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慕容妍漫应了声，毫不在意地又将话题绕回去，“可我记得你根本不会骑马呀？”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的，那马儿很乖。”慕容菁敷衍地回答后，和身倒卧在床炕上，“妍儿，夜深了，你也该睡了。我们姊妹很久没睡同一张床了。”
“我想去找曲大哥聊聊。”慕容妍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我希望能多了解他一些。”
“妍儿……”慕容菁唤不回慕容妍轻快的脚步，只能无奈地躺回炕上，却怎么也无法进人梦乡。
慕容菁啊慕容菁，怎么如此想不开呢？她在心里哺哺念着。说好了能让妹妹幸福就好，说好了能够释
怀的，怎么现在还如此闷闷不乐呢？
她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遗、忘！
只是，曲翊握着她的手的温度，还有他对她的温柔与关切，像是切不断的蜘蛛网，密密实实地缠绕在她心头。
她反覆地回想着与他的短暂相处，牢牢地将那些事刻画在心头，既然不能拥有，让她保留些回忆也好。
曲翊…她无声地在心头哺念着他的名，直到身体再也不堪疲累，渐渐睡去……
曲翊将慕容姊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们的声音极低，可习武的他，耳力不同于一般人，再加上这地方简陋，哪隔得住一丁点声音？
他在心里不断地叹气，不明白慕容菁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些事是无法牺牲的，如果他可以爱上别人，不需要她退让，他也绝不会留恋，为什么她就是想不通呢？
“曲大哥……”慕容研果真来到他身后，娇滴滴地唤道。
曲翊蹙起眉，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当作是回应。
“需要我帮忙吗？”她蹲到他身边，看着他仔细地清洗每株药草，再将它们分散开来放置。
“你早点休息吧！”他头也不抬地道。
“我睡不着。”她撒娇地说：“我常常睡不着。”
“嗯！心悸失眠是心绞痛的症状之一。”他指了指手中的药草，“柴胡可以调节你胸中的郁气，川芎可以活血，你按时服用我调配的‘血腑逐瘀汤’，慢慢地会比较容易人睡的。”
“那其他药草是治什么的呢？”慕容妍好奇地望着各式各样的药草。
“这些是为了医治冷霜的眼睛……” 他指了指某部分的药草，又道：“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我不要，我想和曲大哥多聊聊嘛！”她娇嗅地嘟嚷，带着一些任性。一直以来，她已习惯了别人顺着她的心意行事。
曲翊抬头望向慕容妍，波澜不兴地道：“我的药方必须搭配你的适度休息，才能发挥最好的疗效。”看着她，他想，慕容姊妹其实长得并不挺像，也许一个像爹，一个像娘。而他喜欢的，是像慕容菁那样的女子……
慕容菁的美，有种潇洒利落的率真，配上她性格中的坚毅与柔弱，让他无法不爱这样的女子。而慕容妍的美，是精致娇柔的，再加上她久病后造成的娇纵任性，让他只能纯欣赏，而无法动心。
“曲大哥……”慕容妍委屈地红了眼眶，“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说着，她的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坠落。
过去，慕容妍几乎是被保护在最完美、最安全的环境里，生命中除了家人，就是一个个老态龙钟的大夫，对她来说，曲翊是特别的。
曲翊拥有刚毅的脸庞、正直的眼神与凛然的气质，这些都让慕容妍着迷。她从不曾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她忍不住想接近他，希望他能多看她几眼。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美丽的，他理应垂怜她的。
可是，他却不。这让她生气，只因他的行为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也悖离她的预期。
“多说话对你的身体有害无益。”曲翊板着面孔，继续整理药草。
“曲大哥，你很讨厌我吗？”慕容妍芳心破碎，哽咽地问。
“我只是希望你顾虑自己的身体。”他试着掩饰心中的不悦。慕容妍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姊姊着想，实在太任性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现在很好……”慕容妍娇声嚷着。
“你还是快去休息吧！你姊姊很担心你。”他不愿看见慕容菁担忧憔悴。
“曲大哥，你喜欢姊姊，是吗？”慕容妍眼中噙着泪，灵光一闪地问。
曲翊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无法撒谎说不是，可他知道他若是回答“是”，以慕容妍的个性，肯定会与慕容菁闹翻，到最后，受伤的仍是慕容菁，而那是他所无法忍受的。
“为什么不回答我？”慕容妍的泪水再度窜出眼眶，她原本只是随意一问，可他的沉默却像是承认了。
这让她大受打击，他怎么可以忽略她？
“你早点休息吧！” 曲翊疲累地合了下眼，振作精神继续工作。
“为什么是姊姊？”慕容妍忿忿不平地扬高了声调，“就因为姊姊没生病吗？我的身体也很健康的，而且我比姊姊美丽，为什么你喜欢她，不喜欢我？”
“你不宜太过激动。”他立起身，望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心中却无法产生疼惜的柔情。
他终于明白，这一生，他怕是无法不爱慕容菁了。
“我不懂，我不明白！”慕容妍失控地吼着，“为什么？姊姊有哪点比我好？就除了这身体！”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嚷，“都是它不好，如果它健康点，你就会喜欢我了，对不对？”
自小爹就最疼她，虽然爹也疼姊姊，可对她还是最好的。她一直认为自己什么都比姊姊好，就除了这不争气的身体。…
“你别胡闹了！” 曲翊动了气。
“我没有胡闹！你告诉我，如果我像姊姊一样健康，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她含泪质问。
她还不懂爱情，不懂爱情需要两心的共鸣，所以，她固执地认定曲翊不喜欢她，只因为她柔弱的身躯。
“不会。”他毫不犹疑地回答。“我喜欢谁，只是一种感觉，与其他事物无关。”
“你说谎！”慕容妍捂住胸口，她太过激动，引发心口绞痛，可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直奔到内房，瞪着早已疲累得沉沉睡去的慕容菁，只觉得心口很疼，疼得让她想发狂。
姊姊待她的好，她懂得。过去发病时，无论她怎么闹、怎么吵，姊姊总是顺着她的心意，温柔地抚慰她。可是此刻，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怨怼！
是的，慕容妍的心中有怨！现下，对她来说，慕容菁待她的好，就像是一种怜悯！
慕容妍气得浑身直打颤，在这一刻，她全盘否定了慕容菁待她的好，愤怒与不甘让她扭曲了慕容菁对她的姊妹情谊，她只觉得自己受了伤，所以，她像只刺猬般弓起了身子，决定反击。
“起来！你起来！”慕容妍嘶吼着。
“妍儿？”慕容菁掀起沉重的眼睑，一瞧见满面泪痕的慕容妍，她困意全消，惊吓地弹身跳起。这一跃，她才发现全身像要散了似的隐隐抽痛着。
“曲大哥喜欢的是你，为什么？”慕容妍痛苦地抓紧衣襟，脸色苍白地吼着，“为什么是你，不是我？”
“天……”慕容菁倒抽口气，强自镇定地道，“你在胡说什么？妍儿，你发病了，是不是？快躺下！”她强撑着不断拍痛的身躯，伸手想去扶妹妹。
“不要惺惺作态了！”慕容妍使劲地挥开慕容菁的手，口不择言地大吼，“我知道你嫉妒我，一直都嫉妒我！爹和娘都疼我、宠我，你心里不开心，你表面上关心我，实际上根本就讨厌我！”
“妍儿，别这样……”慕容菁怎么也想不到妹妹会说出这种话来。“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讨厌你？”
“我讨厌你，一直都讨厌你，好讨厌你……”慕容妍急剧地喘气，颤声道：“你可以在屋外玩，不必忍受这讨厌的心绞痛，你一直是健健康康的……看着你，我就更厌恶我的身体……为什么同样是爹娘的女儿，你就可以这么健康？我讨厌你！”
慕容妍捶打着自己胸口，几乎站不稳脚步。她也很意外自己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无法再回收。
直到现在，慕容妍才彻底明白她对姊姊的复杂情感。她敬重、爱戴姊姊，可在心里，却也矛盾地嫉妒、怨恨着姊姊。
慕容妍恨这世界的不公平，她好恨，恨得无法控制这波涛汹涌的情绪，只想不顾一切地宣泄……
慕容菁脸色刷白，她扑向失控的妹妹，“别这样！妍儿，你别这样！曲大哥！曲大哥……”
曲翊来到房门口，脸色沉郁地望着慕容姊妹。
“别叫他，我不要他来……”慕容妍想推开慕容菁，却早已使不出力。
“救救妍儿……”慕容菁含泪望着曲翊，哀声求着。
“她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再好的大夫都救不了她。”曲翊不是无心无情之人，可慕容妍这样自伤又伤人，他又能如何？
“求求你……”慕容菁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妹妹，一颗心痛得几欲碎裂，她跌跌撞撞地将慕容妍扶到炕上，泪水扑籁籁地直掉。
曲翊叹了口气，可他才靠上前，慕容妍便挣扎着，“不要……她不愿让曲翊救她。
曲翊拧起了眉，伸手点了慕容妍的穴道。
“妍儿她……”慕容菁惶急地问：“她怎么了？”
“我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歇会儿。”他扣住慕容妍的腕脉，眉头紧蹙。
“妍儿没事吧？她……她……”慕容菁余悸犹存，她不曾看见妹妹如此疯狂的模样。一想到妹妹可能会有所不测，她的泪水便控制不住地奔流。
“元气大伤。” 曲翊摇了摇头，“她这一闹，严重损耗她的体力。”
“那怎么办？”慕容菁急得直掉泪，眼前一阵晕眩，身子微晃了下。
“先担心你自己吧！” 曲翊搭住慕容菁的脉门，不悦地道：“你再不休息，也会倒下的。”
“我怎么能休息？妍儿她…”慕容菁不曾见过妹妹如此，她的心几乎碎了，而妹妹的那番话，更是尖锐地刺伤了她。
曲翊不再多说，直接点了慕容菁的睡穴，她登时绵软地倒下，他顺势揽住她的身躯，将她抱到炕上，替慕容姊妹盖好了被。
他知道等她醒来，肯定会气得直跳脚，可是为了她好，他不得不这么做。
“吵醒你了。” 曲翊没回头，却知道冷霜已来到身后。
“看不见之后，耳力变得太好。”冷霜淡淡一笑。
“嗯！” 曲翊点了点头。
“曲大哥，认识她们之后，你的话变多了。”冷霜与曲翊一路相伴，却很少多说些什么，两人的个性都淡漠寡言，也不会刻意找话题闲聊。
“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只是，能用简单的字表达，就毋需多言。” 曲翊淡然地道。“而且，我喜欢观察人，只要用心去观察，便不需藉由太多矫饰的言词去了解一个人。”
“说得是。一个眼神便能传达很多讯息，有些感觉，更不是用言词能表达的。”冷霜道。
“如果毋需言语便可以了解一个人，世上会少了很多纷争……”曲翊想起慕容妍方才所说的话，心疼地想着，那些话语肯定深深地刺伤了慕容菁。
“有些话还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