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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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世沉浮-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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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查反而露了底。
我爸联络了T大的内线,得知我已经被T大建筑系录取,虽然是全系最后一名,但是毕竟是名牌大学的热门专业,家里人都吃了定心丸。
我得到了一大包水果糖的奖励,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那个暑假刘斌他们决定去深圳闯荡几年,我考上了大学他们自然不会勉强我同行。陈峰辞了工作,胡为联络了深圳的表哥,刘斌断断续续打零工攒了一点钱,张静也说服父母离开家。送他们走的那桌酒宴,我忽然之间心头涌上许多感慨,我真的很羡慕他们敢于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追求。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好朋友各奔东西,等待我的又是怎样的天地?我考上了大学,被完全不了解的专业录取,或许坚持不了一年就会卷铺盖回家。但是既然录取通知书摆在我面前,我总需尝试,这毕竟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出的重大选择。
命运总是爱开玩笑,我被建筑系录取,吴优却因一分之差念了清华生化工程。我想这次我与吴优是真的彻底分开了,再不会有交集。从此他在北京继续走他的阳关道,我去了陌生的T市过独木桥。我只求多年以后我们若有机会再见,能相视一笑。
对于头一次离开家独自到陌生城市住校念书的我,我爸妈当然放心不下。他们做了多手准备。行李不多两只箱子而已,里面是春夏秋冬的衣服,参考书籍,生活必需品。他们郑重交给我一个硬皮的笔记本,上面记载了我都带走了什么东西,我的出生年月亲属关系,在T市的长辈及电话,我的家庭住址门牌号码及电话,我爸妈的工作单位联系方式等等。除了这些还有我爸妈给我的生活指导名言警句,例如:
一个牢记——严守我是白痴这个秘密。
两个凡是——凡是老师说的话都要严格执行,凡是党员提出的要求需尽力办到。
三个一定——一定熟记宿舍电话和地址,出门一定带宿舍钥匙,没去过的地方一定要与人同行。
四个需知——自己念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班长姓名,同宿舍至少一名同学的联系方式。
五个注意——远离打架闹事人群,每天上课前检查是否带齐学习用具,没见过没用过的东西尽量不碰,上厕所时看清标志分清男女,向品学兼优的同学学习。
…………
一切准备妥当,1998年9月初,我爸带着我和我的行李,从北京启程,坐火车去T市T大学报道。
学校迎新详细周到,我爸毫不费力地就替我办好所有入学手续,交了学费,又在学校发的银行卡里存好一学期的生活费,嘱咐我一定要把卡片收藏妥当,每用一笔钱就把账目记在本子上。领了宿舍钥匙,放好行李配好柜子锁,再加上新买的自行车钥匙,一大串挂在我的腰间,沉甸甸地提心吊胆。我爸每把钥匙又额外多配了一副放进我的箱子,以备不时之需。
我爸陪着我在学校里住了两天,带我走访亲友,又教导我使用学校和宿舍内的公共设施,例如提款机,插卡电话,自动洗衣机……真是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T大学比30年前我爸念书的那会儿变化很大,到处草木繁盛,郁郁葱葱,新盖的教学楼鳞次栉比,没有校内地图肯定会迷路。我爸他们建校劳动挖的人工湖,如今有一半被填平建了新的宿舍楼,而我爸住过的那栋百年宿舍唐山地震没倒,时下粉刷了一遍又迎进了新生。
幸好我爸很快发现与我同宿舍的7个人里,有一名T市的党员,看上去老成持重。于是我爸拉着他的手,玩了一把阵前托孤,然后含着热泪弃我而去。
暑假的素描恶补还是有些成效,我勉强通过美术加试,不用转别的系。
我的大学生涯在爸妈的担忧下正式开始了。而它远比我想象的丰富精彩,就好像一大盒外国杂拌糖果,颗颗诱人,包装纸上写着看不懂的英文,不包了皮尝尝永远猜不到抓起的是什么。






明天我下午去北京的版聚,不知道会遇到谁啊?

十五
我们建筑系的男生住在学校最偏僻的一栋宿舍楼,我的房间号是419。
一进宿舍门,左边4张床,右边4张床。我睡在靠门左边的上铺,就是即使关上宿舍门站在楼道里透过上亮子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那张床。两排床中间是一张长条形的桌子,放上统一配置的每宿舍一台18寸环绕立体声彩色遥控小电视,平均每人还能分到1尺3寸见方的一块桌面。朝南的房间,8张床睡7个人,空出一张下铺放行李,除了电视机还有电话机,预留网线接入口,这样的宿舍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传说我们隔壁那所大学也是名牌了,宿舍屋里的电压只能插4个台灯,多一个肯定跳闸,每层才有一台电视,打电话还要去楼下的传达室。
我们那栋宿舍楼是6年前盖的所谓新楼,最高4层,所以没设屋顶水箱,最近这两年T市地下水位下降,用水高峰水压不足,每天清晨傍晚4层的水房厕所就会断水,逼得我们早起晚睡错过全楼用水高峰勉强度日。
我对面铺上的那位兄弟,天生洁癖内向,一日三洗漱,每天换衣服。他怕脱衣服的时候走光,像女生那样在床上围了一圈布帘子,坚持了没几天就无法容忍用水条件的艰苦和宿舍的男子汉气息,自己出去租房住了。
我们屋除了党员,还有一位T市的,家就在学校附近,一天也没在宿舍住过。另有一个美术加试没过,转了计算机系,我还没记住他的长相他就搬去了别的楼。所以我们屋实际常住人口只有四个。我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记住了另外三个人的名字。
党员叫霍中华,别看长得像大五快毕业的学长,实际年龄比我还小两个月。他个头不高,戴着一副眼镜,脸上总是和蔼可亲的笑容,我们公选他为寝室长。
党员的上铺是来自河北的王铮,中等身材,人白白净净的,复读过一年,比我们都大一岁。他高分入学拿了新生奖学金,请我们全宿舍吃了一顿火锅,人缘不错,可称得上知心哥哥。
还有就是我的下铺,来自内蒙古的张涧冰。他比我高7公分,182的个头,宽肩窄臀,细腰乍背,浅褐色的皮肤,高鼻梁蓝眼睛,似笑非笑薄薄的嘴唇,配上披肩的棕色头发,浑然天成的艺术家气息,真是帅呆了。他说他祖辈都是汉族人,但是大家显然会怀疑他基因变异或者祖上有不明血统亲属。
论外表我属于斯文清秀阴柔的中性美,站在张涧冰旁边,更显出他的阳刚洒脱。同学们开玩笑说,如果我是女生,他和我简直就是金童VS玉女天生一对儿。实际上由于我们两个人的存在,我们年级的其他男生追女友的成功率普遍偏低。入学时自带女朋友的,更是不敢让他们的女友看见我们,唯恐见异思迁多年感情投资贬值。
建筑学院,我们这届一共三个班,建筑学专业甲乙班,城市规划专业算丙班,一共80来人。男女比例接近2比1,女生里面可供开发资源相当稀少,不是名花有主的就是众星捧月,就连稍微清秀可人的也三两下便被瓜分干净。
王铮果然是多活了一年,经验老道,一上来就抢到一个丙班的女生,南方小姑娘,身材不高,乍一看相貌普通还戴着眼睛,实则皮肤细白眼波清澈性格温婉,学习成绩优秀,里外没得说。把霍中华羡慕得整天唉声叹气。
张涧冰虽然追求者众,甚至有很多外系的溜进我们学院送情书,可是他好像至今没一个看得上的。
而我,全心全意放在学习上,不参加学校社团,平时上课沉默寡言,学院宿舍两点一线,还没有引起如张涧冰那样的反应。本来偶尔也会有人给我送情书,不过一看到我身旁的张涧冰多半会立刻改主意。
宿舍晚上11点熄灯,开学没几个星期大家基本上混的熟了,躺在床上就开始夜话瞎聊。通常都是王铮的知心哥哥播音时间,大谈生活情感问题。再有就是霍中华不失时机地插入爱国爱民的社会主义大道理,传播党组织的先进思想。张涧冰讲讲他在学校各处的艳遇。而我不善言辞,是最固定的忠实听众。
今天晚上他们好像对我突然产生了兴趣。
霍中华严肃道:“安于世同学,今晚10点有一名女子打电话找你,得知你上自习还没回来就挂断了。”
党员问话我当然老实回答:“可能是我妈吧,她没说再打吗?”
“我接过你妈妈的电话,似乎不是一个人。”霍中华说,“而且那个声音很年轻,娇滴滴地叫着小世世。”
“小世世?”我白痴的大脑转动了几圈,结结巴巴道,“这个,可能,是我小学同学张静。”
“小学同学?”王铮话音里明显地表露出怀疑,“是你北京的女朋友吧?老实交待!”
“她,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直说,“我们确实曾经可能算是男女朋友关系。”
“什么叫做曾经可能算是?”张涧冰的声音从我下铺飘上来,有些不耐烦,“坦白从宽!”
既然他们都让我说,我只好说:“我和她相处三年,高三的时候她提出分手,现在应该和我的几个哥们儿在深圳。”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得出这样的结论:女友把我甩了跟着别人跑去深圳,原因是我高三忙于学习忽略了感情经营。
“小安,你真可怜。”王铮叹了口气,“我还奇怪呢你人模狗样的,为何不找女朋友。原来是被人伤了心,还没恢复元气。”
霍中华感叹:“北京就是好啊,高中生就开始恋爱实习。”
张涧冰却道:“这么说我没找女朋友,王铮同学也会很奇怪了?是不是找个时间再三堂会审我?”
王铮没答话,我却傻呵呵地问道:“是啊,我也很奇怪,你攒了那么多情书,还没选定目标?”
张涧冰没好气道:“攒多点好卖废纸!估计再有两天床下那捆就能换四根冰棍的钱。”
他这句话如果被那些花痴女生们听见,肯定要香消玉损一大片。
“太挑剔了错过太多,小心将来后悔。”王铮提示道。
霍中华也说:“每个女同志都有好的一面嘛,你快锁定一个,让其余的死了心,我们才能有机会。”
我用引以为傲的数学逻辑,非男即女,推导出一个结论,铺天盖地的女生追着跑,张涧冰都不要,难道,我禁不住说出来:“难道你喜欢男生?”
“考!”张涧冰骂了一句,再不出声。






 




十六
大一刚上,班干部是辅导员班主任指定的,都挑的是学习成绩一流中学得过优秀干部的同学。我哪样也沾不上边儿,高枕无忧。我们寝室就党员霍中华同学被钦点了一个班级支部书记。这个书记的职权,就与现在的国家领导层类似,与班长平级,理论上是班级的精神核心,实际上就是大众公仆,什么活都要应承。
看,现在霍中华同学手里拿着一打表格走进寝室,满头大汗一脸无奈:“学校组织新生足篮排大赛,为学院争光,大家有能力的就报个名吧。”
王铮接过表格看了看,霍中华的名字后面空着,一样也没选,就说:“党员不带头,群众向哪儿冲?”
霍中华笑道:“就我这二等残废,篮球排球不用考虑了,踢足球再摔了眼镜,白白丢脸。别取笑我了。”
王铮一看也是这么个理,叹了口气,把表格还给霍中华:“我们那县城高中从来没有开过体育课,除了高考那几科别的我都不会。”
霍中华也不勉强,走到张涧冰面前。张涧冰刚从运动场回来,英姿飒爽,也没看表格就说:“我高中排球是校队的,推辞不掉,就这项吧。”
霍中华显然还没满足,又抬头望了望正在床上苦读英语的我:“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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