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钟 by 苏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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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钟 by 苏芸-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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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哥,我遇到关远了。” 
 陈扬并没有惊讶,甚至没有情绪的波动,他说,“所以?” 
 沈默并没有“所以”可以告诉他,他无法思考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只能滔滔不绝地讲述著过去。他把他和关远的一切都告诉陈扬,他讲著他们怎样相互误会、怎样相互怨恨、怎样相互折磨──然後他没说的是,他和关远,是怎样相互思念。 
 他讲得那麽详尽,远比告诉杜文娴的要详细的多,沈默边讲边鄙夷著自己,他知道陈扬并不想听到这些,然而他还是不得不讲。他伤害了陈扬,所以他要以坦白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虽然这种坦白本身就是另一种方式的伤害。 
 他讲著,讲著,等到他终於讲完的时候,时间几乎过去了一个小时,他连站立的双腿都麻木了。在这一个小时里,陈扬几乎没有动过,始终用一种专注的神色望著沈默,安静地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时锺敲了十一下,陈扬突然说,“我必须走了,上次的後遗症太多,有些事要处理。” 
 沈默点点头,送陈扬来到门口,要出门的时候陈扬突然回过头来叫他。 
“沈默,”陈扬眉眼间的神色温柔,却让沈默觉得十分辛酸,“我能不能吻你一下?” 
 他们认识十年,接吻不下数万次,陈扬却从来没有这麽询问过他。沈默怔怔地看著陈扬,被他望著的男人也在看著他。然後,陈扬慢慢的靠过来,极轻地在沈默的额头上短暂的吻了一下。 
 这个吻仿佛一个仪式,那一瞬间忽然沈默明白过来,他和陈扬之间已经建立了某种东西,虽然只是雏形,却并不那麽容易被摧毁。 
 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不是爱情,但也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东西。 

40 
那天沈默开机后,手机几乎被撞进来的无数电话短信挤爆,他简短的回了几个信息,然后开车着来到公司。 
余金峰已经在等着他了,沈默推门进去,用乖顺讨好的笑容对着脸色难看的老板。他以为余金峰多少会斥责他几句,然而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居然只字未提那次枪击,只是把下半年的时间表递给他。沈默接过来看了看,面露难色地看着余金峰,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出门的时候余金峰才说,“沈默,陈扬是我大哥,但你记着,我是你老板。” 
沈默听话地点头,眼神却滑向余金峰已经开始发福的肚子,他难以相信陈扬竟然比他的年龄还要大。 

出了公司以后他驱车直奔李梦昕家,杜文娴也在,沈默一进门就招来了李梦昕的一声尖叫,然后就是口齿不清的哭诉和凌乱的花拳绣腿。沈默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她,等她终于安静下来,立刻就瞪着漆黑的眼睛,用好奇的神色听他来讲那天的经历了。 
沈默把事情简单的讲了一下,讲的平淡而偷工减料,涉及陈扬隐私的事也都略去了,就算这样李梦昕还是听的津津有味,用一种少女特有的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他,感叹着“好浪漫”。 
沈默哭笑不得,“哪里浪漫了?” 
“沈默,余金峰没为难你吧?”杜文娴插进来,冷静地问。沈默笑了笑,把那张时间表给她看。 
杜文娴安静地看完,没说话。 
“他倒是没说什么,”沈默叹口气,“不过我下半年没时间睡觉了。” 
李梦昕也凑过来看,刚扫了几眼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哇!太黑了太黑了,我十年也没这么多工作。” 
杜文娴又开始从从皮包里找烟,“算是轻的了。沈默,你知不知道余金峰为了封口平事花了多少钱?” 
李梦昕像只小狗一样把脸贴在她肩上蹭蹭,兴致勃勃地问,“多少?” 
杜文娴让沈默给她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青色的烟雾,然后竖起三根手指。 
“三百万?” 
“加个零。” 
沈默本来的脸本来就没血色,这会简直发青,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身价,突然觉得余金峰给他的工作量算是少了。 
又拉拉杂杂的聊了一阵,李梦昕蹦蹦跳跳地跑去上通告,临到门口的时候又折返回来,在沈默脸上“啾”的亲一口,然后兴致高昂地挥挥手,“我走咯!” 
沈默笑着冲她摆手,那个亲吻他只当是普通的亲昵,他、卢剑和李梦昕玩过比这夸张得多的把戏,根本无需挂怀。 
杜文娴原本拿了大衣要走,这会突然又走回沙发旁坐下,“沈默,你再坐一会,我有话对你说。” 
沈默乖乖地坐下,突然想起今天这已经是第四次进行郑重其事的谈话了。连日没休息好,身体开始撑不住,连带着精神也涣散,杜文娴拿了烟开始四处找火机,沈默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忘了要帮忙。 
杜文娴点燃烟望着他,从烟雾后面透过来的目光像个巫婆,“沈默,昕昕差点给你卷进麻烦里,你知道不知道?” 
沈默脸一红,低下头去,“知道。” 
“你莫名其妙把她卷进这件事里来,总得给她个解释。” 
“对不起。”沈默抬起头来,鼓起勇气让杜文娴的目光凌迟自己,“但当时情况太紧急,我只想到昕昕。” 
“只想到昕昕。”杜文娴哼了一声,“谈情说爱的时候想不到她,一出事了就想到她?” 
“对不起,文娴姐,我——” 
“跟我对不起干什么?你对不起的是昕昕。昕昕喜欢你,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 
沈默再一次低下头,他的确知道,然而他一直都极力地让自己以为他不知道。李梦昕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比任何人都不想节外生枝——因为他最缺少的恰恰就是朋友。 
“沈默,你不可能和昕昕在一起,但是这孩子爱做梦,总不死心,你不和她说明白,她一辈子都得想着,你是不是有一天突然喜欢她了。” 
沈默的头垂得越来越低。 
“沈默,我知道这事不能都怪你,但是你得为昕昕想想。你和别人在一起,把昕昕送去当炮灰,我不能看你这么恶心她。” 
沈默心烦意乱地说,“我没和他在一起。” 
杜文娴一针见血,“但你为他拼命,还扯上昕昕。” 
在短暂而尴尬的静默里,沈默飞速地旋转着头脑,想找一套说辞把杜文娴应付过去。这个女人太犀利、太聪明,对别人的一切有强烈的窥探欲,偏偏又打着关爱和指引的旗号,温情脉脉仿佛毫无恶意。 
果然他又晚了一步,杜文娴坐得离他近了些,温柔地问他:“沈默,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沈默没有说话,杜文娴叹一口气,轻声说,“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她细长柔媚的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神色,沈默心里轰然一声响,全线崩溃。他不能一直把事情憋在心里,因为他知道自己考虑不出结果来,他明白自己得找人商量。 
想来想去,此刻他除了杜文娴,竟然根本无人可找。 
“文娴姐,”沈默自暴自弃似地说,“我见到关远了。” 
那双猫眼幽暗地闪了两下,“后来呢?” 
“都是误会。”沈默把手插进自己的头发,沮丧地说,“我们两个相互误会了四年。” 
“你们和好了?” 
“没有。” 
杜文娴了然地笑笑,没有问为什么。 
“但是,文娴姐,我还爱他。” 
“恩。” 
“但是我不敢和他复合,不是不想,是不敢。”沈默望着杜文娴,仿佛在祈求一个答案,“为什么?” 
杜文娴慢慢地吐出一口烟,“一个小孩在路上捡了块石头,认为是宝石,当最大的宝藏藏起来,但是他长大以后未必敢再找出来看看,因为他怕发现自己捡的就是块普通石头。” 
“这个是不一样的。”沈默辩解道,“我们——” 
“你们怎么样?” 
然而沈默说不出来了,他张口结舌地望着杜文娴,突然隐约地感觉到,她说的是对的。 
“沈默,别再不切实际了,你在关远的事上比昕昕还幼稚。既然你和陈扬发生了这么多事,就这么定下来,挺好的。” 
“但是我不爱他。” 
杜文娴掐灭了烟,十分严肃地问,“沈默,你觉得什么才叫爱?” 
“我对关远,就是爱。” 
“鲨鱼就是鱼,鲸鱼就不是鱼?” 
沈默忍不住笑了,“文娴姐,鲸鱼确实不是鱼。”他停了停,又正色说,“我爱关远,不管他有没有钱,是干什么的,哪怕他是个残疾人,长的不好看,我也爱他。但是陈扬就不行——我喜欢他,但是如果他长得难看、没受过教育,我就不会喜欢他。” 
杜文娴粗暴地掐灭烟,“沈默,你太幼稚,爱情和你想的是两回事。” 
沈默扬起头,那一瞬间他脸上骄傲的神色照亮了杜文娴的视野,“我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文娴姐,不明白的是你。” 
杜文娴站起来,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最后她甩了甩手袋,昂首阔步地出门去了。 

41 
 接下来沈默开始了地狱一般的日子。 
 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全部大换血,从助理到经纪人都换成了铁骨铮铮到没有一点女人味的女人,舞蹈训练恢复,他赶鸭子上架似的拍完了MV,然後开始没完没了的上通告,多的时候一天十三条,少的时候也有五六个。一场一场的签售,歌友会,累得想死了还得打起精神应付综艺节目的搞怪。 
 陈扬没再找过他,沈默知道他忙著在处理上次枪击的事情,马斐中的KTV还是被收购了,陈扬偶尔打个电话给他,简单说几句就挂断。两个人都避讳说起关远的事,总是说些最近好麽别太累之类的话,无关痛痒。 
关远也常打给他。 
总是在深夜的时候,沈默会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铃声响起来,只要是关远来电他就迅接起,然後两个人在电话里更多的是静默,紧张又局促地茫然。 
“沈默,”在长久的沈默之後关远说,“我很想你。” 
 关远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沈默似乎能看到他勉强说出这句话时别扭的样子,他的眼眶温热了。 
“沈默,我爱你。” 
 电话挂断了,沈默久久地望著那个沈默的黑色小机器,恍惚地发觉这是关远第一次说爱他。 
 关远和那时已经不一样了,他变得成熟起来,不再那麽青涩鲁莽,也不再幼稚了。沈默想,如果他和关远晚相遇四年,是不是一切都会顺利得多? 
 一个念头突然跳进脑海里──如果现在重新开始呢? 
 这不是第一次了,沈默总是不断地想到和关远复合的可能性,然而又和每一次一样,沈默立刻不去想,他太累了,不能思考这麽复杂的问题。 
 於是他把自己丢进深渊一样的睡眠中去,明天四点就要起床,飞两个地方,做两个签唱上三个节目,开一个见面会。。。。他只有三个小时可以睡了。 
 那三个小时他睡得很安稳,只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在北京古旧的胡同里,关远和他牵著手慢慢走著,不知谁家的孩子在远处放风筝,天空蔚蓝,春风和煦。 
 醒过来的时候他微笑著擦了擦眼泪,像赴死的战士一样慷慨激昂地奔赴新一天的战场。 

 沈默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没日没夜的工作让他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其他的都还好说,只是胃疼的越来越厉害,疼痛在饭後剧烈到简直无法忍受,於是沈默尽量能不吃饭就不吃饭。可是不吃饭也会疼,沈默陷入两难的境地里,然後他开始常常呕吐,当发现呕吐可以缓解疼痛的时候,他也就懒得顾及自己为什麽会吐了。 
 那天沈默起晚了,要命的是助理也起晚了,两个人没命似的赶到电视台,倒是没人说什麽,只是沈默在化妆时听到远处有疑似“耍大牌”之类的嘟囔。 
 节目是录播,所以也没人对沈默的频频出错抱怨,沈默的手不时按著胃部,那种烧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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