市政府的好话,而不敢批评我们工作中的问题。共产党的党性,是以人民利益为最高原则的。反映人民的愿望和呼声,同样是党报应遵循的党性原则。有的事情,我们干了,需要宣传,让群众了解我们的工作,从而受到鼓舞,增添干劲。但有些事,不用宣传,人人都看得到,说多了反而让人觉得你大吹大擂。可问题呢?你不讲,群众心里也有数,他在那里一肚气,你却喋喋不休地讲那点子好事,大家不骂你们报纸才怪呢。”
  各报总编和两台台长面面相觑,不解市长之意。
  阎鸿唤坐回自己位置上。
  “我今天给你们一个任务———针对市政府的工作来一次攻势,攻击点在市内交通问题上,保你们得民心。我可以给你们出几个题目,供你们参考。青年报去了解一下有多少青年因道路堵塞,学生上课迟到,工人拿不到全勤奖;妇女报,了解了解孩子妈妈天天上班挤车的苦衷;工人报统计一下因运输不畅造成的企业经济损失;晚报听听市民普遍的反应和呼声;日报可以搞得再大一点,把天天早晚道路大战的情景,写个连续性通讯。电视台可以拍一点这种现场新闻片嘛。我希望你们在这方面做做文章,迅速报道出来,要绝对真实地反映,不用夸大或缩小。”
  工人报总编笑了:“谈这个问题,恐怕群众有的是话要说。群众整天骂大街。”
  晚报总编摇摇头:“真可谓怨声载道呀。”
  阎鸿唤哈哈一笑:“群众骂我这个市长坐在大楼里听不到,你们的报纸要替群众骂出来,变成铅字,市长就看到了。这些骂声、意见、牢骚,不要贪污。当然你们报纸发表时,要把骂娘的话删去,注意不要污染了我们精神文明建设。”他风趣地开了个玩笑。
  日报总编向后捋了一下花白的头发:“鸿唤同志,您真要组织这么一场攻击?恐怕要骂得你很被动。”
  阎鸿唤又笑了:“当然是真的。群众的骂声,会使我们这些领导者头脑清醒,坚定信心,鞭策我们在任期间为人民办更多的事。在任挨骂,总比卸任后挨骂好。更重要的是,这骂声一旦得到全市人民的共鸣,就会凝聚成一股力量,形成上下呼应,变成一种自觉自愿的行动。这样,我们即将开工的环线工程就有了根本保证,我们需要的是这个。”
  在座的人这时才理解了市长的意图。
  “环线什么时候动工?”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道路改造工程的风早就吹出去了,可据我了解,群众听了反应不大,认为这只是建筑部门、市政部门的事。这不行,如果修条环形路这么好办,恐怕市政府早就办了。不仅仅是物力财力,更主要的需要群众的理解和支持,需要群众和我们一起动手扫除障碍。大家的事,大家一起来办,这个东风,靠你们借来,而且在整个工程进行过程中,都离不开这个东风。你们先打好这场攻击战,然后市政府要公布改造市内交通,修建环城线的决定。你们一年内有的是文章好做,保证东风不衰。这件事办好了,我代表人民感谢你们。”
  众人领命而去。
  阎鸿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中午他要组织一个宴会,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他准备细细审定一下整个工程各级指挥人员的名单和施工力量部署。总部署制定完毕,各路大将必须是强将。四梁八柱,一根不能折。
  首先是拆迁工作。柳若晨的总指挥。他不怀疑柳若晨的才华,但不放心他的指挥组织能力。可拆迁工作由他负责是顺理成章。他要为柳若晨配备一个强手当副将,康克俭最合适。他对这个人很赏识,康克俭人精明,能实干,一把小九九装在肚子,开会爱发个牢骚,讨价还价,轻易不吃亏,可犟虽犟,总比那些惟上是从,毫不考虑本单位利益,只求个人在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的干部称职。康克俭心里装着他的区。这一次东市区面临最重的拆迁任务。仅一个普店街大居民区就有上千间民房和公共设施需要拆除。康克俭当然又得叫了,但他叫归叫,真摊到头上任务,还没有“熊”过,这是个实干家。现在给他压一副拆迁工程副指挥的担子,让他自己向自己叫苦去吧,这家伙准有办法。
  另一个副手张义民,阎鸿唤还拿不太准。他对这个年轻干部还缺乏真正的了解。他之所以给张义民这副担子,一是因为他那天发现张义民谈出许多好的想法,是个苗子。应该给个机会,进一步培养锻炼他。艰巨的任务往往是出干部的熔炉。二是他把拆迁指挥部,有意安排成老中青梯队,以便相互补充。老柳缺乏魄力,而且这一阶段思想不能集中,徐力里的病,会使他分心,实际担子落在康克俭一个人身上。安排个年轻干部会帮老康减轻些负担。他看出张义民很想表现自己,这种心情,他不反感,他以为这种愿望是可贵的,想表现自己,把事情办好,想挑担子,想被重视是好事。给他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他会拿出别人拿不出的精力和智慧,而这个正是目前所需要的。
  阎鸿唤一级级地认真审查。
  怪事。市政二公司的经理人选居然报到市长这儿来定夺。他注意地看了看名单,有两个人选。一个叫杨建华,他对这个在市政工程局大楼里见过一面的年轻人有印象。据说二公司很多硬任务都是他领导三队夺的标。局里从民意测验和各方面考察认为他应该提到经理位置上来,而且是局长曹永祥亲自提名推荐的。另一个人叫严克强,提他的理由很简单,一是顺理成章,由副转正;二是,他是高伯年书记亲自关照提议的干部。严克强的父亲曾任原市委办公厅主任。无疑市政工程局之所以把公司经理人选上报,既表明了他们的倾向性,又表现了他们的不敢负责任。哪儿来的这么股坏风气,上级领导提拔的人只能保不能撤,只能升不能降,这是什么干部路线?中国有多少有能力的组织人才因无法结识或不愿意有意识地接近高级领导,而被他们的顶头上司的嫉妒心和“武大郎开店”式的心理给埋没了。曹永祥是个善于调兵遣将的人,怎么竟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如此不敢负责?
  他立即给曹局长挂了电话。不出所料,组织部此举曹永祥并不知道。“组织工作是由党委书记负责的。”老曹解释说。“可二公司将来要接硬任务,这个担子非杨建华挑不可。”曹永祥的语气有点情绪。
  阎鸿唤立即明白了曹永祥的情绪所在。用人的人没有任用权,管任用的人却不了解人。
  他毫不犹豫地建议杨建华为经理:“关于用人、考察干部关系涉及党政分家、政体改革的问题,以后是要解决的。”他告诉老曹,“但这次工程中一定要改变,你点将,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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