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之花落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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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之花落如梦-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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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华是幸运的,因为他聪明,漂亮,又有整个天朝的军队系统为他撑腰——他的母妃来自将门之后,但同时他又是不幸的,因为那道士的一番话使得他顿时失去了父皇的宠爱,连带他的母妃。
  我不知道父皇在忌惮什么,但很明显,自那以后父皇几乎不再去看景华,连见面时也对他冷淡异常。
  这些对于五岁的我来说都是难懂的,我无法明白其中的缠绕曲折,我也没有时间去懂,因为此时的我正成天面对着太傅严肃的脸,从文章典籍到天文地理术数,从诗词歌赋到音律乐器,从防身武术到应对举止,从来不知道何时是尽头。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这是我的责任,生来便肩负的责任。
  于是我再没时间去看景华,只能任凭三岁的他在冷漠中落寞。
  在我七岁那年的春天,母后又诞下了一位皇子,景毓。
  毓是个漂亮的孩子,看着襁褓中的他,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景华,仔细想来,才发现自己竟已经两年不曾去看过他,却是身不由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看着我,然后会在我要接近长乐宫时提醒我父皇的口谕,母后的嘱托。
  我和景华之间,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们越隔越远,越来越远,直至遥不可及。
  我十岁庆生时父皇为我举办了一次宫宴,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皇宫一下热闹起来,前厅有百官,后院有宫中大小嫔妃,整个宴会不可不说极尽奢华。
  坐在父皇身旁,看着朝臣们逐个参拜,接受着周遭的欣羡目光,不能不说父皇对我是宠溺的,连这帝座也让我坐了一半。
  “机敏神赋,心智缜慧,善加循导,他日必是国之明君。”太子太傅如是向父皇陈述,父皇听后得意地笑了起来,母后也含笑望着我,众人纷纷上前恭祝,我却只是静静地坐着。我知道,太傅漏说了一点,那便是他时常叹息我的过分安静,似乎所有事不在心上,只是安静地接受别人给我安排的一切。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另一件事,那便是我空有帝王的才,却没有帝王的心。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这是致命的。
  当父皇放我坐到母后身旁陪伴年幼的景毓时,我看见了景华,与他的母妃一道叩见父皇。谦恭,有礼,他的举止得体的让人忘了他不过才八岁而已,父皇只是微微颔首,便让人赐了席位,疏离的态度与接见其他皇子形成了落差。
  我抱着景毓,眼睛却是一直随着他,直到燕贵妃拉着他一道来向我恭贺,他清稚的声音清晰响在大殿上,“景华敬祝太子殿下福泽安康。”
  完美的应对,我却看得到他眼中一直隐含的冷漠,以及望向我时的一丝波动。
  终于他还是记得我这个他昔日唤作贤哥哥的人,我朝他一笑,他一愣,然后看了一眼我身旁的母后,匆匆低下了头。
  我有些无奈,只能看着他与他的母妃一道坐在我们对面。面对着面,他却是再不曾朝我这看过一眼。
  直至宫宴结束,他都只是独自坐着,只偶尔与他的母妃或是邻桌的景明讲上几句话,我很想走上前去拉着他一起聊天一起玩,但最终我还是没有,我知道我那样做只会害了他。
  父皇离开时召了我到身边,命下人拿来了一个托盘,盘上蒙着明黄的布,他揭开了布,里头躺着两块晶莹剔透的佩玉,在宫灯下闪着光华。
  “这个你要收好了,千万不能丢。”父皇拿了其中一块里头雕刻着一条龙的玉珏放到了我手上,嘱咐我。
  我轻轻点了点头,“贤儿知道。”
  父皇离开了,我抬起头,却正好与景华的目光对到了一起。他正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的佩玉,看见我看他,他别过了头,佯装与身旁的景明聊天。
  我无声地笑了,回到母后身边,母后笑着把佩玉挂到了我的脖子上。
  “贤儿,你要把这东西看成你最宝贵的东西,甚至比你的生命更宝贵,知道吗?”母后对我说。
  我看看这通体碧翠的佩玉,再看看母后,虽不明白,但还是点了头,“贤儿知道了。”

  二

  第章
  坐在书房,我静静把玩着脖子上的佩玉,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玉上,折射出七彩丽色。
  父皇刚刚差人来寻了太傅去商议国事,只留了我独自温书。
  却是看不进,于是从脖子上拎起悬着佩玉的红绳,看着佩玉轻轻摇荡,印着阳光带出迷离的华晕。
  没由来地我突然想起几天前庆生宴上景华看着佩玉时充满童真好奇的眼神,只稍思量了番,我就跳下椅子,不管身后宫人们的惊呼,奔离了书房。
  长乐宫里繁花似锦,漂亮的就像仙境一般,我站在院门口半俯着身子气喘吁吁。
  平顺了些由于奔跑乱了的气,我直起身慢慢向里走去。
  整个院落都很安静,异常的安静,一路走去几乎没碰到什么宫人,我有些诧异,记忆中的繁华竟是遍寻不着,只除了满院飘飞的绯寒樱。
  然后在那层层彩云之下,我看见了一个静静站立的小小人儿,仰着头,看着空中片片翻飞的花瓣,任其拂过自己的脸庞。
  一切就像一幅画一样,我不忍心打破画的美丽与静谧,于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直到他回过头,看着我。
  “景华。”我先喊了他。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有些不确定,“贤哥哥?”
  “恩。”我狠狠点了下头,然后他笑了,犹如纷落的花瓣,轻轻柔柔。
  于是我也笑了,走上前,很开心地从脖子上取下那碧绿的佩玉,“这个送你。”
  我伸出手,玉珏静静躺在我手心。
  他有些诧异,看看佩玉,又看看我,然后摇头,“我不能要,这是父皇给你的。”
  “给我就是我的了,我有权处置它。”
  “可是——”
  “拿着。”不管他的拒绝,我有些强硬地拉过他的手,将佩玉塞到他手上,“现在它就是你的了。”
  他盯着手里的玉珏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真的?”
  我笑了,“我是太子,一言九鼎。”
  他想了想,终是笑了起来,然后跑了开,边跑边回头,“贤哥哥来追我呀,你肯定追不着。”
  我先是一愣,而又笑着追了上去,旋起的风卷起身旁的落花,片片飞舞。
  这一刻我想我是快乐的,因为我的心里没有诗书礼仪,没有帝王学修,没有太子职责,有的只是我的天真,我的童趣,我应有的无忧无虑。
  只是当时的我却没想到我所做的一切竟为景华带来了最深刻的灾难。
  当父皇铁青着脸迈进书房,怒气冲冲将佩玉扔到我面前时,我整个人都吓呆了。
  从没见过这样的父皇,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温和地看着我,就算偶尔的训诫也不曾如此盛怒过。
  屋里屋外已经跪了一地的宫人,连太傅也跪在了一旁,我看着父皇,不知所措。我不知道父皇接下来会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我紧紧咬着下嘴唇,颤抖着跪在父皇面前,“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我必须这么做,这是太傅曾经告戒我的。
  整个书房里静的可怕,每个人大气不敢出。我跪着,双手撑地,垂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帘明黄衣摆,不敢动分毫。
  “范晋。”父皇沉声道。
  “老臣在。”太傅低着头应道。
  “太子教导失利,不明书理,不知祖训,谁之过?”
  太傅身子一僵,一叩到地,“老臣之过,老臣甘愿受罚。”
  “那朕罚你官降半职,减俸一年,可有异议?”
  “皇上责罚得当,臣不敢异议。”
  “好,朕命你将功补过,日后好好教导太子,不可失职。”
  “臣遵旨。”
  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抬头,僵直着背板,等着父皇发落,却是等了半晌,只听到父皇一声冷哼,而后便是众人恭送父皇离去的声音。
  然后有人扶起了我,“太子爷,东西收好了,今后可别乱送人了。”我抬起头,父皇身边的陈公公正拿着那块佩玉递到我面前。
  垂眉,我接过,见陈公公转身要离去,我连忙喊住了他,“皇弟怎么样了?”
  陈公公顿了顿身形,微微转头,“太子爷还是不要管别人太多为好。”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没由来突然觉得心慌,然后我转身朝门外奔去。
  “太子!快拦住太子!”太傅在我身后惊叫了起来,门口的侍卫匆忙冲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放开我!让我去找华弟!放开我!”我挣扎着,踢打着,但最终还是被他们架进了书房,强按在椅中。
  太傅垂手恭身立在一旁,“还请太子不要让老臣难做。”
  我喘着粗气,愤愤盯着他,却是没有半点法子。
  “太子是否觉得很愤怒?很委屈?这是自然,但太子知道原因么?”
  我继续瞪着他,没有接话。
  “那是因为太子自身还不够强,所以只能受他人之困。这世间,唯有强者得以生存,太子若想摆脱现在这种局面,就只有想方设法使自己变强,太子是否明白老臣之意?”
  我看着他,仿佛明白了又仿佛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太傅是在说现在的我是保护不了华弟的,我太小,就只能听父皇母后的话,做父皇母后叫我做的事,别无选择。
  我突然觉得一种无力感在心中蔓延,于是颓然垂下挣扎的胳膊,“还请太傅继续授课。”
  太傅欣慰地笑了,我却觉得心里一阵阵酸疼,疼得我想哭,却是怎么也不敢让眼泪流出来。
  窗外,原本艳阳的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起风了。
  风起花落。
  遇到景华是我不曾想到的,长长的花廊,我站在这头,他站在那头。
  他明显的消瘦了,衬得眉目更加清俊,却也更加陌生。
  怎会陌生?我有些恍忽,才忆起我们两人竟已有两年未见,从那时起,整整两年未见。
  也许该说我在逃避,我怕他怪我,怪我明知父皇当初的嘱咐还将佩玉送给他,怪我给他带去了那么多的磨难。
  那次佩玉之事给他和他的母妃带去几乎致命的打击,谋夺国之稀宝,皇权象征,罪责重可灭族,最终,他的母妃被打入冷宫,而他,差点丢失了皇子的称号。这些都是后来我才知道的,犹记得当自己听到这些时那种从头凉到脚的绝望,因为我知道,景华不会原谅我,永远不会。
  乍一看到他,我有些无措,牵着景毓的手一瞬间有些冰凉。
  他应是也看到我了,步子有些微的停顿,然后他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却发现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过我一眼,只是漠然地望着前方,冷眉冷眼。
  终,擦肩而过。
  只是经过的瞬间,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得他低低一声冷语,“我恨你。”
  我整个人僵了住,直至身旁的景毓轻轻拉了我的衣袖,我才回过神。
  跟景毓回到凤临殿时,我发现自己竟是已经泪流满面。
  我问母后他为什么要恨我,母后轻轻把我搂在怀里,掩去我哭泣的面容,“因为你将来会成为这帝国的皇帝。这个世上有资格当皇帝的人很多,想当皇帝的人更多,而最后当上皇帝的却只有一个。”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我抬起头,“那我不要当皇帝可以吗?”
  “胡说!”母后的声音顿时严厉起来,看着母后薄怒的面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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