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by: 林寒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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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by: 林寒烟卿-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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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为什么惟情庄在江湖上名气何等之响亮,若是打杀了个六岁的小孩,传出去未免大损声誉。”

  江清扬听他话说的有理,用意却是生怕自己不下力求情。

  心里对那孩子,生出几分好奇心来。

  两人走得极快,这几句话工夫便到了庄主的院落,还未进门,江清扬已听到那稚嫩的童音在哭着求饶。

  声音有些弱,听起来不会坚持太久了。

  江清扬对李全道:“不要进来。”

  这是怕庄主迁怒,李全心知肚明,感激的应了一声退下了。

  江清扬走进院子,父亲身边的两个小厮,一个正压住那孩子的手脚,另一个拿着荆条用力抽在那孩子身上。

  自背至腿,全都是渗出的血。

  江清扬道:“住手。”

  那两人听见抬起头来,忙行了礼道:“庄主说打死了他。”

  江清扬道:“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就知道煽风点火,还不下去。”

  他在庄内,素来不怒自威,那两个小厮犹豫了一会,出了院子。

  江清扬迈步进屋,叫了一声父亲。

  江云天道:“清扬,你怎么过来了。”

  江清扬道:“父亲身上的伤万万急不得,更不可动气。

  这管事的愚蠢,竟弄个孩子来侍侯。

  真是荒唐。

  我一会便给父亲挑我那的两个伶俐人来。

  那孩子我带回去替父亲管教。”

  江云天叹了口气,望着自己这一生最大的骄傲,道:“那孩子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我看着倒有几分灵巧,就送给你吧。

  我这躁闷上来,自己也压不住。”

  江清扬陪他说了会话,告辞出来。

  院子里的人各在其位,那小小的孩子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江清扬心里忐忑。

  走过去,轻抬起他的头,望进了那孩子水汪汪的眼睛里。

  两个人都怔住了。

  那孩子伸手抓住他的靴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清扬轻轻把他抱了起来,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江清扬取了伤药,将被血粘在身上的衣服给他解了下来。

  涂药时那孩子不停颤抖,却是没有哭出声来。

  江清扬弄好了把他放在床上,盖了丝料的薄被。

  自去换了一套干净衣服。

  再回来时,那小人儿已经睡了,侧头躺在枕头上,脸在地上蹭的灰被泪水冲出两道白。

  江清扬取了丝巾给他把脸擦了。

  他刚才已觉得这孩子的相貌万中无一,现下却真的愣了。

  忍不住伸手轻抚那孩子的眉眼,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

  触到那孩子的唇时,那小人儿含住他的手指吸吮。

  江清扬笑了下。

  出去吩咐人煮些粥,再准备些好消化的菜。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那孩子才醒了过来。

  江清扬听见动静,过去看他。

  小人儿正努力的爬起来,挣了几挣还是没能站起来。

  江清扬过去把他抱了起来,柔声道:“你是不是饿了。”

  那小人儿摇了摇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长长的睫毛全都湿了。

  江清扬轻笑了下,把他抱到外面,饭菜都已准备好了。

  看他的样子,是没有办法自己坐着吃了。

  江清扬让他伏在自己身上,盛了半勺粥,在上面夹了点菜,喂给了他。

  那孩子吃了一口,才咽了下去,放声大哭。

  江清扬少年睿智,却从未看护过的孩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惟有任他去哭。

  那小人儿哭的累了,还伏在他身上微微抽噎。

  江清扬轻抚他的头发,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道:“我叫林烟。”

  他嗓子已哭的哑了,却是掩不住娇嫩的童音。

  江清扬道:“你犯了什么错,被庄主怪罪。”

  林烟哽咽道:“庄主要我去拿书,我不认识字,拿错了。”

  江清扬叹了口气道:“以后你跟着我,我会教你识字。”

  又喂林烟吃了些东西,叫人在内室给他搭了一张小床。

  这一日江清扬在书房教林烟习字,他抱着林烟,握住林烟的手在纸上描摹自己给他勾勒的图谱。

  林烟道:“隐源两个字怎么写。”

  江清扬道:“哪个隐,哪个源?”林烟道:“我也不知道。”

  江清扬道:“为什么问这两个字。”

  林烟道:“那是我娘的名字。”

  江清扬道:“你娘是琴州人。”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林烟点了点头。

  隐源是七年前的天下第一名妓,绝色无双,即便江清扬这样当年只是孩子的人也有所耳闻。

  提笔在纸上给他写了隐源两个字。

  他原来只当林烟是庄外人养不起送来的。

  却万万想不到他是这样出身。

  问道:“你娘呢。”

  林烟抓住他的衣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良久哽咽道:“我爹爹死了,爷爷叔伯说我不是爹的儿子,把我和娘赶出来,我娘也病死了。”

  江清扬抱紧了他,心里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花魁从良,这样结局实在平常。

  管你年轻貌美时何等辉煌,运气好的嫁了良人,做小伏低。

  其他年华老大,最后便是草席裹身。

  江清扬轻拍林烟,柔声道:“乖孩子,不哭了。”

  岁月匆匆晃过。

  江清扬已做了三年庄主。

  当初欺他年少的江湖门派均已付出惨重代价。

  惟情庄声威日盛。

  只是平常另有一件烦恼,看见林烟的丫鬟扑进来跪在地上,江清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他又闯什么祸了。”

  那丫鬟道:“少爷打了国舅爷的儿子,还打伤了国舅爷府二十多个手下。

  国舅爷亲上门来了。”

  还未说完,已听到外面的喧哗之声。

  江清扬皱了下眉道:“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站起身来出去了。

  看着院中吵闹的人,道:“国舅拿着圣上的金牌,自可随意出入,千万别在这和这些下人论理,伤了身份。”

  国舅道:“江庄主出来了,你倒评评理。

  你庄里的人打折了我儿子的腿,又伤了我府中二十余人。

  今日你若不交出此人,我……”江清扬道:“国舅切勿动气,不知是我庄内何人所为。”

  国舅怒道:“还有谁,你那个叫林烟的手下,江庄主,你养的好一个混世魔王。

  竟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你惟情庄如何厉害,我却是不怕。”

  江清扬道:“此事或许有些误会,小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如何能伤得了贵府公子。”

  国舅厉声道:“江庄主把他叫出来,问问便知。”

  江清扬在心里权衡了下,道:“去叫林烟过来。”

  两派人在院内相持,国舅的手下知道惟情庄内全是高手,不敢妄动。

  江清扬亦不愿得罪了他。

  过了不一会儿,林烟笑着进来,毫不在意国舅人等。

  看见江清扬跪下去道:“庄主。”

  江清扬没有叫他起来,沉声问道:“你今天都去哪里玩了。”

  林烟道:“我就去街上转了转。”

  国舅怒道:“好个转一转,你打伤了我儿子。

  还敢这么……”江清扬道:“国舅少安毋躁,若是他做的,我自也不会饶他。”

  林烟道:“庄主,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人欺负女孩子,只踢了他几脚。”

  江清扬道: “那一定是弄错了,国舅熟读孔孟,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国舅道:“江庄主好会说话,林烟光天化日之下伤人,咱们公堂上见也是一样。”

  江清扬道:“国舅素有清官之誉,纠缠此事未免损了一向的英名。

  我惟情庄自有处事的法则,外人不能才场,还请国舅见谅。

  国舅若定要闹到公堂,清扬奉陪便是。”

  看了左右一眼,道:“送客。”

  朝廷积弱已久,惟情庄在各地广招弟子,实与军队无异。

  国舅咬牙道:“好,江庄主既有这句话,我倒等着听看你怎么罚他。”

  摔了一下袖子走了。

  江清扬道:“国舅慢走。”

  林烟看他们出门去,站起来道:“庄主。”

  声音里全是撒娇。

  江清扬道:“跪下,谁让你起来的。

  你真好大的胆子,越来越没有规矩。”

  林烟吓了一跳,重新跪在地上。

  江清扬道:“你整日惹是生非,又去招惹什么国舅。

  我教你的道理你一条也不记得。”

  吩咐身边人道:“取家法来。”

  手下搬来条凳,荆条,又将林烟放在条凳上。

  林烟这才知道江清扬是真的生气了。

  江清扬道:“打他的屁股,重重的打,打到他一个月不能坐着吃饭。

  少一天就补在你们身上。”

  林烟扑哧笑了一声。

  道:“庄主不舍得打我,这几下也免了吧。”

  江清扬道:“还不动手。”

  林烟臀上结实的挨了一下,他自跟着江清扬,连指头也没挨过一根,接连被抽了几下,大哭了起来。

  江清扬道:“不准哭,哭一声多十下。”

  林烟改放声大哭为呜咽,听起来倒更是委屈。

  江清扬数了十下,摆手让那些人停了。

  林烟抽噎个不休,江清扬道: “你知道错了么。”

  林烟道:“我没错。”

  江清扬道:“那你就跪在这仔细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找我。”

  林烟哭道:“我错了我错了。”

  江清扬道:“你错在哪。”

  林烟道:“我不该惹庄主生气。”

  江清扬道:“你错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在街上管得了一件管不了十件。

  救得了一个人救不了天下人。

  好男儿的本领不该用在这样的小事上。

  你若要管,便先要争得能管的位子。

  而不是去得罪权贵,事情管不了,还要搭上自己。

  你若觉得这世道不对,便要好好学本事,让这世道按你的意思从来。”

  林烟静静听他说完,大声道:“庄主,我明白了。

  我再也不出去给你闯祸。”

  江清扬笑道:“咱们的魔王也知道自己在闯祸,吃饭去吧。”

  把他抱起来举在头上转了两圈道:“我的小烟真本事,一个人打赢二十多个。”

  两年后,林烟学习管理庄中事务,十六岁,江清扬为其设秋思分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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