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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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断弦-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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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英持无奈地叹了口气,睁开眼,道:“你怎么偏要扰人美梦?” 

  “是白日梦吧?”朱锦纹神情有些诡异,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地,压低了嗓音,道:“我方才看到他哭了。” 

  “你看错了。”沈英持瞪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道:“认识这么多年,我可没见他掉过一滴泪。” 

  朱锦纹被他凶得气短,摸了摸脑袋,脑中浮现出黎国新帝临走之前苍白脸庞上的隐隐泪痕,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沈英持懒得理他,拇指抚上嘴唇,那人离开时的泪水早已干涸,心里却仍是撕扯般地疼痛,怎会不知道他流泪?那个倔强骄傲的人,自始至终都揣在自己心里,他的喜怒哀乐,沈英持感同身受。 

  朱锦纹看看天色,轻声道:“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英持,你该怎么办才好?” 

  “听天由命。”沈英持心不在焉地整理床铺,朱锦纹气得跳脚,怒道:“难道我天朝战无不胜的镇北大将军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在监牢里?!” 

  沈英持停下动作,叹道:“这一役,我败了。” 

  原本已做好了客死他乡的准备,谁料黎国年青的皇帝独排众议,将两位人质一并还给了前来和谈的天朝使者,面对惊疑交加的群臣,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了句:“谁要交待,来找朕。” 

  直到登上了回国的马车,沈英持还沉浸在错愕中,而直至启程,他都没有看到夜弦的影子。 

  宫墙之上,夜弦目送着一队车辇消失在视野尽头,清俊的面容平静安详,冬日里淡薄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淡去了眉宇间深凝的愁绪,心知这一生,怕是难有机会再见了。 

  “为何不去送送他?”身后传来岳承凛的声音,夜弦转过身,淡然道:“送过了,你呢?” 

  岳承凛摸摸肿起一座五指山的半边面颊,眼底尽是懊恼之色,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总是板着严肃脸孔的冷酷男子此刻满脸五味杂陈的表情,夜弦摇头一笑,道:“琐事已了,下去吧,还没给太后请安呢。” 

  夜弦很快展现出他强硬狠厉的一面,重整吏法、严格考功、减免赋税,革除了一批庸碌无能的臣子,又把几位倚仗资历不服新帝的元老重臣降职,重惩了妄图谋反的王叔,朝野上下,没有人再敢小看这位年青的皇帝。 

  皇太后看在眼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原位,看着夜弦时,眼神慈爱而欣慰,只有一样,让她总是放不下心。 

  夜弦从来不近女色,继位数月以来,没有纳一个妃子,也从未临幸过哪个宫女,太后怎能不急?于是亲自挑选了十几位美貌的贵族少女,送进后宫服侍皇帝,然而都被夜弦不冷不热地拒绝了,太后更是疑惑,又挑了几个柔顺娇美的少年,谁知夜弦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挥手遣散了他们,让太后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顿时如滚油浇心,坐卧不安,又怕挑明了会伤皇儿的心,于是趁某日晚膳,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夜弦一回,结果夜弦当场呛了一口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顺过气来之后脸色带了几分难为情,道:“母后多虑了,儿臣并无隐疾。” 

  太后松了一口气,忧虑不减反增:既无隐疾,为何将那软玉温香拒于门外? 

  舍不得再惊扰皇儿,太后叫来丞相岳承凛,悄悄问他:“皇帝在中原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岳承凛哪敢据实以告?支吾了半晌,实在推托不过去了,才含含糊糊地编了一套“夜弦有了心上人以至于对肉欲之欢失去兴趣”这类的鬼话,半真半假,蒙混过关。 

  原来她的皇儿竟是个痴情种子,太后半喜半忧,猜来猜去,猜到瑞雪身上。 

  他们青梅竹马,素来亲密无间,又有婚约,夜弦的心上人,十有八九就是她。 

  傻孩子,为何不跟她这当娘的说呢?太后连忙召瑞雪入宫,想玉成好事,谁料那丫头却说事不谐矣,回去求老父上了一本要求退婚,更让人惊诧的是夜弦竟然准了——这成什么体统!?一国之君难道想孤独终老、皇嗣断绝么? 

  “儿臣自有分寸。”面对太后的诘责,夜弦低眉垂首,恭谨地答了一句,让她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追问:“你被哪个狐媚子勾了魂,连瑞雪这样的美人都不要?” 

  夜弦笑而不答,漆黑如墨的眼瞳浮上淡淡的忧伤,再一次软化了母亲的心。 

  “罢了,你还年青,有些事情看不透也是人之常情。”太后叹了口气,“你和瑞雪毕竟一起长大,纵是没了婚约,多亲近亲近也是好的。” 

  她还抱着几分希望,想让他们往来之间,旧情复燃。 

  “可惜大哥是个死心眼,母后怕是要失算了。”炽月剥开一颗秋橙,掰了一瓣送到夜弦唇边,道:“情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把人搞得这么颠三倒四?” 

  夜弦敲敲他的额头,道:“等你长大些,就明白了。” 

  炽月枕在他大腿上,转过头看旁边弹琴的人,问:“那你呢,瑞雪姐姐?” 

  瑞雪挑了几下琴弦,道:“覆水难收,只能说造化弄人、天意如此吧。” 

  夜弦沉默了片刻,道:“是我对不住你,瑞雪。” 

  如果不曾遇上沈英持,不曾尝过那种刻入骨髓的痴迷与痛楚,那么他会迎娶瑞雪,疼她宠她,一辈子好好照顾她。 

  即使那只是源于十几年青梅竹马积累起来的亲昵与宠溺,无关男女之情。 

  “陛下不必自责。”瑞雪柔声道,“瑞雪对陛下的敬慕之心不减分毫,只是,女人终究想嫁一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有情郎,陛下的心是别人的,瑞雪已不再奢想。” 

  夜弦神情有些不自在,苦笑道:“连你也这么生分,我可是把你当成亲妹子的。” 

  瑞雪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读出其中混杂着几分苦涩伤感几分无奈黯然,她叹了口气,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当成兄长一般思慕敬爱? 

  都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男人拐骗了她的陛下,待到夜弦回到他们身边,已是情根深重,什么都来不及了。 

  事已至此,难再强求,她也看开了,纤手划过琴弦,绽开一个明媚娇憨的笑容,道:“夜弦哥哥,再听我弹琴可好?” 

  又到了冬天,一场雪过后,月色更加明亮皎洁,夜弦批完折子,回到寝殿仍是无心睡眠,挥退了宫女,独坐窗边,对着棋盘消磨起来。 

  不觉已是深夜,万籁俱寂,突然有什么东西敲在窗棂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响,夜弦被扰乱了思绪,放下棋子,侧耳静听,片刻之后,又是一声轻响。 

  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敲一国之君的窗子,大内侍卫都是摆设么? 

  夜弦起身推开窗,寒气扑面而来,横空飞来一粒小雪球正好砸在他胸前,定睛一看,几步开外,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脸上犹带着温柔的笑意,道:“我被贬到挨着黎国边界的启州做官,今夜冒昧前来探访故人,有惊扰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说着,他一腾身掠入寝殿,将目瞪口呆的夜弦拥入怀里,附耳问道:“想我了么,我的夜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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