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学奖]第3届-孙力、余小惠:都市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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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3届-孙力、余小惠:都市风流-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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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像机里,一对全身裸体男女在床上扭动,做着不堪入目的动作,录像机对面,几对黑发男女几乎是全裸着搂抱在一起躺在沙发上蠕动。徐援朝躺的位置正对着门。他和一个女人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起。
  徐力里吓得闭上了眼睛,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奔回自己的房间。她关上门,下意识地碰上了门销,倚着门,心还止不住咚咚地跳。
  发生了什么事情?比目睹一场凶杀案还可怕。弟弟在干什么?她想起那天柳若晨提醒她的话:“他整天和什么人在一起,男男女女的,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当初她那样不以为然,甚至反感,可现在,柳若晨不幸而言中。
  弟弟有妻子,他怎么敢跟一个看上去比他小十几岁的女孩子干这种事?这是些什么人?这叫什么聚会?
  徐力里觉得自己胸口一阵疼痛,头也有些晕了。



第 十 二 章

    一

  道路工程拆迁指挥部设在东市区原区委的旧楼里,三位指挥走马上任了。
  出于工作需要,张义民有了一辆专车。可惜,专车开不进普店街狭窄的胡同,只得远远地停在胡同口。偌大个普店街,他是第一个上下班出入有轿车接送的人物。轿车向普店街的住户进一步验证,如今的张义民是个市里的大干部。张义民感觉到了街坊们的这种心理,这让他十分惬意,上下车时便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眼皮微垂,像是老在思考什么重大事情,眼睛绝对不理睬周围的目光和表情。
  今天,他回来得比较早,那个在徐援朝家认识的罗晓维上午突然给他来了个电话,约他在凤华饭店见面。他负责的西线拆迁工作已经开始,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时间与这个只有一面之交的姑娘去约会,他本想婉言谢绝,但话到嘴边却又改变了。高婕去上海有两个多星期了。火车站的电话,她明白无误地向他暗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感到受了侮辱,几乎无可忍受。他开始怀疑自己对高婕的追求是否值得,追求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羞辱,这种追求已经愈来愈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一种被女人愚弄的悲哀心情,使他突然觉到了罗晓维的可爱。那天跳舞时,她悄悄地给了他一个吻,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受一个姑娘的吻,尽管他当时的感觉是恐惧多于陶醉,但毕竟不能忘怀。“我演出回来啦,挺想你的,这回赚了点钱,请请你,怎么样?”她的语气直率、大方、热情,这都是高婕远不能相比的。“怎么回事?快说话,几点钟?告诉你,我还看见高婕了呢!不见我,可就什么都不知道啦。”他犹豫了片刻,答应了。现在他急匆匆赶回家,是想换件像样的衣服去赴约。他虽然不打算放弃高婕,但取得罗晓维这个漂亮而又有“背景”女孩儿的欢心,给自己的爱情留一条后路也很重要。
  他吩咐司机等他半个小时,然后走进胡同。
  万老头远远地堆着一脸笑,截住张义民。
  “义民,下班啦?”
  “嗯。”张义民像往常一样地随口应着,眼睛并不去看那打招呼的人。
  “义民,跟你打听个事儿,就一句话。”
  张义民不情愿地站住:“什么事?”
  “听说,听说你是市里管搬家分房的?”万老头嗫嚅着,“咱这普店街的住户,该往哪儿搬呀?”
  “街里没传达吗?普店街全迁到市里新盖的大型居民区去。”
  “是呀,是呀!”万老头挤出一副尴尬的笑容,“咱在这块地方住惯了,搬那么老远地方住,太不方便了。你,你看,你大叔做买卖离不开这块地。义民你有权,你就替大叔发句话,找处近点儿的房子。”
  “怎么不方便?做买卖哪儿都一样做,只要在居民区,你那煎饼就有人买。”
  “是呀,是呀……可住楼房,我那推车往哪儿放,家福的货往哪儿堆?在这块,和各头儿的人都熟了,办个事也方便,到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这买卖兴许就不好做了。”
  “普店街拆迁不归我管。我说话也不管用。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向街里反映。”
  张义民说的是实话。环线站路需拆迁的建筑,是哪个区局的,由哪个区局负责拆迁。柳副市长亲自抓沿线企业拆迁。张义民分工抓零散民房和事业单位建筑拆迁,普店街拆迁由康克俭区长抓。这三块任务难度差不多,先动工的西线工程施工所需的拆迁是张义民负责。阎市长给了十五天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四天,一切相当顺利,至今还未发现“钉子户”,这得归功于市里舆论宣传工作的威力。这些天,报纸、电台、电视台发动了宣传攻势,再加上各级领导的工作形成了一种声势,一种权威。他负责的地段是就近搬迁,而且大多数住房都能有所改善,何乐而不为?张义民确有天时、地利、人和三大优势,给了他一次出师得利、马到成功的表现机会。张义民好不得意,他得意不单是为自己能巧妙地利用市长阎鸿唤的威望,指挥了局长区长们,也不单是为自己将在市长面前抢头功,而是他相信康克俭一定会败给他。康克俭是阎鸿唤最赏识的一个干部。康克俭凭什么?还不就是凭他各项工作都抢先。这次,张义民要让阎市长看到,他张义民比康克俭有能耐。
  他比谁都清楚,普店街的头不好剃。
  普店街住户多,是非也多,不像西线的拆迁住户那么好说话。普店街的住户,几辈子住在这儿,这儿的拆迁户要迁到靠近郊区的两处新建居民区。况且供东线搬迁的房屋还差两万平方米,又不可能增加搬迁户的住房面积,你让普店街的住户离土,怕不那么容易。那些平时把骂大街当好话说的人不翻了天才怪呢。
  瞧,万老头已经找上门来。普店街像他这种个体户不止几十家。条件不满意,能给你来个“坐地炮”。普店街的拆迁,阎鸿唤给了二十天,只比西线多五天。张义民早就认准再给康克俭五十天,他也完不成,除非强行拆房。但那样一来,普店街人多势众,互相壮胆,说不定呼啦一下全跑到市政府门口坐着去,那事态可就严重了。康克俭未必敢这样做。可倘不这样做,他领下的二十天完 成拆迁任务就得延期,随之,施工也延期,阎市长的计划就不能如期执行,康克俭在市长心目中的位置就完了,而取而代之的将非张义民莫属。
  “听说你当了总指挥,我这么件小事,你发句话不就成了?”万老头堆着笑继续求他。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有困难直接向街里反映,市指挥部不能管那么具体。”张义民很不耐烦。
  “老邻居了,求你给个方便。你帮我这一次忙,我们忘不了你的好处,也绝不跟别人说。”
  “万大爷,您有话留着到区里说吧,一会儿我要去开一个重要会议。”
  万老头听张义民的话头硬邦邦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又不敢得罪张义民,只好仍赔着笑脸:“好,好,我向区里反映,……如果区里……还得求……”他的话还没说完,张义民已经走远了。
  张义民回到自个家,屋里满地狼藉,父亲正与妹妹在收拾东西。
  他家将是第一个离开普店街的住户。
  他与高婕的关系尚未最后确定,他不敢贸然搬到黄山大楼去。但现在,他也不能随大流搬到市边儿上去住,市政府在东市区盖了几幢干部宿舍。机关最近痛快地答应他可以把房子换到那里。他明白,这次不是看的高伯年书记的面子,而是看的阎市长的面子,他能与副市长区长同为正副职,机关行政部门谁又能小看他?
  “你们这是干什么?”张义民问。
  “提前收拾收拾,到搬家时就利索了。我……”父亲看是宝贝儿子,他现在对儿子变得越发恭敬起来。
  张义民见自己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皱皱眉:“我早说了,最近搬不了,那房子小,电还没接通呢,你们急什么?”
  “早一天,晚一天,都是那么点事。早收拾停当,心里早安稳。”义民爹没发觉儿子不高兴,张义民到家从来就是这副嘴脸,义民有出息,给家里长了脸,就该是“皇上”。
  “这堆破烂收拾个什么?”张义民突然吼起来,“还想搬到市政府干部楼去?丢人现眼!”他环视着屋里堆在床上、地上的破旧东西,“这么乱哄哄、脏乎乎的,让我往哪儿呆?”
  父亲见儿子发火了,忙不迭地吩咐女儿:“快,把床上的那堆衣服搬到一边,腾出一块干净地让你哥坐。”
  张义兰撇撇嘴,不情愿地给义民打扫出一块空地。
  张义民沉着脸坐下:“去,给我把那件白衬衣拿来。”
  这种没有主语的命令,从来是下给妹妹的。张义兰赶紧从衣橱里拿来衬衣。父女俩看看张义民换衣服,全然忘了自己该干的事情。
  “这么傻愣着干什么?领带呢,怎么老不记着拿?!”
  “干嘛这么横,谁该着伺候你?”
  “不想伺候人,自己长本事去!”张义民从不容忍妹妹不顺从,见她顶嘴,一下子火起,“上学的时候不好好上,到头来去卖菜,一辈子不会有出息,伺候伺候我你还冤?”
  义民爹想替儿子消消气:“义民,你别在意小兰的话,她回家就干活累着哪。”
  “累死又有屁用!全是吃货!”义民反而更加没了好气。
  父亲听出儿子的气要撒到自己头上了,不敢再说话,亲自把领带找出来,双手递给儿子,又扭头数落女儿:“你这孩子太不懂事,跟你哥顶嘴,看不出他累得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他的事耽搁得了吗?还不麻利点,帮帮他,快,给你哥把皮鞋拿来,擦干净。”
  “这天儿有穿皮鞋的吗?”张义民不领情,顶了父亲一句,“擦擦这双。”他把鞋脱下来,由父亲弯腰拾起,递给妹妹。
  张义兰坐在小板凳上,给哥哥擦着皮凉鞋。她后悔不该顶撞哥哥,顶撞他从来没有好结果,况且今天她还有事要求他。她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抱着那鞋细细地擦。
  义民穿着拖鞋,在立柜镜前系好领带,见妹妹还在用心擦鞋,一脸的委屈,心里也觉着自己有点过分。妹妹在家里就像他的仆人,在这个世界上,他还不敢对谁像对待自己的妹妹这么威风。他的口气温和了:“行啦,小兰,不用那么细致了。”
  义兰抬眼望望哥哥,见他眉头舒展了,便把鞋递过去,趁机会说:“哥,听说你现在权力可大了,全市所有的房子都归你管,连房管局都管不了。”
  她的话是自己编的,除普店街这条胡同的人们听她胡吹过几句,别人怎会知道哥哥是谁?义兰这样说是为了哄义民高兴,她知道哥哥爱戴高帽。
  “谁说的?”张义民虽不大信,却希望是真的。“胡同的人瞎猜。”
  “不是胡同里的,连我们副食店的人全知道。”
  捕风捉影,什么事一传就邪乎了。张义民想,这么说,自己有几分知名度了?这种传言对他太有利了。不知这传言是从市政府机关干部嘴中,或是市拆迁指挥部那儿传出的,还是普店街居民臆造的?两种可能,其意义差异很大。
  “你们副食店怎么会知道我?”他追问,任拆迁副指挥,报上没登,按规定,只有副市长或市委常委以上的干部报上才上名。
  “我怎么知道?”张义兰担心哥哥看破,支吾着。
  “什么权不权的,你别瞎说,别给我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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