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缘 by 朱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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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狐缘 by 朱雀恨-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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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杜震威后脑勺正磕在块石头上,即便迷香不解,也被痛醒了,他支起身子,一边骂娘一边站了起来。

  想起顾言雪叵测的言行,裴鹤谦心头一片迷惘,他望着玄真子,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

  玄真子直摇头:「顾言雪把你撂在这儿的?你也算个痴情种了。我跟你挑明说吧,你跟那狐狸人妖殊途,没什么好结果,就此放手吧。」

  裴鹤谦哪里听得进去,正要反驳,平地里卷起一股怪风。玄真子听风辨声,面色陡变,掐指一算,叫声:「不好。」拉着裴鹤谦就走:「快跟我来,你家出事了!」

  裴鹤谦心中慌乱,不知怎么却问出一句:「言雪在那里吗?」

  玄真子点点头,抓着他便要乘风而去,左臂一沉,被杜震威捉住了:「带上我!」

  玄真子本不想理这妖物,可时间急迫,也没工夫纠缠了,一手一个,抓起二人,跃到了空中。

  裴鹤谦这是头一次御风而行,却丝毫没有不适,只恨玄真子飞得太慢。他有一种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得去阻止!

  裴鹤谦挣开玄真子的手,倏地朝下急掠。

  「啊!」杜震威惊呼:「他会飞!他怎么会飞?」

  玄真子叹息:「他的灵力醒了。」

  风声猎猎、刀戈似雪,顾言雪静立院中,冷冷觑着四周的兵丁。

  带队的正是昨天早上那两个衙役,年轻的衙役双手叉腰,颐指气使:「你这妖怪,还不伏诛?」

  顾言雪扬眉冷笑,足尖点地,身子一纵,绕过了裴鹤谨,直扑钟昆。

  那钟昆也有几分机灵,身子一矮,躲过一招,右手探到身后,抽出了一柄精钢长剑!

  这剑虽然锋利,顾言雪却不放在眼中,伸出右臂,轻轻一拂。钟昆只觉眼前袖影翩跹,彷佛绽开了万朵雪云,定睛再看,剑已到了顾言雪的手中。

  「你多活了十年,也到头了!」顾言雪嘴角轻扬,长剑一送,直指钟昆胸膛!

  蓦地一团粉烟兜头而至,阻断了顾言雪的视线。

  虽然看不清楚,可顾言雪听得见、也闻得着——

  「噗!」那是长剑凌空、穿胸而过。

  「哧!」血腥四溅,红花暗夜,相得益彰。

  兵丁们惶然叫嚷:「杀人啦!杀人啦!」叫得山呼海响,却没人敢趋近一步。

  顾言雪想笑,有人却抢先笑了出来。诡异的轻笑中,一个粉色的身影凌空飞起,不等顾言雪看清,已没入了夜色。

  粉烟渐散,顾言雪终于看见了,长剑上穿着两个尸身,目眦尽裂的是裴鹤谨,脸色惊惶的是裴罗氏,而钟昆早已消失不见。

  好个掉包计,长剑破空的那一刻,谁曾想,剑下的冤魂已换了人!

  「言雪!」云端传来一声疾呼。

  顾言雪举目张望,沉沉夜空里,裴鹤谦如一颗流星,飞身而下。

  近了、近了,顾言雪看着他向自己飞来,如此熟悉的面庞,渐渐放大、渐渐清晰,眉间的焦虑变作惊异,变作骇然。

  「顾言雪!」

  原来,这三个字,裴鹤谦可以念得如此愤懑!

  顾言雪抽回长剑,任死尸伏倒在自己脚下,裴鹤谦应该已经看清,这长剑结果了谁的性命。

  「咚!」裴鹤谦跪倒在地,颤抖着伸出手,抱紧了兄长,可无论他怎么摇晃,怎么呼唤,裴鹤谨的眼睛都没有睁开,鲜血濡湿了裴鹤谦的袍子,黏腻的感觉直渗心脾。

  「这是怎么回事?」

  裴鹤谦握紧了拳头,火光下,他的双眼明若星辰,灼灼的是愤怒,惶惶的是惊异,盈盈的是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这样的裴鹤谦,顾言雪很清楚那一剑毁掉了什么。

  虽然裴鹤谦在问「怎么回事」,可他哪里是在发问,分明是在喝斥,他的眼睛已经给了他答案。

  只是他不知道,他看到的都是不该看的,该看到的他都没有看到,造化弄人,莫过于此,顾言雪不禁冷笑。

  「顾言雪!」裴鹤谦怒喝,「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什么你都信吗?」顾言雪冷着脸,吐出的话却一字一顿。

  不等裴鹤谦开口,兵丁们已指着顾言雪大叫:「裴公子!人是他杀的,我等亲眼所见!」

  两个衙役也连连点头:「裴公子!你快过来,当心他伤你!」

  裴鹤谦纹丝不动,怔怔望着顾言雪:「你答应过我,对我说实话。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抱紧了哥哥的尸首,声音越来越低,可顾言雪听得到他在说:「我多想信你……我该怎么信你?」

  「匡啷啷……」剑光一闪,围观的兵丁们惊呼连连,都以为裴鹤谦要人头落地,哪知落地的却是顾言雪手中的长剑。

  「你可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可以信我。」将剑踢到裴鹤谦手边,顾言雪神色淡然:「不管你报不报仇,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过了今日,我对你绝不手软。」

  「为什么要这样?我哥嫂都是好人。再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

  「我是妖,人命在我眼中,等同草芥!」顾言雪冷笑:「人妖殊途。裴公子,你该醒醒了。」

  青铜剑柄触手如冰,这水一般凉薄的兵刃,却重若千钧,裴鹤谦拖着长剑挣扎着站起身来,他几乎听得到自己的骨节在咯咯作响。

  冷,真是冷,裴鹤谦记得六岁那年的冬天也是这么冷,自己淘气,把雪塞进哥哥的领子,后来哥哥发烧了,却跟父亲说是吹了风才病的。裴鹤谦在哥哥床前哭,哥哥探出手来,摸着他的脑袋,那么冷的天,可哥哥的手心却是暖的,而现在……

  裴鹤谦举起长剑,指住顾言雪的胸膛:「告诉我!为什么?」

  顾言雪默然伫立,脸上不见一丝表情,一双眸子云遮雾绕。

  望着他,裴鹤谦心口一阵酸软。这双眼,烟水迷离,溺得死人,犹记得深山寒潭、东厢月下,他就那么望着自己,或是一笑,对着自己的眼睛吹口气。他疼他、宠他,自以为懂得他,谁曾想,到头来还是不懂。

  狐狸的心果然跟人的不一样?不也是血肉铸就?不也是暖的、软的?可他怎么就那么狠!

  雪花落在剑上,渐渐化了,冲淡了血痕,仇恨如果也能被雪洗掉,那该多好。

  裴鹤谦举着剑,放不下,也送不出,他多希望顾言雪可以开口,可以说「不是我做的,你看错了」,甚至说「我错了」了也好,服个软、求个饶也好,可是顾言雪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冷风似刀,乱雪如梅,一柄剑隔开两个人。

  半晌,裴鹤谦长叹一声,垂下了剑尖,刚要撤回长剑,顾言雪手腕一翻,捉住剑身,将剑尖抵到了自己的心口。

  顾言雪慢舒长眉,睨着裴鹤谦:「你不报仇了?机会只有一次,现在收剑,这杀兄之仇只怕你终身难报。」

  「杀了你又如何?就算是报仇,我也不想报得胡里胡涂。有什么话,公堂上说吧。」

  「好个奉公守法的君子!」顾言雪面上冷笑,心却痛如刀绞。

  顾言雪记得,放走沈姨娘的时候裴鹤谦曾说「天理昭彰,她欠下的,自有她还的时候。于我而言,她是个不相关的人,我计较不计较又如何呢?」裴鹤谦不计较,只因不相关。

  此刻他待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他不屑报仇,对于他,顾言雪已无关紧要。一个谦谦君子跟只满身血腥的狐狸计较什么?他抬一抬手,放开一只牲畜,他知道这牲畜恶贯满盈,天网恢恢,用不着他裴公子亲自动手。

  可是,是谁说「我活一天,便会好好待你一天。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可以看着,一天一天看下去,看满一百年」?

  是谁说「这只狐狸爪子,我要抓一辈子」?

  山盟海誓,言犹在耳,而他与他,已经不相关。

  顾言雪不由大笑。甜言蜜语他原本不信,凡夫俗子他更不放在眼中,可此时此刻,为何心如刀割?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这个人以柔情为线、软语为针,穿筋锁骨将他钉住,又或者,他根本未费一针一线,说到底是自己作茧自缚。

  情罗爱网销魂蚀骨,割舍不下,便只有拼死挣出。

  「噗——」

  顾言雪捏住剑尖,用力一带,将那一泓秋水引入了自己的胸膛!

  长剑切进肌肤,清凉沁人,并无想象中的痛苦,也是,心已痛彻,皮肉之苦又算些什么?

  裴鹤谦万万料不到这一着,骇得魂都飞了,长剑脱手,砸在地下。

  「裴鹤谦,我已还了你一剑,你把扇子还我,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顾言雪说到后头已然气短,他闭紧了双眼,掩着胸趔趄后退,鲜血自指缝间汨汨渗出,月白的长袍一片殷红。

  裴鹤谦心乱如麻,想去拉他,却被顾言雪拍开。

  「听不懂吗?把扇子还我!」顾言雪怒视着他,一双眸子寒光凛凛。

  衙役们见顾言雪受了重伤,悄悄招呼兵丁,以合围之势一步步逼了过来。年轻的衙役贪功心切,照准顾言雪的后心,掷出一柄飞刀。

  裴鹤谦见势不好,拖着顾言雪就地一滚,躲开了刀刃。

  他刚吁出了口气,只觉胸前一动,低头看去,顾言雪的手已探进了他的怀中。裴鹤谦心道不好,想去拉他,顾言雪已抽出了折扇,朝人群冲去。

  众人见他来势汹汹,再想要逃却来不及了。

  裴鹤谦也呆住了,眼前的人还是顾言雪吗?不,那是恶鬼修罗!

  随着那白影手起剑落,一颗颗人头已滚落地下。

  寒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中,顾言雪拄剑狂笑,他的脸上、身上溅满了血点,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死去的兵丁在地上抽搐,活着的连滚带爬,四散奔逃。

  【第八章】

  「妖孽!」

  半空响起一声断喝,裴鹤谦举目望去,院墙上立了三道人影,两个童子各执一盏宫灯,双星拱月般围着名道士。

  那道士指了顾言雪厉声呵斥:「好个妖物,杀良民、斩官差,欺杭州无人吗?我玉矶子倒要来领教领教。」

  顾言雪闻言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紫云观的老贼!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过是为灵珠!」

  玉矶子从童子手中接过灯盏,双臂一振,两盏纱灯疾飞若电,直奔顾言雪的面门。那纱灯到了顾言雪跟前,绢纱的灯罩忽地散开,变作一张轻薄的罗网,朝着顾言雪兜头盖脸罩了下来。

  顾言雪再想要躲,却来不及了,随着玉矶子一个「收」字,那层薄纱把他死死裹住,横经纵纬嵌入皮肉,将他勒得鲜血淋漓。

  眼见顾言雪被勒成了一个血人,裴鹤谦再也看不下去了,飞扑过去,死命撕扯他身上的纱罗,扯了两把,罗网未破,两只手已被割得伤痕累累。

  玉矶子见状冷笑:「好个多情的裴公子,他害你兄嫂,你还救他?」

  裴鹤谦也不理会,手里扯着纱罗,一双眼望定了网中的人,低声道:「有我在,别怕。」

  顾言雪怔怔看着他,忽地合上眼皮,一滴泪自眼角沁出,和着鲜血滚落腮边。

  裴鹤谦心如刀绞,也不知是疼他,还是恨自己。手下的丝网韧如钢线,如何扯得断了?裴鹤谦不知该怎么救顾言雪,甚至不知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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