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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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哥儿-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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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秭给我夹菜,我一口都吃不下,眼睛实在难受,我只得借口起身逃了这里,躲到院子外头儿去,扶着树干直发抖。我拼命抬起头来,似乎这样儿眼泪才不会落下来。
    〃荣哥儿?还真是你,怎麽在这儿?〃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勉强笑了:〃哥,你。。。怎麽也在这儿?不去陪着客人,好麽?〃
    孟华擦着汗:〃我可累死了,先偷会儿懒,一会儿有的我喝呢!〃
    我忍不住道:〃你还是少喝点儿,要醉了。。。新娘子怎麽办?〃
    孟华愣了一下:〃喝多喝少只怕不由我,可跟新娘子〃他猛地顿住,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荣哥儿,你不会以为〃
    我摇摇头就想走,孟华追上来拉住我,似笑非笑看着我:〃荣哥儿,你不会真以为是我结婚吧?〃
    我忍着难受笑:〃那也没甚麽啊,春杏儿姐又漂亮,你和她。。。天生一对!祝你们白头到老,举案齐眉,早生〃
    孟华一把搂了我亲在唇上,我吓得手脚都凉了,胡乱推他:〃叫人看见你可怎麽。。。〃
    孟华哈哈笑着,把胸前的花儿扯下来往我手里一塞,我一看就愣了,上面三个字介绍人。

    五十七
    我们回了喜筵,春杏儿姐和向明哥正巧要敬酒了。孟华哥赶紧把花儿再戴上,拍拍我肩膀:〃自个儿照顾自个儿。〃
    我笑着点头,看他过去与证婚人他们坐在一桌。骆秭满嘴的油:〃跑哪儿去了?再不回来就没吃的了。〃
    我只是笑,远远看着孟华哥他们起身与新郎新娘喝酒,他脸上的笑容由衷而满足。春杏儿姐靠着他的耳朵似乎说了句甚麽,孟华愣了一下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吓得忙低了头。隔了一阵才抬头,却见春杏儿姐呵呵笑着拍他肩膀,还是一边儿的向明哥拉了她走开。孟华哥这才松口气,却又转头看着我笑了一下。我心里一甜,忍不住面上就有些烧。
    〃诶呦呦,这是怎麽了?〃骆秭嘿嘿笑着贴近我耳朵,〃还没喝酒怎麽就脸红了?别是刚才偷跑出去就是为了偷酒吧?〃
    〃去。〃我一推他。
    骆秭呵呵笑着瞟眼那边:〃孟队可是一直看着你,我就说嘛,他要不放心干脆把你栓在裤腰带上,何苦折腾我?又要保护他,又要保护你?我到底是谁的警卫员儿啊〃
    我夹块菜堵了他的嘴,他才不罗嗦了。我偷眼看看那边,孟华哥只是笑的,多半是看见我方才脸红了。我忙的正襟危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心里,却是当真欢喜。
    春杏儿姐少时敬酒到我们桌儿,见我在着非要和我单独喝一杯。我只得起身应了。春杏儿姐过来搂了我:〃荣哥儿,孟队,就交给你了。〃
    我一愣,顿时讪讪的不知该说甚麽好。
    春杏儿姐呵呵笑着咬我耳朵:〃你可仔细了,若是孟队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我可不饶你!〃
    我尴尬的笑笑,罗向明一把拉开她,对我歉意的笑笑:〃荣哥儿,她醉了,你且别怪她。〃
    〃怎麽会。〃我嘴上笑着,心里却觉着当真对不住她。
    罗向明却也倒了杯酒来敬我:〃荣哥儿,这条路不好走。。。哥哥不说甚麽了,你们是不容易的,可别丧气啊!〃
    我正要答话,骆秭却眨着眼睛道:〃甚麽路不好走啊?〃
    我一下冷汗就出来了,罗向明却一拍他脑袋:〃革命的路啊!你这小子,荣哥儿能舍了荣华富贵来革命,容易麽?〃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对他充满敬意。以往只觉得他是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子,现下看来,倒是我最迂的了。我们干了这一杯,我语出真心:〃向明哥,好好待春杏儿姐。〃
    〃那是自然。〃罗向明笑笑,和春杏儿走向下一桌。
    我心里是满满的快乐,抬头看看天上,月亮出来了。
    没等散席,孟华推说喝多了,过来说要和我先回。向明哥说时间不早,干脆在马家庄住一晚上再回去。孟华哥只说队上还有事儿要做,也就不闹洞房了。
    饶是快马加鞭,我们回到冀东村上也已是深夜了。
    进屋我忙着给孟华哥打水洗脸,他坐在桌前喝茶:〃不着急不着急。〃
    〃队上甚麽事儿呢?〃我看着他擦了脸,〃白天我都在,没听说甚麽事儿啊。〃
    〃荣哥儿,你没话问我麽?〃孟华净了帕子过来给我擦脸。
    〃诶?〃我倒是愣了,他只笑笑,把我按着坐在炕边儿上,又打水来给我洗脚。
    我歪着头看他给我洗,忍不住的笑:〃孟队亲自动手啊我可怎麽担当得起?〃
    〃少废话。〃他笑着抬头一手抹在我脸上。
    我一抬脚,踢了他一身水,自个儿笑倒了。
    孟华嗖的立起身来瞅我一眼,我一愣,他却怪叫一声扑到我身上来压住我:〃敢把洗脚水弄在我身上,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就来胳肢我。
    我连忙求饶,孟华却只管闹我。等我笑的快没力气了他才住手,摸着我的额头道:〃你以为是谁我都给洗脚麽?〃
    我一瞬间恍惚起来,似乎眼前这个人,是二十年前那个孟华哥,那个站在桃花树冲我微笑的男孩子,是那个跟我一块儿与庙里小和尚斗蝈蝈的男孩子,是那个当着先生面儿念〃大明明德〃背后画乌龟逗我发笑的男孩子,是那个与我一起偷人家地里玉米烤来吃的男孩子。
    孟华见我突然静了,伸手捏捏我的脸:〃怎麽了?〃
    我叹口气,推了他一把坐起来。孟华哥在我身后轻轻道:〃你是生气了吧。。。换作是我,多半也要生气的。〃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你不喜欢春杏儿,我知道。〃
    〃她并不需我喜欢。〃我背过身去,本想否认,又觉得没有必要。
    孟华起身拉住我:〃不要再嫉妒她,她终身不可能得到我。〃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是甚麽宝贝不成,人人都要喜欢你?〃
    孟华哈的一笑,紧紧搂住我的肩膀:〃我统共只要你一个,别的全是负担。〃
    我推开他:〃那真是受宠若惊。〃
    孟华叹口气改为拉我的手:〃荣哥儿,方荣,你还有一个吕华仪,所以你不怕。〃
    我顿时全身一惊,绷得紧紧的。孟华轻声道:〃我曾经做梦,见你们结婚,而我一个人站在旁边还要微笑。。。醒过来浑身冰凉,整日不想说话。所以下定决心,同样事情不可在你身上重演。〃
    我心里一酸:〃哥,你知道那不可能。〃
    〃是,但我仍然嫉妒。〃
    我吃惊的转过头去,孟华一推我的脑袋:〃不要看我。〃
    我不敢再动,感到他把头放在我肩膀上,轻轻吻着我的脖颈:〃你在躲我,我知道。〃
    我身子一颤,不知该说甚麽。孟华搂住我的腰:〃我并不介意。我,只是生气。〃
    我不晓得他接着要说甚麽,如同等待宣判的犯人,心脏迅速在收缩。孟华收紧双手:〃你与刘懿洲。。。我知道。你一直不说,我知道你在忍耐。我尊重你,但你一直放不开。。。是在惩罚我麽?〃
    我叹口气:〃哥,我是放不开。我错了。。。〃
    〃这并不是甚麽错误。〃孟华摇着头。
    〃你。。。愿意原谅我?〃我说不清楚此刻心里是悲是喜。
    〃若说原谅,岂不是证明这件事是个错误?〃孟华的胸膛贴在我的背上,火热的,〃若真是个错误,那也该我祈求你原谅。〃
    我忍不住转过身去,惊讶的发现他眼圈全红。他猛地低下头去,我固执的拉起他的手:〃这并不是你的错。〃
    〃你肯原谅我?〃孟华笑着摇头,〃是,你原谅我,但你永不会原谅自己,是不是?〃
    我没有说话,他说的是事实。我始终狷介,不肯放开心胸。唯一敢于正视的,也不过是爱他这件事。而这一件事,足够我犯下无数错误。
    孟华反握住我:〃荣哥儿,我们互相原谅吧。〃
    〃嗯?〃我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如果真的做错了,那麽我由你原谅,你由我原谅。〃
    〃这样有意义?〃我心里发酸,嘴角发苦。
    〃如此可以证明我们都是罪大恶极,只有彼此而已。〃孟华叹息着抱紧我,〃我只有你了,荣哥儿。〃
    我很想说,你还有你的理想,还有你的祖国,但我甚麽都没有说,因为我也只有他了。我抱住他:〃哥,你如何说服春杏儿姐?〃
    〃嗯,之前要去救你被抓回来的时候儿我就说了。〃
    我忍不住倒吸口冷气:〃她。。。居然接受了?〃
    〃为甚麽不?〃孟华笑着安抚我,〃我不可能爱她,何必两个人都难过。更何况罗向明是个好人,他们一起长大。〃
    〃哦,又是一对青梅竹马。〃我点点头,其实向明哥对春杏儿姐好,人人都看得到。
    〃嗯。。。'又'?你想到谁了?〃孟华吃吃的笑起来。
    我顿时脸上发烫:〃你听错了。〃
    孟华只笑了一声,就把我吻住了。我来不及抵抗,已经被他推倒在炕上,同时他还吹灭了灯。我的心猛烈的跳起来,但我说不出话来,只有鼻子里发出几声哼哼。我的眼前是孟华哥的脸,他的眼睛闭着,眉头舒展开来。他的手搂在我的腰上,紧紧的,像要嵌进肉里一般。我并不觉得疼,但身上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觉察到我的不对劲儿,孟华停下了动作盯着我的眼睛:〃你还是介意?〃
    我扭过头去:〃是,我怕。〃
    〃我不是刘懿洲,我是孟华。〃
    〃我知道。〃我舔舔嘴唇,〃哥,我不是女人,但我总觉得。。。〃
    孟华叹口气,将头埋在我胸膛上:〃荣哥儿,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
    〃你说。。。〃
   〃你喜欢我的吧。。。〃
    〃。。。是。〃
    〃刘懿洲也喜欢你麽?〃
    〃可能。。。是。〃
    〃但你不喜欢他。〃
    我苦笑,这是问题麽?我叹口气:〃是。〃
    〃现在一定在想我为甚麽问问题像个小孩子?〃孟华笑了,手抚摸在我的脸上。
    〃是。〃我也笑了。
    〃他亲了你的脸?〃孟华的眼神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柔和。
    〃是。。。〃我没有说完话,孟华亲吻住了我的脸。
    〃他亲了你的嘴唇?〃孟华的手指抚摸在了我的嘴唇上。
    〃是。。。啊!〃我猛地意识到,他接下来会做甚麽,要问甚麽。我顿时愣住,全身都绷直了。
    孟华叹口气:〃发现了?你倒是比小时候儿还要聪明呢。。。不过我不打算停止问题,你打算停止回答了麽?〃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我没有那种企图通过这一次的情事来忘记或是掩盖上一次的无聊念头,也没有夙愿得偿或是欣喜若狂的无名感动。可能,太过企盼一件事情,在你已经失去获得它资格的时候等到了它的到来,就是这样的心情。
    不是懊悔,不是痛心,更谈不上快乐,只是一种近似麻木的痛楚。这些微的痛楚,来源于心底里藏得最深的感情,无论外部怎样的被污染或是破坏了,这里,永远是只有孟华哥一个人可以触碰到的地方。

    五十八
    民国三十年的九月到来了。冀东并不平静,除了日本鬼子的残酷〃扫荡〃之外,来自内部的冲击更让我寝食难安。
    九月十日开始,孟华哥去了延安,参加中共中央在延安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他们检讨共产党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政治路线,那位毛泽东同志在会上作了反对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的讲话。党内部分高级干部都作了初步的自我批评。从孟华哥的来信中看,他很是高兴的提到,这次会议使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对中国革命的许多重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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