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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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未央-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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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

周正沮丧地靠上椅子,感觉身体的某种意志,正在无声地流失,许久以后,他才冲沈兵江山挥辉手:

“你们出去,让我静一静。”

傅晓年背身站在墙外,蒋捷撕裂般高喊,布帛破碎的声音,象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着心。他熬不住,侧头从门边看进去。蒋捷给四五个人压在下面,却不肯束手就擒,挣扎得十分辛苦,身子在几双手的暴行之下,已经遍布伤痕。晓年的心给扯得片片地碎,缝隙间那张绝望的脸,刀刻般尖尖的下巴,蒙了水雾的双眼,破裂的嘴角。。。。。。那高声叫着“晓年救救我,晓年!”的少年,那不是晓声吗?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漂亮,一样的倔强不服输,晓声,那确是弟弟晓声!一阵热血冲上头脑,傅晓年觉得自己的视野里一片无边无际的赤红。他冲进去,拎开最外面的一个,一拳击上他的面门,嘴里用英语大声斥骂:

“滚开!谁允许你们碰他的?都他妈给我滚出去!”

他推来几个人,那个趴在蒋捷身上的人明显太进入状况,依然伏在蒋捷的胸前,激动地啃咬,手已经不安分地伸到下面。傅晓年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枪,顶在那人的太阳穴上,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消了音的枪“扑”地一声闷响,子弹穿过那人的头部,打在一边的水泥地上。那人圆睁着眼睛,嘴也张着,直直地栽下了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带着那猪,都给我滚!”

剩下的人谁没敢说话,几个人拖着地上的尸体,匆匆出去,只剩下傅晓年和蒋捷。

傅晓年坐在床边,看着蒋捷艰难地翻身,衣服都给拉破了,裸露出的皮肤一阵阵的抖着。不管他刚才表现得多么无畏和坚强,是因为害怕,身子才抖个不停。

“没事了,别害怕,没人再欺负你了。”晓年走到旁边的一间简陋的卫生间拿毛巾蘸了水,回来给蒋捷慢慢地擦身。瘀伤很多,多数还是一块块的淡青,估计过个晚上就能变得黑紫。擦完以后,傅晓年轻轻帮他穿上裤子,衣服却碎得不能穿。他脱下自己身上的衬衫,盖在蒋捷身上。虽然下手很轻,可多少也是会疼,蒋捷却咬牙没出声,一直看着他默默做这一切。等他停了手,终于问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

晓年已经清醒过来,不再把蒋捷错认成晓声,他轻轻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为了刚才的幻觉。

“你怎么知道是我,还认定我在这儿,向我求救?”

“我说了,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出卖周正吗?”

“好,你说我就说。”

“你出来前一定给晓声上过香。我被抓的时候你不在场,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一种香火的味道。晓声和洪叔的香,是西藏秘制的,和一般香火味道不同,我对那种味道过敏,鼻膜会充血。前后联系想一想,那么临时的约定,不可能是别人出卖。”

“嗯,”晓年点点头,“蒋捷,你比晓声聪明多了。你是聪明不外露,晓声那傻瓜是装聪明,关键时刻老是想不通。你这么厉害,猜不出我为什么要绑你来吗?”

“我以为,你并不那么恨周正了。”蒋捷轻轻地。

傅晓年的手慢慢地抚摸过蒋捷的脸颊,“我就是想看看正哥会不会来救你。他若来,表示他真爱你,我放你们走,他若不来,我带你走。蒋捷,你说他会不会来?”

“你疯了!你会害死他的!”蒋捷不禁激动。

“他早该死了!”晓年更加愤愤,“晓声死的时候他就不该活着!”

“那是迫不得已啊!”

“什么迫不得已,都是借口!真的爱一个人不要付出代价吗?我他妈为了那个木头人,为正哥卖命这么多年,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们兄弟欠他们的吗?二叔的生意我们拱手让了,还帮他们镇压帮里别的反抗,有我们这样,拿自己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吗?晓声,你怎么就这么傻?我怎么就那么傻?妈在怀我们的时候一定是吃错药了,生了一对傻瓜双胞胎。”

傅晓年嘴上“吃吃”笑着,眼睛里却是拦挡不住的泪,正呼之欲出。蒋捷在心里叹了口气,吃力地转身面对着晓年,柔声说:

“爱是不能强争的,不是你爱他,他就一定爱你。晓年,你给自己个机会重新开始,那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会只有一条路,你转身看看,一定有别的人,别的路在等着你。”

傅晓年的泪没有再忍,顺着脸淌下来,象一条弯弯的小溪,却很快就干了。

“蒋捷,你说什么都没用,我这辈子就交待了,下辈子我一定记得你的话,好好活着。”

“不是,不是这样的,”蒋捷见晓年要离开,慌忙要留住他,“你不能害周正,你答应过晓声要好好照顾周正的!”

蒋捷最后一赌,他赌晓声生前一定对晓年说过这样的话,只因他此刻想的是一样的问题,哪怕自己没有生还的可能,你会希望自己心里挂念的那个人,平平安安活着。晓年果然停住了要离去的身影,僵硬地钉在原地,他慢慢转过身子,看着蒋捷的目光如预料中的开始混沌,连话语都显慌乱:

“你怎么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捷感到有一丝内疚,却很快给另外一种感觉遮盖了,他不想周正为了自己涉险,他想救自己,救周正,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周正的话,他会来,他一定会来。这么想着,蒋捷嘴上已经说出来:

“我不想有人伤害他,晓年,你要帮我,帮我让周正好好活着,活到很老很老的时候再死。”

“你别傻啦!你为他做得再多也没用,他不会爱你的!不会的!”

“我心甘情愿,晓年,你别杀他,求你。”

蒋捷见傅晓年的嘴角痛苦地抽动着,却没说话,几步走到自己的跟前,忽然把自己的身体,小心地抱在怀里,“你这个死心眼,怎么就说不通呢?”

“你不也是吗?晓年,你连自己都说不通。”

“嗯,我们俩一样!不过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不爱就不爱,周正死了,沈兵也活不了多久,我们就再也不用想他们了。晓声,我们解脱了,就要解脱了,相信哥一次。”

蒋捷点了点头,“我信你,我信。”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哥?”

晓年低头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戒备,就象看弟弟那样温柔宠溺地看着,蒋捷终于说:

“我的手很疼,你帮我,解开好吗?”

20

“周正看上的人果然不一样啊!”寥落几声拍掌,一张典型的东瀛脸从黑暗中慢慢现形,迷缝着眼睛,矮鼻子,个子短小却带着训练有素的精悍,“发现他发疯的弱点就进攻,这招是周正教你的吗?”

说着走到近前,拉开傅晓年,有些严厉:

“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的弟弟,他是周正的新欢。周正把你弟弟当草,把他当宝。他看准了你的弱点就加以利用,把你当傻瓜耍呢!”

傅晓年眼睛湿漉漉,双手捂着脸,蹲下身子,无声啜泣。蒋捷看着他抽搐的双肩,心里蓦地疼了起来,不为自己,为的是平时里佯装强悍,此刻却如此崩溃的傅晓年。对他而言,也许感情是永生不能追回的债。

怔仲间,蒋捷觉得身上的衬衫给扯掉,川上的手摸上他的胸膛,手指间夹着一块手表电池一样的小东西。他左右比划着,戏谑地说:

“你喜欢周正啃你左边还是右边?嗯?还是两边都啃?我可只有一个小钮扣,这东西贵着呢!不然给你配两个。”

川上一边说,一边把银扣子用胶布固定在蒋捷的胸前,手指按了按确定黏牢,才抬起身子。然而直起腰的川上,脑袋顶上了硬绑绑的家伙,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却不慌不忙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的。可这是玩什么把戏?”傅晓年目光清澈,已恢复神智。

“杀我?你想杀我?来吧!”川上慢慢抬起手,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迷你遥控器,“我只要轻轻按一下,‘砰’地,蒋捷就变成灰,没了。想试试你和我,谁比较快吗?”

“卑鄙!”晓年狠狠把枪扔出去。

“太在乎一个人是致命的弱点,傅晓年,你还是不要犯和周正一样的错误吧!”

齿轮的声音闷闷响起来,偶尔夹着尖锐的金属刮擦的细声。蒋捷随着齿轮的转动,慢慢地向外滑去。他的双手吊在一只建筑用的吊臂上,支在离平台五六米的距离。脚下是20层楼的高空,劲风拍在后背,身子摇摇欲坠。蒋捷努力不往下看,双臂给拉扯到极限,受过伤的肩膀在这样强度的牵扯下,疼得钻心。他恨不得自己就只剩两条胳膊,没有身子的重力,也许就没有这么疼了。他咬着牙忍着,头无力地搭靠在胳膊上,疼出的一身汗,却很快给风吹干。他对上晓年担忧的眼神的时候,勉强笑了一下:

“没什么,这里挺凉快的。”

晓年没有说话,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蒋捷的笑容慢慢隐没了,四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离天亮还早呢!蒋捷的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呼唤:

周正。。。。。。

猛地睁开眼睛,周正茫然看着四周,屋子里只剩自己,明明是他在耳边低低的呼唤,明明是的。他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扣门声传来。

“监视的人说看见蒋捷了,给吊在顶层的楼外。”沈兵说。

“还有呢?”周正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身上有遥控接收器的闪光,估计。。。。。。”

“我知道了。”周正挥手制止他。

“那你打算呢?”江山问。

周正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窗前。暴雨后的天空只剩清澈的一片深蓝,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你们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觉得什么都对了,好象拥有全世界一样满足,活了一辈子就为了那短短一刻,恨不得时间永不向前?”周正的语调里带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我抱着他的时候,就是那种感觉,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我知道关键时刻该放的就要放,可是,有些东西,我不想顺其自然。”

周正转过身的时候,又回到那说一不二,霸道不容反对的周正:

“给我把汤力找来,我需要警方的帮助。”

太阳照在蒋捷脸上的时候,他看见脚下的星星点点有了人影,不多时,顶层的门开了,走来的人却是沈兵。川上站在平台的中间,看见沈兵自信满满走到近前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一丝慌,他以为出现的人会是周正。沈兵说话的声音不高不地,洽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包括吊在楼外的蒋捷。

“正哥不会来,他不受任何人的威胁,我来就是带这句话。”

“他的小情人粉身碎骨,他也不管?”

川上操起手上的小巧遥控器,侧目看着沈兵的变化,不料沈兵完全没有畏惧:

“这步棋你一开始就输了,因为你挑错了棋子。”沈兵冲着蒋捷冷冷一眼,“他掉到你手里,就不佩再和正哥在一起。要死要活和正哥也没有关系,我说的够明白了吗?”

川上又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沈兵好象怕他不明白自己的话,忽然枪已在手,指的却是蒋捷的方向:

“不劳川上君动手,我来处理就好。”

枪响了,正打在一截绳索上蒋捷的身体如同坠子,朝着遥远的地面急速地坠落下去。

身子好象在给无形的力撕扯开,蒋捷飞速下坠的过程中,一颗心随时能从嘴里吐出来一般,视野里杂乱的图象,真实的,幻想的,分不清楚,唯一确定是越来越远的天空。头晕目眩,却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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