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 为君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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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 为君凝眸-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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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沈帼眉的身影消失,梅花庵的大梁上飘然落下一个人,他身穿一件玄色布袍,平凡的相貌,却有一双精芒四射的眸子。他绝不是存心要来偷听,只是一个巧合,让他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  
  “沈帼眉,巾帼中的须眉,的确狠得彻底。”  
  ※  ※  ※  ※  ※  ※  ※  ※  
  清晨的绿竹林,空气清新,雀噪盈耳,别有一番生机盎然。  
  缓步走向那片林中的空地,沈帼眉有些打不起精神,昨夜在梅花庵,她硬着心肠当面拒绝了梁至信,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却还是禁不住少许黯然,她并不如自己标榜的那样冷血,毕竟,梁至信曾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从此以后,即使他不视她为洪水猛兽,至少也会敬而远之了。  
  风若尘还未到,是她来早了。沈帼眉若有所失地坐在绿竹亭的石栏上,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强烈地想见到风若尘那张平凡却充满智慧的脸。也许是她感觉太敏锐,但她总觉得与风若尘似曾相识,这种感觉令她既迷惘又警惕。  
  不知不觉,她坠入了思想的迷雾。  
  远远地,风若尘已经看见绿竹亭里那窈窕的倩影,所有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在她面前,绝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一定会被她识破……他不由哑然失笑于自己的紧张,即使识破又如何?凭他的盖世身手,难道还会怕这么个娇柔荏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吗?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在她面前却惟恐被识破,这种感觉好像是“怕”——怕伤害了她。  
  直到他走到她身后,她仍维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似乎正陷入一种深思的状态,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风若尘不想惊动她,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乌黑发亮的柔丝,白皙如玉的颈项和纤弱的背影,神思不由得飞到初见她的那晚,也是这般无限美好的背影,令他满腔的杀气消融于无形。  
  她能令任何男人生出强烈的保护欲,难怪那梁至信会为她心断神伤,痴情不改。然而,她却是最不需要保护的女人,因为她的聪慧足可解决几乎一切问题。  
  无比荏弱又无比坚强,她是个多么矛盾的谜呀,令人忍不住要深究,但还未触及便被她冷冷封杀。  
  她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她的重重心房。  
  沈帼眉的背影震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转过身来,正好望见他深沉的眼眸,令她不中怔住,仿佛有一团火掠过她的脸颊,她吃惊地觉察到自己脸红了。  
  “风先生来了,请恕帼眉失礼。”她尽量控制住自己,使神色看起来若无其事,但是看见风若尘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与嘲弄,她知道没有瞒过他,这令她不由羞愧起来。  
  “沈小姐准备好了吗?”他很随便地问。敏锐的眼光早巳注意到她今天换了一身束袖紧腰的胡族服饰,,显出一种潇洒与异族风情,衬着脸上淡淡的红晕,直如冰峰之巅盛开的雪莲。  
  沈帼眉颁首,神色恢复如常,她向来很能令自己镇定,绝不允许一直犯错误。  
  “以沈小姐的年纪来说,现在开始练武是很难有什么成就的,功夫须得由小时候扎好根基,所以若只为健身,沈小姐大可不必练这些硬功。不如我教你一些吐纳功夫,固本培元,反倒较为切实,不知沈小姐意下如何?”风若尘恳切地问。  
  沈帼眉淡淡地道:“随先生的意思吧。”她那双如秋水般澄澈的明目在风若尘脸上停驻片刻,“反正我对这些不大在行,还是由先生为帼眉选择吧。”  
  风若尘深沉的眸子毫不顾忌地对上沈帼眉那几乎无人敢与之平视的明眸,不知有多少人稍一触到她的眼波便禁不住低下头去,而他却连眼皮也没有多眨一下。“请恕若尘直言,沈小姐的脸色过于苍白,当是五气郁积,疲累过度以至脾亏所致,因此理气化淤为当务之急……”他的话音忽然中断。沈帼眉不禁讶异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好—会儿,风若尘才收回凝注在她脸上的目光,“不,没什么。”他顿了下,忽然道:“你知道吗?你很美丽,却像一口幽暗的湖泊,叫人测不出深浅。”他的语气很率直、很真挚,完全是出自内心。  
  沈帼眉怔住了,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敢当面对她说这样的话,纵然他们觉得她美,也只敢放在心底,因为她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令人难以接近。她应该对风若尘生气的,应该板起脸来对他的轻薄言语大加斥责,然而她做不到,眼前这个相貌平凡的男人有一种很自然、很柔和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他。沈帼眉瞪了风若尘半晌,终于还是决定不生气,她微微一笑,“谢谢你的恭维,不过你若见过我的一位朋友,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美了。”  
  风若尘摇了摇头,“即使她的五官比你出色,也绝不可能有你这般如冰似玉的气质。每个人所欣赏的美是不同的,就如赏花一般,有的人喜欢水仙,有的人却钟情于秋菊,有的人视牡丹为国色,有的人却认为梅花无与伦比,而我,欣赏你的这种美丽。”  
  沈帼眉的心漏跳半拍,对于这种露骨的赞美,她不知如何回答,因此只能沉默不语。  
  “我说话一向直率,不太懂得委婉,如果冒犯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风若尘以为她生气了,歉然地加以解释。  
  说实话,沈帼眉一点没有生气,她只是不习惯有人当面称赏她的美丽,抬头看了一眼风若尘诚挚的脸,“被人赞美是件愉快的事。”  
  “你真是一位特别的女子,我以为你要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一般女子是不高兴有人当面夸奖她的美貌的,尤其是男子的赞美。”  
  “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一位特别的女子吗?何况你的赞美很动听,既然我喜欢,又何必故作姿态地生气呢?若是每天都因为这种无谓小事生气,只怕早就五气郁积,少年夭亡了。”  
  风若尘笑了,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愉悦,一时间使得他平凡的脸庞也散发出吸引人的光彩,沈帼眉不禁暗中叹息,假如他有一张俊逸的脸,一定会令许多女子为他迷醉,只可惜……她微昂起头,“其实风先生也是很潇洒的。”  
  风若尘一愕,随即含笑道,“再说下去,我们就要变成互相标榜了。”  
  沈帼眉被他逗得“扑嗤”笑了出来,苍白的脸颊浮起两片红晕,好像擦了薄薄的胭脂,被初升的酮光一照,有说不出的娇美,令风若尘目眩神播好一会儿。  
  “从先生的名字看,应当是位超然物外、不苟言笑的方正之人,没想到却如此平易风趣。”  
  “从小姐的芳名看,应当冷若冰霜,绝不假人辞色才对,岂料也这般幽默可人。”  
  “再说下去又要变成互相标榜了。”沈帼眉率先大笑起来,风若尘也不由莞尔,两人本有些淡淡的拘谨和敌意,现在全被笑声冲得干干净净了。  
  “时间不早,帼眉要去处理生意,恕不能奉陪了。”沈帼眉敛起笑意,周身再度冰封。她向来将公私分得极清,绝不会纵容自己忘了公事。  
  “可是还没教你呼吸吐纳……”他忽然很想挽留住她,他爱看她嫣然微笑,虽然她冷傲时仍然很美,可总不如微笑时生气盎然。  
  “明天吧,明天同一时刻,反正先生暂时不会离开,我们不必急于一时,你说是吗?”  
  风若尘只有颔首,沈帼眉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来微笑道:“和先生谈话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希望能有机会与先生做尽宵之谈。”  
  风若尘以一躬作为回答。望着她消失在竹径尽头的身影。风若尘有些懊丧,该死的,他竟然对弑兄仇敌心动莫名。甩甩头,他试图强迫自己恨她,但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她灿若花开的笑。  
  ※  ※  ※  ※  ※  ※  ※  ※  
  怀湘幽居的棋轩里,一老一少正在品茗对奕。  
  梁至信脸容有些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从京城快马加鞭地赶到江南,原本就十分劳累,昨夜又因沈帼眉的冷拒而夜不成眠,故而今早一副无精打采的神色。  
  问世间情是何物,肠断无悔只为伊。  
  沈德宏看了梁至信一眼,突然问道:“眉儿昨天是不是让你碰钉子了!”  
  梁至信吃了一惊,英俊的脸一阵苍白,又迅速地通红起来,“沈伯父……我……”他讷讷不能成言。  
  沈德宏叹了口气,“你不要怪她,会出现这种情形,全是我的错。”他脸上现出一丝苦涩,“我本以为你可以令她改变,谁知……这孩子心结太深,唉。”  
  “沈伯父,请您把当年发生的事告诉小侄吧,我真的很希望眉妹能开朗起来,即使我与眉妹此生无缘,也不愿见她再如此郁郁寡欢。”梁至信恳切地道。  
  沈德宏不由动容,梁至信对帼眉,的确是做到披肝沥胆,无悔无怨了。他再度长叹一声,“这要从二十三年前的旧事说起了……”。    
  “那时我还是个年轻人,家里事务大半由我的父亲管理,所以我还有空闲到处游玩。那一年我到巴蜀去,偶然认识了一个出身贫寒的女子,而且疯狂地爱上了她——连湘湘,也就是沈清沈玉的母亲。她是位典型的小家碧玉,美丽、羞涩,惹人爱怜。为了她,我在巴蜀一住就是大半年,直到父亲写信逼我回去。  
  “临走时,我与湘湘约定,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可是想不到我竟负了她。一回家父亲就大发雷霆,坚决不承认我与湘湘私定的婚约,并很快为我选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当时兵部尚书的千金。我原本抵死不娶,但最终强不过父亲,违心地娶了她——帼眉的母亲铁如贞……我并不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沈德宏自嘲地一笑,几分凄凉,几分沧桑。  
  “我曾派人给湘湘送过一封信和三千两银子,叫她不要再等我,趁年轻找个人嫁了。但她将银子退了回来,附带给我一张笺,写着‘蒲柳之姿,难受殷勤,从今以往,勿复相思’。从此就没有了她的消息。”  
  “父亲为我娶的妻子是个外柔内刚的人,性情很贤淑,她不但善于治家,还长于理财,是我的贤内助。凭良心说,我应该满足了,但我仍对湘湘念念不忘,很自然地对如贞也就不怎么体贴爱护。对于这些,如贞一向都尽量容让,时间长了,我难免心有愧疚,于是着意好好待她。第二年父亲过世,家里事务由我接掌,第三年,眉儿出世。有了女儿,再加上事务繁忙,对湘湘的思念也渐渐淡了。”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我想会有一种平淡的幸福,可是老天爷似乎打定主意不让我如此过完一生。三年后又一个偶然,我再次遇到湘湘。”  
  “这次我不顾一切娶她进门,虽然‘薄命怜卿甘作妾’,却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原以为以如贞的贤淑,是可以容忍湘湘的出现的,没想到她的反应激烈异常,不但与我割发断义,而且将眉儿带走,闭居梅花庵,发誓绝不再与我相见;也不许我去看眉儿。我这时才知如贞对我的爱意竟如此之深。”  
  梁至信领悟地点了点头,爱之深方能恨之切,这本是世上不变的道理。  
  “整整一年我没有见到如贞和眉儿,更料不到一年后如贞竟因郁郁寡欢而辞世,她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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