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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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摆渡-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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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一转,一片明亮的灯火,人群熙熙攘攘,四人仿佛是武陵人进入桃花源,深有柳暗花明之感。长长地摆出雪白椅子的大排挡,一家挨着一家,气氛欢快而有微醺的醉意。

崔庭远大约受了氛围的感染,高声笑道:“咱们也喝扎啤吃涮锅吧!”

蜷蜷还未表示同意之情,便见唐雪醴轻描淡写:“这儿做的粗,恐怕也不干净,换家好些的!”

崔庭远倒是口没遮拦,道:“何必呢?又不是多娇贵的人,吃一顿还能吃死人?”

花剑酹一扯他,道:“吃坏了吐血,你自己高兴,我们还懒得看呢!”又向唐雪醴道:“我记得前边儿有家星级的,咱们过去吧!”便拉着蜷蜷向前走,崔庭远悻悻地跟在后面。

毕竟是有档次的享受,里面是清爽的,身上的汗毛也直立起来,得意於脱离了潮粘之态。蜷蜷抱着菜单点了一大堆海鲜,单是贝类的就点了好些种,花剑酹笑道:“又不是这一顿,好几天呢,慢慢尝也有意思。”

蜷蜷摇摇头,拿拳头顶着桌子,道:“我要遍尝一遍,明天再有重点地吃,临走时再复习一遍!”

花剑酹向后一仰身,笑道:“好像我平常不叫你吃饱似的。”

唐雪醴又点了素汤,几道平常菜,才笑道:“这儿算是鲁菜系,味道剽悍,不过也算有特色,只可惜挨着海边儿,怕带着鱼腥气。”

碧绿的扇贝率先上来,雪白的肉如砌玉一般,蜷蜷十指一伸,飞快地剥壳,蘸料,放进嘴里咽下,不知道是不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花剑酹没有吃,只是替他剥壳,丢在调料盘里,蜷蜷一壁自己剥,一壁扭头去吃花剑酹筷子上的贝肉,不亦乐乎。

唐雪醴慢慢地吃了几个,向花剑酹笑道:“你可算是贤妻了,举案齐眉。”

花剑酹一挑眉毛,笑道:“你有贤妻不用,何必慕别人的,崔庭远一颗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随手笑纳了,大家都高兴!”

唐雪醴喝了口啤酒,道:“大家高兴?我又何必讨大家的欢心!”

崔庭远低头道:“花剑酹,出来玩,别提这个了!”

蜷蜷含着一口蛤肉,东瞅西瞅,想挽回气氛而不得其法,正巧服务生端上清蒸蟹来,蜷蜷连忙夹了一只,递到唐雪醴盘里,讨好道:“唐哥,趁热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唐雪醴刚揭开蟹壳,崔庭远便伸筷子夹走了,道:“你从来不吃这个,逞什么!”

蜷蜷脸皮薄,觉得有些挂不住,好心办坏事,又有些气愤,明明是出来玩,一个个挂着个脸子有什么意思,想打架,难道天津还盛不开他们?孩子气发作起来,便想丢筷子走人,花剑酹及时抚慰,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来,道:“我们俩出去走走,青岛的夜景也不错。崔庭远,你胃口不好,等喝了汤再同雪醴出来,我们旅馆里见吧!”

两人便出来了,蜷蜷痛快地吐了一口气,道:“再不出来,我就要翻脸了!”花剑酹笑道:“人家打架,你生什么闲气!没看我这么快把你拖出来了。”

蜷蜷歪头道:“可惜了,那么多海鲜吃不上!”花剑酹笑道:“咱们去吃大排挡,从头吃到尾,好不好?”

两人挑了一家坐下来,店主把一盘盘海鲜摆上来,蜷蜷尝了一口,才道:“够鲜,一鲜遮百丑,把它的做工不精都遮住了。”摇头晃脑道:“方不失天然二字!”

花剑酹也夹了一口,边吃边道:“有空去我说的那个渔村,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然了。”蜷蜷一皱鼻子,哼道:“仗着比我老,显摆!”

两人毕竟不可能吃完一条街,用完了便沿着街道向回走,蜷蜷问要不要去看看唐雪醴他们,花剑酹笑道:“他们都是大人,哪里用得着我们!”

两人走在路边的树影下,月光投下斑驳的影子,有些惶惑,海风越来越舒畅,蜷蜷侧头倚着花剑酹,想要和他说话便抬起头来,正见花剑酹黑嗔嗔的眼睛,凑过头,含住蜷蜷的唇。

花剑酹一手托着蜷蜷的后腰,舌头伸进蜷蜷微张的嘴里,反复吸吮。蜷蜷的身上仿佛带着一股海的清新,眼里是珍珠,嘴里有着微腥,身体柔韧而柔软,仿佛西方油画里诡谲绮丽的水妖,纯粹而诱惑,花剑酹几乎有些忘情了,也仿佛几个世纪没有接过吻,突然享受到这种快意的甜蜜,无论如何也放不开了。

吻也渐渐地转移了阵地,下巴,脸颊,耳根,颈下,蜷蜷被自己突然吐出的呻吟吓了一跳,仿佛在大街上被人捉了奸,推开花剑酹,有些喘息不匀,道:“这是外面呢!”声音也甜软地不象话,腰也一阵阵发软,花剑酹扶住他,两人慢慢向回走,蜷蜷突然呀的一声,有些埋怨,道:“我今晚要和唐哥住一起呢。”

花剑酹笑着拍了拍他,道:“我们就住在一起,他们还能吃了我们么!”

崔庭远咽下一口螃蟹肉,向唐雪醴笑道:“他们两个都受不了逃跑了。”花剑酹从容退场,如同英军诺曼底登陆,走的漂漂亮亮。

唐雪醴垂着眼皮,手上剥着一只虾,鲜红的壳,雪白的肉,低着头道:“谁让你受着我?知情会意的乖巧宝贝儿多了,你何不找一个去?”

崔庭远叹了一口气,道:“雪醴,我们这么僵着,快两年了吧。比我们在一块儿的日子还长,有时候我也想就这么着算了,爱情什么的,没有也是一辈子,可是,可是我……”

崔庭远拿手背擦了擦额头,眼里有些红,看唐雪醴不动声色,便把手附到唐雪醴的手上,有些急切,道:“雪醴!”

唐雪醴抽出手,嘴角上有些凄凉的嘲讽,道:“谁也没叫你喜欢,你自己发疯,难道要别人也奉陪?”

崔庭远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在忍着,道:“雪醴,你就不能好好地和我说句话吗?”

唐雪醴捏着一只螃蟹的钳子,在盘子里划了划,复又扔了,道:“我以前就是太好说话了,结果叫人看不上,垃圾都不如呢。”言罢一笑。

崔庭远咬着唇凄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留下你,雪醴,求你教教我!”

唐雪醴冷笑一声,道:“怎么做才能留下,我好像也这么问过吧。你和你父母从我那里出去时,我好像就这么问过,你头也没回。说出来也不怕笑话,我在你身后跪下了,你知道吗?可你头也没回,头也没回地走了。我当时跪在地上就想,你这混蛋走了,就***别回来,我要再原谅你,我就是王八蛋!”

唐雪醴脸色极其苍白,抽出一只烟点上,笑了笑,道:“我差点儿买凶去杀你。结果接洽时,是那黑道老大,比不上赫赫有名的黑手党,在国内也算是挂了号的。他倒有意思,要我陪他一夜,我也答应了。”

崔庭远一下子变了脸色,手哆里哆嗦地去掏烟,衔在嘴里却打不着火,唐雪醴伸手过来给他点上,一笑道:“可惜,后来床也上了,人也被睡了,早晨醒了,觉得挺没意思的,杀了你一个混蛋,这世上的混蛋也未必少了,还不如自己过得没心没肺的,反倒高兴了许多。”唐雪醴点点烟灰,继续道:“那老大倒是爽快,告诉我只当是一夜情了,又高雅又没压力,大家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唐雪醴慢慢吐着烟圈,这话说了其实也没意思,反倒有自我标榜的嫌疑,不过反正也不在一块儿了,就这么算了吧!

崔庭远死死地捂住脸,喉咙里压抑着哭泣的声音,像一头负伤的野兽,低低地吼着,让人心疼,却不敢靠近。

唐雪醴又道:“现如今,我也懒得恨你什么了,不过若是要再爱你,我力不从心。你……”

崔庭远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搂住唐雪醴的肩膀,男人的哭声是最难听的,当然比不上女人的哭,尚有装饰的作用,哽咽着道:“雪醴,求你,叫我爱你,叫我爱你。你爱不爱我,没关系,让我爱你,求你,雪醴!”

热泪滴到唐雪醴的脸上,唐雪醴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慢慢推开他,去叫服务生结账,一个人便出来了,抬头看着蓝墨的天空,有些释然的伤心,那个时候那么灰心,躺在那个男人床上时,心也找不着了。叫了出租回旅馆,拿钥匙开门,蜷蜷自然不在,也没开灯,随手开了电视,在韩乔生语惊天下的讲说声中,在满场的嘘声中,慢慢入睡。

早晨醒时,一室阳光,唐雪醴揉揉眼睛,晃晃悠悠地爬起来,洗脸漱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唐雪醴开了门,是铁青着脸的花剑酹:“唐先生,好本事,把个比狗熊还壮的崔庭远两次送进医院里!”

唐雪醴心里一惊,冷笑道:“周瑜黄盖,这个跟花先生没关系吧!不如省省力气,去叫你的朋友歇了,耍什么纯情,这么没完没了的,可别怪我翻脸不伺候!”

花剑酹一手拉住他的衣领,怒声道:“你现在就跟我过去,跟他说,让他死了心,他再讨(tao,一声,北方方言,本意投胎,此处意在讽刺唐雪醴)生一遍,也还来得及!”

唐雪醴拉开他的手,后退一步,道:“昨儿我就说明白了,花先生还是赶着过去安慰失意人吧!”花剑酹转身便走,唐雪醴道:“蜷蜷的好,我不必说,花先生自己掂量着,若是我看不过眼了,可别怪我横刀夺爱,小孩子的心,想要变也不是变不了!”

花剑酹停了停脚步,没有回头,道:“唐雪醴,我真可怜你!”

唐雪醴低低一笑,砰的关上门,室内满是阳光。

花剑酹赶到医院时,蜷蜷正坐在手术室外面,低头缩肩,见花剑酹来了,便道:“唐哥没来?”花剑酹抚了抚他的头顶,道:“我后来又想了想,没告诉他,白叫他担心,等手术完了再说!”

蜷蜷点点头,道:“崔庭远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喝那么多酒,现在好了,穿孔了,等他醒了,我再嘲笑他,这么赶时髦,人家不过在耳朵上穿孔,他先进多了,在胃上穿孔!”

花剑酹一笑,道:“好,等他醒了,我们合夥嘲笑他!”

手术完了,一位年轻的医生走出来,虽然只能看见眼睛,但也相当清秀,让人吃惊的眼睛,透着些蓝,精致地不可比拟,声音却是冰冷的,道:“没事儿了,胃口烂成那样儿,想多活几年,就老实点儿,逞什么能,以为自己是不锈钢呢!”

花剑酹笑道:“我们一定注意,谢谢您了!”

医生继续忠言逆耳,道:“以后饮食一定要注意,别胡塞一气,胃癌都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这是经典的哲学问题,什么都是有根源的,事物是普遍联系的,不是天上随便掉下来的。

医生又道病人明天才能醒过来,让他们去办住院手续等等,便翩翩而去。

崔庭远被推出来换到病房,胡子拉碴,脸色青白,仿佛是久病的人,病了几辈子,从来没好过。蜷蜷有些哽咽了,他大抵也明白崔庭远和唐雪醴的僵局,让人无奈,也让人叹息,又想到自己和花剑酹,才闹完旧情人的事儿,自己不想追问,还想过呢,还喜欢着呢,委屈什么的,算什么?若是当真不想过了,想分开,那时,也没什么能够挽留的。

花剑酹扶住蜷蜷的肩膀,握住他的手,手心有些发凉,他看得出蜷蜷的不安,为什么不安,有些事情没办法解释,但有办法做,在无限的未来时间内,没有不能做到的。他又庆幸着,如果蜷蜷是唐雪醴的性格,他怕也要搭上半条命。

崔庭远如一张单薄的白纸铺在床上,听不见呼吸,看不透眼神,嘴唇苍白干裂,像被掰去花瓣的幼嫩花萼,又像是燃尽火焰的烛芯,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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