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的将那只手推走，只是转回头，痴痴的，痴痴的守着担架上气息越来越低弱的人。
那头上伤口的痛，怎么，比得上小枫现在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急症室的红灯，红得耀眼，红的刺目。
他痛恨这红，就是这令人厌恶，令人心寒的红，让小枫那么痛。。。。。。
可是心底是什么声音在强烈的咆哮，不是的，不是的，那是因为你，那是因为你，他所有的苦与痛，都是你，是你，一手造成的。。。。。。
沿着墙慢慢的跪下来，他恨不得用手一根根的揪断自己的发，小枫，小枫，小枫，小枫，我，怎么办，怎么办。。。。。。
谁走过来暖暖的抱住了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嫣，是一直被他讨厌嫉妒的嫣。
“你说的，双生子是有感应的，我，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又冷。。。又痛。。。又。。。。。孤单。。。；我抱着你，也。。。也就是。。。。抱着他了；他。。。就不那么孤单了。。。。。。”
滚烫的水滴在他的脸上，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嫣，嫣，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绝望，他反手紧紧的抱住她，像抱着一块浮木，她温暖的拍着他的背脊，他从来没有想过，嫣，可以是温暖而宽厚的。
嫣，原来，原来只有你，是真的一直站在小枫的身边，而我，除了痛苦，什么，都没能给他，只是从他那里，不停的要着，任性的要着，甚至一直以为，是他欠了我的。。。。。。
“他终于等到大家都肯关心他了，终于等到了，不是吗？小柚，你说，他现在会高兴吗？”
他拼命的摇头，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唇，泪已经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寻找出路，如果他的眼睛也能痛到流血，流出和小枫一样的血，那有多好？！
“不会。。。吗。。。？是啊，他现在一定什么都不再想要了，也。。。要不动了，哈。。。哈哈。。。好可笑。。。好不容易才有人知道。。。原来。。。他。。。也是会痛的。。。”
“嫣，嫣，嫣。。。”崩溃的脱口喊她的名字，他被自己心底里那些痛责的声音狠狠刺痛了神经，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现在，他该怎么办？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我。。。快要疯了。。。。。。
“请问，谁是病人的家属？”急症室的灯依旧亮着，门却忽然开了，几乎麻木的神经，此刻，终于再次因为惊惶而抬头。。。。。。
“我，我是他的父亲，孩子，孩子怎么样，他没事吧？他一定没事了，对不对？”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不会有事的，小枫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很抱歉，我们。。。必须请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你是。。。什么意思？”
“很抱歉，事实上，现在，我们能做得已经很有限，孩子的情况。。。”，看着所有人那样苍白到近乎青灰的神色，看惯了生死的他，竟也觉得，几乎难以启齿。
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总是这样的，不管这样的消息对病人的家属有多么的残酷，也，总是要说的。
他摇摇头，终于续道：“孩子的情况很不好，胸膜内有大面积出血的征兆，再加上。。。”他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再加上，我们已经查出，他有全面爆发心功能衰竭的征兆，应该是遗传的病史吧！所以情况，很不乐观。”
“遗。。。传。。。。，遗传。。。的病史。。。。。”
“嗯，”他同情的看着自称是孩子父亲的人震惊而不可置信的连连倒退了数步，心底不禁更加同情：“这种病在间歇性发作开始之前本来很难发现，但前期也还有控制住的希望，不过，这孩子的情况，却已经是有恶化的征兆了，所以，我们只能说，只能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惯了一切生离死别，却为什么对着这样一个孩子，对着这样的一个孩子的家人，他会这样数度感到难以启齿。
“他会死，是吗？”
轻轻柔柔的声音却仿佛让全部在场的人一震，他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却看到一张和那在抢救的孩子一模一样漂亮的脸。
“你说的意思，是他会死，是吗？”那孩子就这样轻柔的说着，说得似乎温柔又甜腻，却又透着寒彻人心的清冷。
他僵硬的点了点头，努力让专业素质来试图恢复和维持住他冷静的形象“我们马上会送他去加护病房，但是，以他现在的情况，我们有责任提醒你们，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咬牙在咬牙，他却还是再次失败了。
无言的叹了一口气，他转身重新进了急诊室，今天，也许是他这些年当值以来，最难熬的一天吧！
那是什么？
那张薄博的粉红的纸，轻飘飘的连一点可承载的重量都没有。
他古怪的看着手里这张荒谬的东西，越看越觉得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就是这样一张纸，居然就可以宣告他的孩子，他那从来没有叫他们担过心的孩子，就要这样离开他们了？
什么叫病危通知书？病危，他的小枫一直好好的，怎么就这样忽然病危了？
却终于止不住身体越来越控制不住的颤抖，越来越严重的颤抖，颤抖的，他几乎要握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
回过头，他看到的是妻子茫然没有焦距的眼神，如同失了心魂一般的低喃着：“怎么会是小枫，怎么会是小枫？”
是啊，怎么会是小枫？怎么会真的是小枫？
恍惚的走过去，抱住妻子，这一次，却不是为了给她安慰和力量。
他始终没有停止颤抖。
“若情，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
8
病床被轻轻的推出来。
“我们现在必须送他去加护病房，你们谁跟我到前台办一下手续吧！”看着众人几乎麻木震痛到无法做出反应的脸，医生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劝，是劝不的了，一切都是造化啊。
只是，这样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病成这样才送来医院，真是，可惜了啊！
离去之前，他忍不住在心底这样叹息着。
嫣的父母在仓皇中匆匆赶来，看着的场面却让他们始料未及的震惊，然而看着小枫的父母——自己几十年的朋友如此黯然如若失了心魂的样子，除了帮忙办了那些繁复的手续，说些劝慰支持的话，也只有陪着垂泪，没有什么别的可做了。
隔着加护病房的玻璃，他静静地看着他——
小枫，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安静的，几乎只像是睡着了。
如果，如果不是他的脸色那么惨白，如果不是他的全身插满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管子，如果不是他必须依靠着氧气罩呼吸，如果不是那一堆好似庞然怪物的监控仪和其他许许多多他根本不知道名称的仪器在一边单调的重复着发出机械式的噪音。。。。。。他真的以为，小枫，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了而已。
而他的小枫，那个总是宠着他，护着他，守着他，让着他。。。。。。最后却被他狠狠的出卖，背叛而伤了心的哥哥；却是真的，病了，而且病的很重，很重。
用额头抵住冰冷的玻璃，他一下一下无意识的撞击着——
小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别丢下我。。。。。。
痛。。。好痛。。。
是什么。。。在他的身体里。。。肆无忌惮的扭绞，撕咬。。。要毫不留情的把他扯碎，撕裂。。。
好。。。黑暗。。。。。。
。。。是什么。。。唔。。。咳。。。他。。。不能。。。呼吸了。。。
小枫。。。
。。。妈妈。。。我。。好难受。。。
小柚不舒服吗？。。。
。。。我。。。我是。。小枫。。。
小柚。。。小柚。。。。。。
别走。。。别走。。。妈妈。。。我。。好。。难受。。。。
。。。别。。走。。。
哥。。。
。。。谁。。。谁。。叫我。。。
哥。。。他笑着。。。。。。
。。。小柚。。。是你。。。
哥。。。倏然。。。不见了。。。
。。。小柚。。。小。。柚。。。你。。在哪。。。不要躲起来。。。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啊。。。小柚。。。小柚。。。 你。。在哪。。。
哥，救命，救命。。。
。。。啊。。。黑黑的。。。尖厉的。。。。那是。。。什么。。。
哥，救我，救我啊。。。
。。。不。。。小柚。。。你们。。。滚开。。。滚。。开啊。。。
哥。。。他朝他伸出手。。。笑的灿烂。。。
。。。小柚。。。你没事。。。没。。事了。。。。。。
啊。。。小柚却向后倒去。。。。。。
。。。小柚。。。不要。。。
啪。。。
小枫。。。你怎么作出这种事。。。。
。。。爸。。。。。。我。。。我。。。。。
啪。。。是母亲的脸。。。
。。。你滚。。。你滚开。。。永远都别碰他。。。。。。
。。。为什么。。。为什么。。。
。。。
。。。我。。。做错什么。。。
哥，他们看到咯，都看到咯，是你，推我。。。
是哥哥推得我。。。自653由346自898在
。。。不。。。不是。。。
。。。小枫；我对你好失望。。。
。。。妈妈，妈妈。。。。。。不要这样说我。。。我。。。好。。难受。。。好。。。难受。。。
是哥哥推得我。。。
是哥哥推的我。。。
是哥哥推得我。。。
。。。小枫你怎么变成这样。。。
。。。你这孩子给我滚。。。
。。。你没资格碰小柚。。。
你没资格碰他。。。你没资格碰他。。。你没资格碰他。。。
不。。。别。。说了。。。求。。求。。你们。。。别。。说了。。。
妈妈，我痛，是哥，是哥推的。。。。。。哥推的。。。。。。是哥推得。。。是哥哥。。。
我。。。没有。。。没有。。。没有。。。。。。
。。。是小枫
是哥哥，是哥推的。。。
。。。是小枫
。。。是哥推的。。。
是哥哥。。。是小枫。。。是哥哥。。。是小枫。。。是哥哥。。。是小枫。。。
。。。啊。。。。。。。。。。。。。。。。。。。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没有。。。没。。有。。啊。。。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冰冷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啸叫。原本安静躺着的人忽然开始全身抽搐痉挛。。。。。。
不，小枫，你怎么了，怎么了。
趴在玻璃板上，他惊恐而又绝望的用手拼命敲着冰冷的玻璃，却是怎么也敲不碎那横亘在他和小枫之间那道冰冷而透明的屏障，他惊恐无措的看着护士匆匆忙忙的奔入，又匆匆忙忙的奔出，而监视仪的显示屏上，疯狂的闪耀着一片凌乱。
不，不要，小枫，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拼命的敲打着玻璃，拼命的呼唤着他，却绝望的看到那些冰冷的仪器散发着那样恐怖不祥的混乱讯号。。。不。。。；小枫，小枫，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们。。。不要丢下我。。。
我求求你。。。求求你。。。
母亲在身后哭得崩溃了，父亲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木质的长椅上，而嫣整个人都笼罩在灰白的惊惧里。
第一次这么的痛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到头来居然不是自己？
为什么，要是小枫，为什么？
小枫，小枫，你不能，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们。。。离开。。。我，小枫，小枫，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
“对。。。对不起。。。病人的情况现在非常得不稳定。。。”
“医生。。。”不等医生说完，他听到嫣凄厉绝望的声音：“你救救他，救救他，他没有做错过什么事啊，他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他听到她泣不成声的哀求：“你救救他，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他的头一阵晕眩，小枫，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他救了他，护了他，什么都为他想，为他做得好好的，而他却对他做了那么可怕的事。。。没有办法原谅的，一定没有办法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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