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爱恨生死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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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爱恨生死一瞬-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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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就不能得到与妹妹一起的坚持吧?他眼里那种可恶的自信晃着我的眼了,是暗示着我有那样严重的残缺,就算是至亲的拥抱都没有能力回应! 
 
“萃。”我伸出胳膊,环绕妹妹肩膀,拍她衣上草渍,“别忘了自己身份。” 
 
萃一笑,有点翠姨那股子倾国倾城的妩媚绝艳的意思,黄莺出谷一般的款款音色倒不急不忙,反问起我来:“念念,我们的身份也不见得光明正大,你要我记住什么?”她靠着秦展,胳膊紧紧搭在他胳膊弯里,模样酣甜无忧,同样自信满满,有点父亲的说是风就是雨的猖狂。 
 
要泼出的水,反正是收不回来。 
 
我无谓一笑,反正现在什么都轮不到我说,我自愿退场。 
 
走出十来步,小鹿一样轻巧跑过来的少女,跟在我身边几步,才委委屈屈:“哥哥想要的东西,爸爸一定早给备好,我要的东西,就一个也不行吗?” 
 
我还是踏着上坡走我的路,不表我的态。 
 
她忍不住了,愤愤揪我手:“我恨不得我也得病才好!什么好东西都有人乖乖送到我面前。” 
 
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只有欧阳萃做得到。 
 
比我小四年零六个月的小妹妹,寂寞童年的惟一玩伴,光是凑她面前,只顾呆看那张胖乎乎粉嫩嫩的婴儿脸,就不知被奶娘们笑话过多少次。妈妈第一次把她递给我让我抱,对我说:这是你要照顾一辈子的人,这是你的妹妹。我第一次把才几个月的她抱着,众人眼里我镇定又不在意,其实我是怕得要死,怕把这粉雕玉砌的小东西松开了,摔掉了,弄坏了。 
 
—— 
 
我表态:“你要就是你的了。” 
 
萃达到目的,真好象是得到天底下最心爱的宝贝:“好哥哥……”她香香甜甜凑在我脸上,亲了我。 
 
我抱抱我的妹妹,提健忘的小公主:“他不是东西,萃,是个大活人。” 
 
东西是没有感情的,人通常情感丰富,得有回报才有收获。 
 
 
 
一个靶子中了,第二个也中,第三个偏了,第四个偏了,第五个——第六个—— 
 
反反复复,中了没中。 
 
我随便射,中与不中与我无关。 
 
与兰师傅有关,众位叔叔伯伯的犬子败儿各个出手不凡,他们养的各个师傅也好似立下丰功伟绩一般,面有得意之色,惟独教我已七年的兰师傅,一个老女人已经够显眼,还满脸悠然东挪西逛,全不管最该出众的徒弟献丑于世。 
 
各人交换眼神,想她到底在吃什么干饭! 
 
凭良心讲,我是故意。 
 
射死的东西,能有什么快意? 
 
父亲坐在最上位,离射击场两百米远,但我们的情形他看得分明,我的劣迹他自然清楚,他毕竟已不指望我能如他叱咤风云,夺人生死如家常便饭。 
 
我又在指望什么呢?举起枪,第七颗子弹疾疾弹出,崩出最后一次献丑。 
 
暂告段落,威威递汗巾给我,又端茶送水,还不停夸赞我的枪艺。 
 
我抬抬头,看看,四周的同辈都是神采飞扬,兴致勃勃,两年一次的竞技简直比预选世界杯还来得激动人心,我们是黑道的下一代,别人踢球,我们玩枪。 
 
那个晃来晃去的胖胖身影,无疑就是我精神抖擞的师傅了,七年,足已了解一个人,我对她的了解却称不上一点皮毛,有时候,敌意根深蒂固,能让人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想看见,就如同我清楚她其实很行,她清楚我其实也不差,但偏就造化弄人,两个全都一塌糊涂,一无是处。 
 
我擦枪,丢进威威捧的匣里,已经不想玩了。 
 
这次的射击场,设在玉莲山上,车队过来一路盘山,一路关卡林立,毕恭毕敬,都是我们家族浩浩荡荡的护卫力量,说是青年人的竞技,还不如说是黑道一代霸主的实力展演。 
 
威威才关上匣子,竖靶子的百米开外,慢慢走上来一个人,走着走着,就颤颤巍巍跪倒在地。 
 
少年人们一个都没反应过来。 
 
我回头,我的父亲永远居上位,这样,连他的儿子都再也看不清父亲面容。 
 
低声的喧哗,年轻的狮子们互相看着,刹那之间的明了,就像一针强心剂注射进各人血脉,兴奋焦躁,再也按捺不住。 
 
倒霉的猎物又站起来。 
 
威威惊吓躲我身后。 
 
——“开始。”某位叔叔的声音遥遥响起,公正无私。 
 
先开始,并没有人动作。 
 
但老家伙们总有办法调出年轻捕食者的原始兽性。他们给这次的赢家下了重筹——千万美金。他们眼里,孩童的游戏同样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还要有货真价实的鲜血淋漓。 
 
有人射了,既然这是成长必经的过程。 
 
陆续就有人跟着射了。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血腥蛮横而正常,跟处于什么时代都无关,弱肉只能强食。 
 
我看着,听那些枪声,看那个摇摇摆摆的可怜猎物,任人宰割。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可能只是个输光钱的穷光蛋,可能只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烂赌鬼,可能还是个傻子或是疯子—— 
 
“少爷,你干什么?!” 
 
不止威威,大呼小叫,此起彼伏。 
 
“小念,快回来!”公正的声音有些慌神,公正的视角定然是朝向他的头目,我的父亲去了。 
 
父亲果然老神在在,此时仍旧如常,笑谈风生。好象我要做的事,他早就了然于心。 
 
我跟父亲也认识十八年,我想我永远也不能了解他。 
 
拎着枪,慢慢走出五十米,离我的家族遥远,而离我们的猎物接近。当然没人敢射击,既然我决定破坏规则,一人独占筹码,他们也只得听命。 
 
是个中年人,一脸颓败,空荡荡的眼里一无焦距,半跪半伏,好象活着就是为等死,想不送命也难。 
 
我离他一步,我抬胳膊,把枪掉他双膝前面,抬手可拾。 
 
微风拂面,青草芳菲,好一派春意盎然,莺啼婉转。 
 
“七颗子弹,打中一个,你也赚了。” 
 
他木然看我,什么都没听懂,什么都没看见。 
 
我没见过死人,但我知道死前的眼神应该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希望,也不能指望任何人来拯救自己。我弯腰,定定看他那双眼——死是这么可怕;当我死的时候,我希望我还留有一点希望。 
 
当我的猎物是个活人的时候,我能给他的只有这么一点做人的权利,就是反抗。 
 
所有人都看到我的举动了,虽然听不见,我也能猜出他们那些洋洋得意、目中无人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反应。 
 
无非是我一贯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古古怪怪。 
 
我直起身,像往常挺直腰板,我的新枪躺在地上,像把小道具,我看他茫然动作,看了看它,又看我,好似我实际是丢了条拍尾巴的响尾蛇在他面前。 
 
我劝诱他:“我要是你,就拾起来。” 
 
是想看看那帮骄傲公子哥的慌神吧,开屏的孔雀无甚好看,开了一半才怏怏收回,才让人扼腕叹息,谁料得定一个必死的衰人不能突蹿上来给他们最后一点好看?或是打击报复一下始终踩我们于脚下的大人们,瞧一瞧他们的世界里又怎样以不变应万变? 
 
我也想看看我雄霸一方的伟大父亲,在他的儿子面对枪口,更会立时毙命这刻,是否仍旧不变一如往日? 
 
我转过身,把空荡荡的后背留给有把利器的猎物。 
 
我是蠢货吧?不仅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古古怪怪,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 
 
百米开外,各色人等都齐齐站着,看向我的方向,我敢说他们有一半是巴望我被干掉。 
 
万众瞩目,天高云阔。 
 
我的后面,那个猎物就真从喉腔崩出猎物一样的凄惨呜咽。 
 
第一个朝我跑过来的—— 
 
我看清楚,却不相信——居然是她,兰师傅,从不巴望我好的老女人。 
 
第二个是威威。 
 
我还想着那七颗完整的子弹,和那一把父亲特意给我的新枪。 
 
枪就响了—— 
 
我不用回头,我听到的是完整子弹射出的声音,和银色眩亮手枪掉地的声音。 
 
不完整,不完美。 
 
那个必定要死的人用我给的手枪给了自己最后一枪。 
 
我不明白,一个人有杀掉自己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反抗的勇气?是反抗也无所谓了?但不该给自己留下只怕一点尊严?还是杀死自己,就是对自己尊严的最好维护? 
 
我无法回头,不能想通,居然此时心脏骤紧,“怦怦怦”有力狂乱缩紧。 
 
威威脸通红,盯着我,眼里奇异的闪光:“少爷,你对他说了什么?就一句就让他朝自己开枪?你太厉害了!” 
 
他几乎要问出少爷你能不能教教我。 
 
兰师傅在最后收了步子,是朝我踱过来,她看我的身后,必定鲜血淋漓,再看我。 
 
我捶自己心口,一下,接一下,但依旧笔直站立,只能一下接一下,只有下重力气,用劲捶打,才能让心脏平稳跳动。 
 
我的脆弱心脏。 
 
怎么会变成这样? 
 
兰师傅像慢动作一样,捉住我攥起的拳头,用她的两手包着—— 
 
她的身后,陆续有人跑过来,是我的同辈或长辈。 
 
——“你只是估错了人性。”她单单说,却更使力地围拢我的手,让我停止那阵阵发抖。 
 
“是高估还是低估?”我要明白,一定要明白,我问她:“师傅?” 
 
她第一次像个师傅告诫顽劣徒弟:“这都不重要。”她不见动容,只是如常,却对我露出七年来第一次算得上好看的笑: 
 
“重要的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估错了。” 
 
我越过她,看很远很远以外的父亲,可能很多年后,我将取代他成为这个家族的头领,在那之前,我不能再让我的心脏如此疼痛。 
 
我知道了。 
 
我始终没有回头,再看那个已经死掉的人。 
 
我开始掌管一些事情,在我看来都是零碎小事,但在别人眼中,就是个质的突破了,自从我在竞技场上的爆炸式表现——尽管疯狂,有些年轻人的莽撞,但至少很带种!是个男人了。 
 
父亲还跟我喝了一次酒。我跟我妈,酒精过敏,喝了一杯下即倒,但父亲海量,我就着碳酸饮料,着实陪父亲好好滥醉了一把。 
 
上了年纪的人是容易回忆往事的吧,父亲酒醉后一直回忆的是当年跟妈妈的初见,大家闺秀的她是扎着怎样的两条乌黑长辫,有着怎样的一双宛转眉目,和怎样的柔声细气,在尚年轻的他眼里,闻所未闻,惊为天人,只管娶来便是。 
 
我探了探父亲口风,他果然已留意到几大家族的嫡长子,正是绝配妹妹的适婚对象。 
 
“都有谁啊?”我夹一口小菜。 
 
父亲不带犹豫就说:“雷煌,程先——” 
 
我夹不动菜了,为那一个停留两年此时却乍起的名字。 
 
月色弥漫,把父亲送回房,我又到凉亭里自斟自饮,看皓月当空,美不胜收。 
 
碳酸饮料是醉不了人的,我假醉,体味想象里的酒醉快感。 
 
闭了闭眼,再睁眼,就见一人,坦然与我对视。 
 
好象我们平等。 
 
“你跟那个死人说了什么?”他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显然心情也不见得多好。 
 
我站起来。 
 
他坐在那径直拽住我袖,很有些嚣张,冷冷逼问:“只要你去死,乖乖去死,我就照顾你家人?” 
 
我拿我的易拉罐,扣他头上,浇他清醒。 
 
他一头一脸水渍,却面露笑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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