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债情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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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债情偿-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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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俩到底谁会先哭?”执袂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哭。”明远轻轻地说。
  “骗人!”执袂一睁开眼睛,明远便看到晶莹欲滴的泪珠从她的眼角缓缓溢出,一瞬间所有的寂寞和悲伤仿佛都随着眼泪散发到空气之中渐渐远去。
  “我到底还是比你先哭。”执袂委屈地揉了揉眼角。
  “其实我已经哭过了。”明远笑起来,“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真的?”
  “真的。”
  “别想骗我。”
  “这次没有骗你。”明远说,“其实我不应该高兴成这样的,因为在我心目中,你一直就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所以我不应该这样高兴的。”
  微风轻轻吹过时烛光摇曳,她脸上的笑容却并没有摇曳不定。
  “在西班牙的婚姻文化之中,在政府机关的登记所获得的法律效力,还不如在教堂举办婚礼的效力。”明远举起红葡萄酒,和执袂轻轻干杯。
  “恭贺新婚!”他笑着对她说。
  “恭贺新婚!”她也笑着对他说。

  落花(07)

  “我们稍微喝点酒吧。”执袂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了白兰地和酒杯。“要加冰吗?”
  问了第二遍“要加冰吗”,宁致才蓦然反应过来,说:“要一点吧。”
  于是执袂从冰箱里取出冰和水,倒进酒杯之中。两个人并没有碰杯,就开始喝起来。然后听见了窗外的风声。
  “风刮得这么大,谢谢你能赶过来。”执袂觉得酒味异常的苦涩,于是只喝了一口就把酒杯放回到茶几上。
  宁致是从学校特意赶到林青沼的公寓来的。从医院检查出自己已经怀了孕的执袂在林青沼的公寓休息。送她过来的孙宇康打电话给林青沼,快速赶到的林青沼又打了电话给宁致,很快宁致就赶了过来。
  “今天的风是春天第二次的风。”执袂把视线转移到窗外。
  风从春天的天空中疾驰而过。
  当然并不是说门窗都被吹得沙沙作响。因为公寓里基本上都已经使用了铝合金的窗户和更坚固的门,只要呆在家里,即使是强烈的风也感觉不到。风的强度只能从映在窗外的树叶的晃动和风从空中划过的声音判断出来。
  执袂听着有些让人足底生寒的声音,想起来在图书馆活动室旁边的休息室里那疯狂如风声的情潮欲浪。
  在日本俳句的世界里,这种风的名字叫做“春疾风”。只看文字就会觉得风速很快很冷。但是刮春疾风的日子里,风虽然很强大,但是气温却会很高,没有穿外套也是可以的。那其中蕴藏着可以让树迅速发芽的温暖。
  “第一次,第二次,一共有几次?”
  “可能是到第三次,第三次应该是在四月初到中旬之间。对花朵来说,那时的风就是风暴,一般第三次风一来花朵就要凋谢了。”执袂拿着白兰地的杯子看着宁致,“也就是说还有一次。不过下次可能会伴随四月飘雪。”
  “飘雪吗?”宁致伸手摸了摸左耳上的白银耳环。
  林青沼和孙宇康都在外头,风声有了短暂停歇的时候,眼下偌大的客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杯子里冰块撞击和融化的细微声响,当然还有执袂和宁致的呼吸声。
  直到现在还感觉有些不现实。在自己的身体之中,竟然就开始默默地酝酿着新的生命。那天在图书馆活动室旁边的休息室床铺上,无论是自己还是宁致都达到了巅峰状态。在自己明明很瘦弱的身体之中,却蕴藏着让人难以置信的淫乱。
  使这种感觉能够爆发出来的主要原因在于自己。因为当时看到了宁致左耳上熠熠发光的雪花图案。雪花在黑暗中仿佛在疯狂地飞舞,那给了执袂以坚定的勇气,让她感觉在宁致的身体之中隐藏着某种人间罕见的妖艳的美。
  虽然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堕落到淫乱的地狱之中,再也无法翻身。但是,在眼下得知自己已经怀上了宁致的孩子的时候,在已经坠入万丈悬崖万劫不复的时候,执袂却反而在内心深处升腾起一种事已至此,那就将错就错的轻松心情。
  “对不起。”
  宁致仿佛不敢相信执袂会突然说出这句“对不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女方主动导致怀孕的,按照常理来说也应该由男方说道歉。何况女方在经历过妇产科之后,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才对。
  “你是不是很恨我?”宁致低声地说。
  然而执袂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看着地面,没有回答。
  “我应该更注意一点,是我太不在意了。”宁致低下头去。
  “应该道歉的是我,你现在都已经进入备战高考的紧张阶段了,我偏偏又不争气地怀孕。”本来执袂是不准备告诉宁致的,然而林青沼说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商量。
  “不要这样说,我会无地自容。”宁致的语气比之前更像一个大人了。他轻轻地站了过来,执袂像是等着他一样也站了起来,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就突然地轻轻搂住了执袂。
  眼下,没有比拥抱更能代表一切的了。
  呼吸着宁致胸膛那仿佛成年男人的味道,在那温暖熟悉的拥抱之中执袂默默地流下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
  宁致抱着不停抽泣着的执袂,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而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很冷静的“我们一起去医院。”
  “去医院?”
  “这样是不行的。”宁致现在,已经长成了完全的大人了。
  “不,我不去。”执袂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做那么残忍的事情。”
  “但是你马上就要和爸爸结婚。”
  “我知道,”执袂仰起头来,喝了一口白兰地,然后用略带清醒的语气说,“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我不愿意。”
  至于具体为什么不愿意,执袂自己也说不清楚。
  发觉自己身体的变化是在前段时间。在此之前,执袂的身体都很健康,每月的例假也都来得很准时。但是,有一次不仅是已经过了日期,而且一个月过了将近一半,马上就要月底了,还没有一点征兆。以前有时候也会晚上两三天,那很正常,但是晚了十多天了甚至根本没来还是第一次。
  那时就感觉很异常了,很自然地就想到自己是不是怀孕了。再推算了一下时间,最可能的就只是和宁致在图书馆休息室的那一次。后来到孙宇康的医院妇产科去做了详细的检查,推算出的怀孕时间果然就是和宁致的那一次。
  那明明是和宁致的最后一次,是分别时的最后一次做爱。果然天意弄人,偏偏就是那一次,让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
  除了感叹造化弄人,虽然感觉不安,但是执袂在这种不安之中感受到了一种神圣的东西。也许是自然的天意,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将栖息在自己的身体内部。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这孩子是无辜的。不管他或者是她的父母做了怎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犯下了怎样的罪恶,产生了怎样的罪孽,孩子都是无辜的,完全纯白无暇如同雪花般的无辜。
  孩子不应该就这样被剥夺生命。因为生命是比任何事物都更加重要的。这样想着执袂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做母亲的心情。或许是这样的虔诚的心理让执袂无法下定决心把孩子打掉吧?即使马上就要和明远结婚,即使宁致也说希望自己去把孩子打掉。
  当然若是不存在怀孕的问题,一切就变得很顺其自然了吧?自己会和明远结婚,住进那个依山傍水看得见蓝天大海的别墅去;然后宁致和任雪穗一起参加高考,一起到另外一个城市念大学。从此自己和宁致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如果说当时很快就采取急救措施,也许还来得及。但是,执袂不想离开宁致的身体,宁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因为两个人都意识到这就是彼此之间最后一次的疯狂。或许是分别的心情带来了伤感和珍惜吧?两个人拥抱了好久好久,只是那么紧紧地拥抱着,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打一个比方来说,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虽然知道一直这么呆着会坠落到地狱里去,但是仍然愿意让自己的身体漂浮在这种坠落感之中。
  终于演变成无法挽回的事情。
  “请你把孩子打掉。”在林青沼要送宁致回学校的时候,宁致突然哭着拉住了执袂的衣袖,“我求求你把孩子打掉。”
  “这件事我不会听从你的意见。”执袂把杯子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就算是生下来,孩子也不会被任何人祝福的。”宁致的哭腔带着一丝寒冷的气息。
  “我没有考虑过让孩子被什么人祝福。”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力量,执袂突然变得非常强硬起来,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奇怪。
  “不管怎么样,我真的求求你把孩子打掉吧!”
  宁致微微弯下了腰,那样苦苦的哀求的样子仿佛是要下跪了一般。
  “无论你如何求我,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执袂的决绝让一旁的林青沼和孙宇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孙宇康皱着眉头说。
  “我没有勉强自己。”
  “难道你对明远的爱,还不足以让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林青沼的语气也非常的激动。执袂突然感觉到自己在冒天下之大不韪。然而这样的快感也是很强烈的,宛如是在为心中的某一个信念殉情,充满悲剧的美。
  “正是因为爱着明远,我才要更加重视我自己的感情。”
  大概是提到了明远,宁致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我爱爸爸,”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执袂面前的宁致已经哭得像一个泪人,“我比你更爱爸爸,所以请你把孩子打掉,然后和爸爸结婚吧!”
  就算是下跪也希望自己把他的孩子打掉吗?然后这样哭着哀求自己和他的父亲结婚?说到底宁致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吧。执袂默默地把视线转移到窗外在大风之中扭曲着身体的绿树上。
  这样汹涌澎湃的春疾风,恍若是在召唤春雪的到来。

  落花(08)

  即使是在夜里,也知道雪花正在紧锣密鼓的酝酿之中。虽然还看不到飘雪的飞舞,但是雪的精气依然在夜空之中散播开来。樱花则在这样的寒冷与温暖的冲突拉锯之中茂盛地绽放了。
  就在这个温润的春天的夜里,宁致在等着父亲明远和执袂。这是郑白薇的日本料理店的一个雅间,有十八张席那么大,算很小巧精致,刚好适合三个人见面。
  之前的几个小时,是在酒吧街最大的任雪穗家的五星级饭店的餐厅举行了父亲明远的公司的庆功宴。父亲明远的公司集团成功地了教育部指定的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21世纪课程教材,并且多本图书荣获了本年度全国普通高等学校优秀教材的金奖,整个集团公司都获得了教育部的奖励,身为社长的父亲更是还被教育部部长接见并颁发了荣誉证书。父亲的努力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因此在那里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会。
  虽然只是整个公司中层领导以上的职员参加了庆功宴会,但是人数之多也足以让宁致咋舌。在门口准备进去的时候宁致几乎要愣住了。然后很快就看到在门口附近招待大家的父亲和执袂。父亲看了看舞台的方向,然后,像是要将人群中突出的脖子弯下去一样,在问着执袂什么。
  执袂对他笑脸回答,然后父亲也一起笑了起来。
  然后宁致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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