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 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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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 上卷-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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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尘垂眸道:“卿尘不敢请赏,这治病的方子只是得之侥幸,也不能广为推用,京隶两地还有无数百姓深受其苦,请皇上准卿尘到平隶实地看察,找出根源祛除疾病。”
  提到京隶两地疫病,天帝神情严肃起来:“不想你竟有此心。”对身边大臣和几个儿子道:“都说说,有什么想法?”
  夜天凌立刻道:“这几日在皇祖母身边,儿臣也对这疫病留心甚久,请父皇准儿臣同去疫区。”
  天帝点点头,似是遇到了难以决断之事,皱眉不语。
  济王在旁劝道:“四弟,你有所不知,如今平隶州郡那边都封不住地界,天天报上来的死者不断,这疫区不比宫中,父皇岂能容你去涉险?”
  天帝看了看夜天凌,夜天凌淡淡道:“多谢三哥提点,但若如此便更要去了,平隶州郡封不住,便当调军封禁。儿臣近日和郡主研讨这疫病来去,觉得若防的不当,即便有药也难。请父皇准儿臣奏。”
  十一说道:“父皇,四哥这几日侍奉皇祖母已很辛劳了,不如让儿臣去好些。”
  夜天漓接着道:“父皇,还是儿臣……”却被十一暗中瞪了一眼,愣了愣,便没再说。
  天帝摆摆手:“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宋德方,你太医院可有什么法子?”
  宋德方躬身道:“此事还需得据疫区实情才行,老臣也请旨去平隶看察究竟。”
  天帝扭头对卿尘道:“都和你一个说词啊!”
  卿尘笑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天帝负手走了几步:“都散了吧,容朕再想想,凌儿你随朕来。”
  几人恭送天帝去了,卿尘暂时还留在延熙宫侍奉太后,不必回致远殿当差。
  十一兄弟俩人落在众人后面,并肩而行。夜天漓道:“哥,你方才干嘛拦着我?”
  十一道:“平隶是什么地方?每日上百人的死过去,你请这样的旨意岂不叫母妃担心?”
  夜天漓剑眉一扬,不以为然的道:“既知危险,你又自己请旨,难道母妃就不担心?”
  十一笑道:“你倒会替我挡差事了。”
  夜天漓道:“自小你便事事护在我前面,难道还不容我挡一次?”
  却听身后有人俏声笑道:“兄弟俩人说什么呢?”
  回头见卿尘正走过来,十一打量她道:“前几日听说你病了,我们也不能来看你,现在可好些了?”
  卿尘只道:“没什么,不过有些累,歇了两日便好了。”延熙宫封禁乍解,整个宫中像是焕然一新,惶恐、惊怕等等一切叫人坐立不安的情绪都沿着这厚重的宫门一拥而出,消失的无影无踪。卿尘深深的吸了口气,深冬凋零的树木都几乎带了美丽生机,此时方真觉得重见天日。
  夜天漓摇摇头,笑谑道:“你却不知有人急得要命。”
  卿尘知他意有所指,也只能报以一笑:“多谢惦念。听你们在说疫区的事?”
  “嗯。”夜天漓应道:“十一哥拦着我不让去。”
  “拦得好。”卿尘道,十一笑说:“你看,我就说不成吧。”
  卿尘接着道:“你也不能去。”
  十一皱眉:“此话怎讲?”
  卿尘道:“还要我说吗?那儿可不比千军万马的战场,明刀明枪的,疫病防不胜防,一不留神便不好了。”
  夜天漓笑道:“都说险,都要去,这算怎么回事儿?”
  三人同时笑了笑,十一对卿尘道:“你拦得住我们,可四哥那儿呢?”
  卿尘无奈:“他心里定的事,若谁能拦下便好了。所以我说,你们谁也别想去。”
  如此他俩人倒没了话说,远远的见孙仕安带着两个内侍往延熙宫这边来,说话间便到了近前,见十一他们还在,俯身见礼道:“见过两位王爷。”
  夜天漓问道:“拿的什么东西?”
  孙仕安道:“皇上给郡主的赏赐,命老奴送过来。”说罢将一道覆着丝锦的金盘托上前。
  卿尘叩拜谢恩,伸手接过金盘,将丝锦掀开一看,里面放了个小叶檀木盒,打开盒子,蓝丝绒上静静躺着一串白色的晶石,朦朦胧胧发出温柔的光泽。
  卿尘心中一喜,竟是一串水晶月光石。夜天漓看了道:“父皇竟将这个赏给了你,这是皇族珍品月光石,同历代皇后佩戴的金丝晶一样,都是难得的宝物。”
  “金丝晶?”卿尘追问:“可是那种透明晶石里面带了道道金丝的宝石?”
  夜天漓点头道:“正是,你怎么知道?”
  原来是钛晶石,卿尘笑笑:“我听说过。”将盒盖慢慢合上,这已是打听到的第六条玲珑水晶了。

  怜取苍生千载泪

  圣武二十六年春节将至,礼部官员早已拟了仪礼典章上奏天听,往年春节大明宫内外是必有一番大热闹的,今年天帝却将礼部洋洋洒洒的奏章留中,颁下了一道谕旨:赈济司长吏赈灾不力,特革职查办。着清平郡主暂领赈济司,太医令宋德方、太医何儒义辅之,赴平隶灾区,赈灾济民。
  紧接着一道旨意:皇四子夜天凌加京隶观察使衔,着统调兵马,巡查、封禁京隶两地,同赈济司全权处理灾疫事宜,平隶地方官员一律从其调遣。
  两日后黄昏时,便又有了第三道旨意:着皇七子夜天湛加侍御史、殿阁学士衔,领礼部筹划新年大礼诸事宜。
  此时卿尘和夜天凌已赴平隶,一出京,夜天凌的兵将便驻扎城门,自京郊始设卡封关,在疫区和非疫区拉开了一道严密的防线。凌王手下治军之严名副其实,带来的军士无一像之前赈济司,不是惧怕瘟疫先开了小差便是收受贿赂私自放行,人人恪守严令军纪无情,如铜墙铁壁般迅速驻防各处。
  冥衣楼早依卿尘之令将牧原堂扩出几家分堂,施医布药赈济灾民,着实匡助了不少百姓,很快成了京隶一带有名的善堂。卿尘为方便起见,出行便换了男装,京郊百姓也有曾去牧原堂看病的,认出她来,奔走相告,相传来了牧原堂妙手回春的大夫,病疫便有救了。
  卿尘他们且停且走,一路下来,直到平隶,见城中几乎户户悬挂白幡,家家有丧,有的甚至合家不治,倒死路边者更不计其数。四周郡县亦多有波及,人人自危。
  时值已近新春,平隶却一片悲怨冲天,惨绝人寰。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剩下的人心惶惶不见天日。卿尘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天翻地覆的震动,恨不得立刻能将这瘟疫驱散干净,还百姓以平安,还天地以宁和。
  深冬清晨,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冷冷清清静如鬼域。长风吹起漫天冥纸飘飞,隐隐还杂了哭声,更添几分凄惶。平隶郡府后堂,宋德方只睡了几个时辰便早早起了,几夜辛熬,一把老骨头几乎要吃不消。到了前堂,却见夜天凌的禁卫统领卫长征候在那儿,招呼道:“卫统领早起啊。”
  卫长征笑道:“宋太医早,我们是随四爷这些年征战惯了,您倒该多歇会儿才是。”
  宋德方道:“人老觉便少了,四爷起了?”
  卫长征道:“四爷和郡主已出府去了,郡主要我将这几个方子交给您试试。”
  宋德方接过他递来的方子,凝神看了看,几日下来,清平郡主拟定了预防护理措施逐步推开,这疫病似乎见遏制的势头,想必凌王和郡主又是亲自出去巡访。只愁在那神兽之血毕竟有限,每日救不成几人。他也不敢耽搁,立时便往药房去试药。
  此时夜天凌和卿尘方出了一户人家,身后几队侍卫全副武装,抬着数副白布覆盖着的担架。这家竟是无一幸免,老少五口皆尽亡于瘟疫,连收尸送葬的人都无处去寻。
  夜天凌见卿尘看着前方出神,担心她身子吃不消,低声问道:“可是累了?”
  卿尘一笑:“还好,这是最后几家了吧。”
  夜天凌点点头:“城里已走遍了,城郊那边想必也差不多了。”这几日他们俩人亲自巡访全城,卿尘沿户收诊病患,安抚百姓,推行防范之法,亦劝说幸存之人将亡故的亲属火化,断绝病源。纵有不愿的,体谅他们亲人葬送之痛,谆谆抚慰劝导,多数人还是遵从了。东郊一片荒地设了火场,每日葬化死者无数,如此已烧了五日。
  卿尘抬头看看夜天凌,见他这几日既要调遣安防,又要操心疫情,眉头便未舒展过。俩人一心扑在这病疫之上,连独处的机会都少有。但只在抬眸转身间能看到彼此,自然安心,一步一动承辅并济,配合的天衣无缝,行事便也事半功倍。只觉此生从未如此舒畅,愁云惨雾的疫区竟也无由多了几分叫人回味之处。
  夜天凌见她看过来,清峻的眼底淡淡一波,晏奚在旁问道:“四爷,今天可还去东郊火场?”
  “去。”夜天凌淡淡道,连烧了五日,但愿今日是最后一次。
  城中到东郊路上,沿途祭拜者哭声震天,登上高台,前方熊熊火起,吞噬了无数消亡的灵魂。晏奚已看了几日,仍难受这惨象,忍不住扭开头躲避。所有人都垂首闭目,不忍相看,但却掩不住耳边未亡人凄惨嚎哭。
  高台顶处,夜天凌面无表情负手而立,冷冷望着前方一片狰狞烈焰,冲天热浪仍化不了眼底冰寒,看起来好像对这地狱火场无动于衷。卿尘静静站在他身边,热气将掩面的白纱逼的不住晃动,只一双清丽的眸子露在外面,翦翦秋水映着火焰妖冶般的浓烈,天地万物在烈焰上空扭曲升腾,直冲云霄。她不躲不闪的直视着眼前死亡挣扎,像是要印刻在心底,永远记住。
  这一刻,似乎剥离了“宁文清”这颗心,亦忘记了“凤卿尘”此人,有种难以言述的心情滋生在心底亦步亦趋包容了整个她。几日的烈火仿佛令她脱胎换骨,那些往日看不到的世界在面前缓缓的铺展开来,仿若涅磐重生。
  城中幸存的僧人自行聚集,为死者念诵着往生咒,佛音里带来些许平定,卿尘侧头听了会儿,低声道:“四哥,我们该早来的。”
  夜天凌削薄嘴角一凌:“现在也不迟。”
  许是苍天有好生之德,不过十日后,天帝接到奏报,清平郡主自剧毒番木鳖中炼取药液,配以大黄、防风、青黛、桔梗及少量的太白乌头等草药,合制而成一味“苦若丸”,对京隶两地瘟疫极其有效,已活人无数。天帝当即再拨了二十万两赈灾款,自各地调集药材赶制此药,一时间药行之内闻风价涨。
  牧原堂早在卿尘的授意下囤积了大量药材粮食,朝廷的银子一到,便转手买进卖出,当即便多了二十余万的进项。一边彻底解了冥衣楼燃眉之急,一边再购药过来,按方子配制了“苦若丸”广为发放。收留在牧原堂的病人日渐减少,伊歌城外城已开禁通行,平隶也慢慢趋于平静,只是民生经济元气大伤,不是一时能恢复。
  疫后赈灾,天帝免平隶地区一年赋税,开仓放粮。
  在平隶又待了近一个月,眼见四方安定下来,一行人便定了腊月二十二回京述职交差,只因再几日便是新年了。
  车驾离开平隶县衙时,平隶百姓空城而出,跪街相送者比肩接踵,多有人随在车后步行十余里方归。卿尘透过车窗布帘,望着追随在后不舍相送的百姓,感慨万分,突然觉得自己已是真正活在了这里,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
  平隶东郊隆起一座“万人冢”,冢前立两丈高白石碑,撰碑文以记圣武二十五年大疫。同年,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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