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变by 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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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变by 泥娃娃-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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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看江翼!”我闭上眼,不流泪,我决不流泪……
哥哥躺在床上,微微地闭着眼睛,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的里衣,那些我特别安排却让他厌恶至极的华丽宫装,他一件也不用再穿了。
我伸出手,握住他枯瘦冰冷的指尖,他已经不会厌恶地推开我,也再不会用轻蔑的眼光看我,更不会再背叛我。他曾经给过我的痛苦,我加倍偿还给了他,让他在这冷宫中,以妃子的身份憔悴、枯萎。他在苦熬了三个月后,他在得知他的妻子儿子死讯之后,绝望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我的哥哥,我曾经最爱的哥哥……
可是他曾经给过我的快乐呢?他曾经代替母亲拥抱着我,在寒冷的冬天给我温暖;他曾经代替父亲疼爱我,他把他的学识和武功毫无保留地教给我……这些,我都还没有报答,我的哥哥,我最爱的哥哥……
心,猛烈地痛起来,喉间一阵腥甜,鲜血开始不停地向外涌,我拼命着闭着口,想要止住,但……力不从心,齐越和宫人的叫声渐渐一片模糊……
醒来,眼前是柳神医慈祥的脸和王俭焦灼的目光。
柳神医握着我的腕脉,和蔼地一笑:“恕老朽直言,堡主一年多前,吐血之疾是否有加剧之势?”见我点头,他接着道,“六年前老朽就说过,堡主练功不当、经脉重伤,要痊愈是不可能的,如果再多耗费心力会随时有性命之虞。这些年堡主的所作所为,老朽也略有耳闻,那次的加剧就已经是衰竭之象了。”
“那他现在……”问出来的是王俭,脸色纸样的白。
“现在尚且无忧,因为堡主身边有一样奇物,”柳神医放开我的手腕,拿起我枕边的那一对小狮子,连盒子一起拿起来:“这对狮子是传说中的玄羽石所雕,盒子是白绒木,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能够滋养心脉,堡主至少十年之内没有性命之忧。虽然此物会使人精神不济,软弱无力,但给堡主此物的人实是希望堡主能够活得久一些,因为除了此物,任何药石对堡主的身体都无效。”
“给堡主此物的人实是希望堡主能够活得久一些”……凌霄希望我活得久一点,在六年前他就送给我了这对狮子,六年前他就知道我会有一天衰竭而死,他早就准备应对……
凌霄……凌霄……他竟然想得那么多,他竟然早就在为我打算……
走进景阳宫,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寂寥,廊下的鹦鹉不见了,落红满地。
我的眼睛向着空荡荡的鹦鹉架一扫,小宫女赶紧解释:“那鹦哥儿被皇上放了。”
放了?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我冲上楼去。自由自在
凌霄躺在窗前的软塌上,闭着眼睛,即使我的脚步那么重都没有睁开。云一样清淡柔和的笑容在他脸上,淡淡的蓝纱衫子笼着他的身子,仿佛是光晕,那么宁静、那么安详。
他身旁的矮几上,放着一张亲笔写就的诏书,是将皇位传给我的诏书,然后,是一封信。
“璃儿,生为皇族,我有我的悲哀,自小便知道终将与兄弟骨肉相残,因了不擅心机和这张算得精致的脸,还可能有更惨的结局。你所做的一切,我并不怪你,皇族的结果就是这样,动手的那个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不会因为这些来憎恨我所爱的你。虽然这些年你从未说过爱我,但我以为我总能在你的表情动作和话语中找到一些你爱我的证据,我总是痴痴地为你那些无意的举止而兴奋,我一直以为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可以拥抱你一生一世。可是,我错了,我错得那么彻底,那一天在永离宫听到你的话,我才知道你不爱我,你陪了我六年,只是你觉得有负于我。璃儿,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你已经让我和小昀幸运地活下来,让我们得到了幸福和快乐。璃儿,与你在展颜堡的那一年,我教书做菜,看着你对我甜美的笑,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日子,那值得我付出一生。璃儿,即使你不爱我,但我爱你,我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夺走你现在拥有的东西。如果皇权能够让你快乐,如果控制一切能让你露出笑颜,那么我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璃儿,你可知道,我是那么的、爱你!”
他爱我,他用笔、用信来告诉我他爱我,他却再不会说一声爱我。我抛下那封信,抓住躺在榻上的他,我疯狂地叫:“凌霄你起来,你起来,再说一次你爱我,你说啊!我不要这信,不要皇位,只要你起来亲口对我说一声你爱我,你起来啊……”
他的身体已经冷了、硬了,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他静静地睡着,安详静美,唇角带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我把脸贴上他的胸膛,为什么那么冷呢?为什么没有声音呢?我摇晃着他问他:“宵,你起来啊,我很冷,来抱抱我好不好?”他不回答,他为什么不回答呢?
“璃儿,你起来,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也叫我璃儿,他是谁?他为什么也叫我璃儿?什么叫死了,他为什么死了呢?他说过要陪我一辈子,他说过要一辈子都抱着我的……
“你爱他么?失去他很难过,是不是?璃儿,你说话?”
说话?说什么话?我茫然地看着那两个人,他们……他们是活着的,他们会说会动,可是不会说爱我,会说爱我的是凌霄,可是凌霄不会动了,不会说话了,凌霄真的……死了……
王俭和齐越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纤细的少年站在敞开的窗口,红衣乌发雪肤花颜精美如画,那画儿一样的少年从窗口一跃而下。烈风中那纤瘦的身影翩跹如蝶,只是半空中一股血箭从他口中喷出,就那么生生地坠落下去,落在地上,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来,小几上凌霄亲笔写就的让位诏书飘然而落,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静安七年三月,殇国明帝暴卒于景阳宫,太子凌昀即位,改元新平。
原离国震远公、后离妃江翼病逝,尸骨还乡,与其妻儿合葬。 
三个月后,展颜堡堡主叶璃召集同道,展颜堡正式易主,改叶为王,现任堡主王俭。
先为帝妃后为丞相的佞臣江璃被撤职查办,因弑君、逞权、草荐人命等大罪三十二条,被赐死于绯樱宫,尸骨不得葬入皇陵,当众火葬。
自此,被民间传说为妖狐所化、容颜不老的颜妃江璃灰飞烟灭,徒留一段辣手血腥的传奇在野史上被渲染得精彩纷呈……
30 尾声 
我是凌昀,十四岁,殇国的当今皇上。 
第一次见到江璃是七岁那年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断线的纸鸢随风落进开满凌霄花的树林,我叫着嚷着冲进去,后面伴奏的是那些宫女太监惊慌的召唤。 
凌霄花树下的石床上,他斜斜地倚着软垫看书。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笑容甜美而充满了邪气,带着致命的诱惑,连当时只有七岁的我,也不能忽略他的美丽。但无数鲜红的花瓣被风抚弄下来,在他本来粉嫩的淡色衣衫上烙下点点的红,竟隐隐有些血腥的味道, 
当时我看着他愣住了,忘记纸鸢、忘记随从、忘记我的身份,那一刻我不知道应该是喜悦还是恐惧,我只是知道,他是他特殊的存在,不容磨灭。 
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人是父皇,父皇轻轻地拥住他,动作自然,眼角眉梢是从前拥抱母亲时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安然,仿佛拥他在怀中便拥有了一切。而他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也在父亲拥他入怀的瞬间泯于无形。他眼中的灿烂让我觉得连头上耀眼的阳光都黯然失色,从此,我的眼中再没有美人。 
后来,他开始教我武功。 自由自在
那天,我握着刚刚死去的鸟哭泣,那是我从小养大的宝贝,我自己不吃饭也要喂给它吃,可是它死了,再也不会有它尖尖的小嘴在我手指间轻啄抚弄。 
江璃从我手中夺走了鸟,问我:“你哭死,它会活过来?”然后,死去的小鸟在他手中碎裂,猩红的血肉从他手指间滴落,撒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洁净、血腥、冰冷。那一刻,我看见的不是残忍而是绝望,是他的绝望,也是那鸟的、还有我的……他说:“这世上没有永恒,一切到最后都会离你而去,不要为不能回来的东西哭泣!” 
他的声音冷得让我心寒,那样美丽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冷的声音,但是那冷漠的声音如冰凌碎裂,清冽无比,那时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两个字——绝望。我想起凌霄花树下笑的温柔的江璃,突然明白那一天他温柔的笑,只是因为父皇拥他在怀里。 
他教我武功,他教我做一个皇帝,他总是看着我不经意地失神,那时候,他的面容没有讥诮,没有悲哀,没有寂寞,仿佛是突然燃起的火焰,一天一地都跟着清朗起来——但那失神不是为我,而是我所酷似的父皇。 
母亲对他的态度疏远但是客气到有些卑躬屈膝。只是看见棺木中已经僵冷的父皇时,她笑了一笑,凄楚但是无情。回到寝宫,她告诉我:“你父皇是江璃毒死的,他要夺走你的皇位,他是个妖精,不能让他得逞,你一定要想办法杀了他,否则,他就会杀了你!” 
母后猜错了,登上皇位的是我,是江璃亲手把我送上了皇位。 
在我认识江璃的七年时间里,逐渐知道他最憎恨的一个字是“爱”,敢在他面前说起这个字的只有父皇。即使是在看戏时,那些才子佳人的卿卿我我也让他总是一脸的不屑,唇角带着淡淡的讥嘲。 
每当他这样的表情,父皇就会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揽他在怀中轻轻地吻,凝视着他,温柔而哀伤。而他,目光一时迷惑一时清明,有时,甚至会把父皇推开,但父皇常常是强把他箍在怀里,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些什么,直到他柔顺地不再抗拒。那时候,戏演了些什么我往往是不知道的,我的眼里只有他们。 
父皇去世后,江璃开始喜欢看戏,我带人闯进绯樱宫的时候,他正在看《长生殿》,华丽的长衣水袖在空旷的殿堂里舞出的是永恒的分离,天人两隔、碧落黄泉……倚靠在床头的江璃目光迷离,他手中,摩挲着那对小小的狮子。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仰起脸,透过窗子看着高远的天空,戏子清亮的嗓音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看见我,他站起来,展颜一笑,笑颜倾国倾城。仿佛等待已久的,他递给我的是一本奏章,他亲手写出的飘逸笔迹列出他自己整整三十二条大罪,从弑君、逞权到草荐人命,传闻中他会杀人饮血也是真的。他是个那么美丽也那么邪气的人,做出的事同样血腥无比,但这不能阻止我喜爱他。 
他被送到我的寝宫的时候还在昏迷,药酒的效力很强,他沉沉地睡着没有任何知觉。脸上没有了平日里或轻佻或冷漠或邪气的变化无端的表情,象极了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婴儿,纯洁而无辜。 
七年的时间,足够我从一个幼童成长为一个少年,却没能在他身上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象传说中不老的精灵。但我知道,这不能长大却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喂他服下解药,我想了想,又点了他的穴道封住他的内力。 
他醒过来,抬眼看见是我,一笑,满眼的讥诮荡漾开来,是一室的清冷:“小昀,你要留住我么?” 
我坐在床边,对他说:“作为父皇的颜妃,作为权力更替必要的结果,你必须要死,但我不想你真的死去,我要你活下来,留在这宫里,陪我。我……废了你的武功。” 
他艰难地撑坐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这样就能留住我了么?” 
“为什么要死?难道父皇死了你就不想再活下去?难道你对父皇爱到可以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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