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何以堪 木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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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何以堪 木浮生-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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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念衾不置可否,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说:“应该不会。”
  他说应该不会,这个不会究竟是不会跟媒体公布,还是公布之后不会很麻烦,余小璐并没有把这句话搞清楚,等她想再问,瞅到苏念衾的脸色已经不耐烦地沉了下去,只好噤声。
  那天,余小璐按照苏念衾的电话指示去接他。当她站在车前看着苏念衾从KFC出来的时候,简直是大跌眼镜。
  因为眼睛不好,苏念衾对外界的判断很大程度是依靠声音和气味。所以,他不喜欢有浓郁气味的地方以及喧哗的人声,而这种西式快餐店恰恰集这两者大成于一身。
  身边的女孩朝苏念衾告别的时候,笑嘻嘻地说:“孩子他爹,下次见。”
  苏念衾额角的静脉血管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余小璐上车的时候不禁纳闷:“什么孩子他爹?”
  “开车!”苏念衾的脸瞬间阴云密布。
  正月十五一过,学校就开学了。苏念衾还是三年级的盲文老师,桑无焉也仍旧当李老师的副班主任。
  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桑无焉开始注意起小薇。例如她的衣服干不干净,有没有破,她的鞋子保不保暖。课间操的时候,有的孩子会挤去小卖部买零食,也有的孩子从家里带了些吃的放身上。而小薇明显没有这些待遇,每到课间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默不作声。
  那天在下雨,没有孩子们跑去操场上嬉闹,所以课间时都拿着小卖部的东西在教室里吃。整个教室的空气中充满了食物的味道。桑无焉站在窗外的走廊上,注视着角落里的小薇。
  她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尴尬。小时候,家教很严,她每天都是吃过早饭才准出门,除了车费桑妈妈不会给任何零花钱。第二节课后,有三十分钟休息时间,很多人在这个时刻吃早饭。看着同学拿着东西吃的津津有味,而自己坐在旁边特别尴尬。并非是饿与不饿的关系,而是孩子之间很微妙的一种自尊。
  桑无焉匆匆走回办公室,打开抽屉拿了手袋,下楼去小卖部。可是小卖部前,孩子们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她好歹也算半个老师,总不能和孩子们挤一块儿吧。她一迟疑,又拿着手袋回到二楼办公室。
  “小桑,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李老师说。
  “没,我本来下去买点东西的,学生太多了。”
  “没吃早饭?”李老师一直挺关心她,“要是没吃早饭,我这儿有饼干。”说着就取抽屉里的饼干给她。
  “不,不,不。”桑无焉摆手,“我不是自己想买。”
  李老师笑:“以后啊,你要赶在拉下课铃之前赶紧去。”
  对面的苏念衾抬起头,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到桑无焉这边。
  虽然自从上次以后,苏念衾一直躲着她,尽量不和她单独相处。她也想过找什么借口接近他。但是总是被他很自然地避开。他俩也再也没有说过关于“一今”的这个话题。彼此心照不宣。
  桑无焉也纳闷,他怎么就这么相信自己不去大嘴巴地广播呢。
  第三节,桑无焉跟着去听李老师的课。走到三楼教室门口,李老师才发现忘记带水杯了。她最近嗓子发炎,杯子里一直泡着草药,一节课不喝声音就要哑。桑无焉说:“没事,您先去教室,我帮您拿。”
  她取了杯子,发现没水,急匆匆地跑到饮水机前,接了满满一杯,一边盖盖子一边转身出门。
  就在她退着回头的时候,一不留神撞到对面来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念衾。杯子里的开水,荡了一半出来,全部洒在苏念衾的身上。
  幸好这是大冬天,苏念衾穿得厚,水没有立刻透进衣服。等她还没有庆幸完,就看到苏念衾的手。
  桑无焉不禁吸了口凉气。
  滚烫的开水,浇到他的手上,皮肤开始迅速地泛红。
  “烫着了没?”她连忙将被子搁下,逮住他的手问。
  “不是很严重。”他说。
  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是很严重,还是因为纯粹想和桑无焉保持距离。但是,事与愿违,被烫到的皮肤不但绯红而且开始隆起。
  桑无焉开始急了:“怎么不严重呢,是开水啊。”
  慌乱间,她突然想到楼下花园里有芦荟,以前在家,桑妈妈就拿芦荟给她当烫伤药抹的。
  “你坐着等我。”随即,撒腿就跑下楼,也顾不得下雨去花园里撕了几片芦荟的叶子,咚咚咚又跑回来。
  她牵着苏念衾的手到水龙头下,冲了冲凉水,然后用芦荟叶子的断裂处轻轻地抹着他通红的手背。
  “什么东西?”
  “芦荟。”
  食指根部似乎已经冒了一个水泡起来,芦荟划过上面的时候,他的手轻轻地颤了下。
  大概是很疼吧。
  男人的十指修长,隐隐看到皮肤下青色的静脉。大概由于常年弹琴的故,他的手显得不是那么非常完美,指节略粗,指尖变得有些上翘,指腹上有茧子。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绝大部分是靠这双手,所以也许比普通人的触感要敏感。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桑无焉内疚地说,“你别生气。”
  “是么?”他不经意地反问。
  桑无焉急道:“我发誓!”
  透明粘稠的芦荟汁水触到皮肤,立刻就有种清凉的感觉。窗户开着,带着湿润水气的风微微拂过,两人之间那缕淡雅的植物清香便由此散在空气里。
  苏念衾浅浅地吸了口气。
  原来芦荟就是这么一种气味,他想。
第四章——2
  “后来呢?”程茵问。
  “有人上楼来,我也不好意思还握着他的手,就拿起杯子去教室了。”
  程茵嘿嘿一笑,“你居然没有顺杆爬?”
  “去你的。”桑无焉踹了她一脚,“你少拿我开涮,赶紧陪我去趟超市。”
  “干嘛?”
  “买吃的。”
  第二天一大早,桑无焉提着一袋零食去上班。到了办公室,对面苏念衾早到了。
  桑无焉瞅了瞅他的手,脓疱已经戳破,还小心地上了药。
  手里拿了那么多吃的,也挺不好意思,于是桑无焉将两包糖拆开,给在座的老师的办公桌上都抓了一把。走到苏念衾面前,她迟疑了下才说:“苏老师,你吃糖。”
  他淡淡回绝:“我不吃甜的。”
  简洁的五个字,矜持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仿佛昨天的事情就不曾发生过。
  桑无焉咬了咬嘴唇,随即又笑了下:“那……我下次请你吃咸的。”
  她提着东西回头去教室,没想到小薇还没到。
  第二节下课,小王老师回办公室,提醒桑无焉:“小桑,你刚才不是找苏小薇么,她现在正在教室。”
  桑无焉提起东西去了教室。小薇手臂上挂了个值日生的袖标,正在讲台上擦讲桌。
  “小薇。”桑无焉站在门口,叫了她一声。广播里放着广播体操的音乐,加上那孩子做什么事都很专心,所以并没有听见。
  她擦的很仔细,先用干帕子擦了一遍,然后又将抹布在水盆里洗得干干净净拧干拿去擦第二遍。左手先在前面探路,右手的抹布再一点一点地移动。
  桑无焉笑了笑,“小薇。”
  小薇转头,“桑老师?”
  “我给你……”桑无焉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出现的苏念衾却拉住她手中的袋子,然后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桑老师。”孩子并没有发现教室门口还有苏念衾。
  “你做值日生啊?”桑无焉转移话题。
  “恩。他们刚才在教室里面玩儿的时候,把扫帚扔到桌子上了。下一节又是苏老师的课,苏老师喜欢干净,所以我得赶在他来之前将这里擦好,免得弄脏他的衣服。”
  桑无焉原本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但是看着小薇那样认真严肃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
  “你喜欢苏老师?”
  小薇眯起眼睛笑:“苏老师很温柔呢。”
  “是么?”她怎么从来没发现。桑无焉一边问,一边回头看了看苏念衾。苏念衾就像察觉了她的目光似的,微微侧过头去。
  结束谈话,她随着苏念衾走到走廊的尽头。
  “为什么不要我给她?”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今天你的一包糖,或者明天谁的一盒饼干。”
  “可是……”桑无焉觉得语塞,“可是,我能做的不就只能是这个么?”
  “就是因为你只能做到这些,所以干脆什么不要做。”他神色并不漠然,但是这么严厉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仍旧显得异常冰冷。
  桑无焉也有些来气,“明明是你自己太敏感。我只是想让她知道,虽然无父无母,但是还是有那么多人在关心她惦记她。”
  “桑无焉,请你收起你的怜悯和施舍。他们要的不是这些特别的关注,而是其他的东西。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你凭什么懂!”桑无焉的这一句话,语气里不无讽刺,也带着怄气的成分。
  苏念衾转过身来,稍许停顿后,缓缓说:“因为我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桑无焉闻言错愕,倏地一下抬起头,惊异地着他。他背对着走廊尽头的窗户,从桑无焉这个方向瞅去,有些逆光。
  就在那么一刻,晨光中的苏念衾,看不清楚脸。桑无焉的手指微微卷起来,五个指头相互之前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昨天就是她的这只手,还触摸过他的皮肤,当时他的眉目舒缓,神色异常平和,显得是那么地真实。
  而当下,那逆着光线的站得笔挺的身影却突然让人觉得有些虚无……
  她不禁想触摸他的脸,手到半空却突然触电一般缩了回去。她差点就做了件唐突失礼的事情,幸亏他什么看不见。
  在知道苏念衾是一今之前,苏念衾的生活来源对桑无焉来说一直是一个谜。
  小王老师说苏念衾来代课,学校是给了课时费的。但是要知道,在这类学校任教,就算是事业编制内的老师,薪水也很寒碜,何况他一个每周不到六节课的代课老师。
  他眼睛看不见,收入微薄,那该怎么生活?
  他的穿着总是很整洁,冬天一件厚呢子大衣或者是黑色的羽绒服,有时候连续穿几天,还是很干净。没有衣服上面有明显的标记或者LOGO。
  苏念衾的穿衣给人的感觉,就是桑妈妈常常教育她的那句话的鲜活样板:无论穿什么,只要干净整洁就是漂亮。
  后来发现每次他回家都有一位年轻的女士开车来接他。车子是辆灰蓝色沃尔沃C30,在A城挺普通的车型。
  为此,桑无焉还和程茵讨论过。
  “是个富婆,然后这个苏念衾甘做小白脸。”程茵说。
  桑无焉翻白眼,“你明星八卦看多了。”
  不可能。她见过苏念衾摆脸色给那女的看,要是那种关系,员工能比老板还拽?
  “或者是反过来的。他是老板,她是小蜜。”程茵又说。
  桑无焉又摇头。
  苏念衾和她虽然很熟络,但是看不出是那种亲密关系。
  直到得知苏念衾就是一今的时候,真相似乎就不难看透了。桑无焉不太了解他的一首歌能卖多少钱,不过从市场反应来说,应该称得上是“价格不菲”吧。
  但是千猜万猜,却猜不到苏念衾居然有着这样的身世。
  桑无焉坐在回家的公交上,愣愣地望着玻璃外的街道。她回忆起过年在福利院和她聊天的那位姓张的阿姨。
  张阿姨说:被遗弃的孩子,很多是女婴,也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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