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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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3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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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伯父竟然还见证了他们的婚事,甚至连婚书都在他之处,不知道此话从何说起?不说部曲放良之后,按律便与主人无干,就算仍是部曲,主人与婚配的暂且不提,自家婚配的却能够请得主人见证,哪家有这样的道理?河中杨氏需没有这等家规”
    杨伯峻今天前来,本是十拿九稳能够保下这桩案子,顺利把之前别人送给他的好处纳入囊中。尽管不知道刘良一介区区部曲,如何能够拿出这样大一笔钱,可他的xing子就是送到眼前的钱绝对不能推出去,一时也就顾不了这许多了。如今杨蛞竟是从蜀州走了一趟回来,还带了杨玄琰的亲笔信,此时更是这般不留情面地驳斥了自己,他顿时大感面子上下不来,恼羞成怒之下便喝了一声。
    “杨七郎,你对长辈如此说话,莫非便是河中杨氏的家规?”
    外头旁听的人发现杨家竟好似起了内讧,一时都更加好奇,纷纷张头探脑地看着热闹。而杜士仪见杨蛞气得脸sè发青,已经看过杨玄琰这封亲笔信的他少不得再次重重一拍惊堂木,这才一弹手中的信笺说道:“杨司户的亲笔信上说,刘良既然已经放免,官府有案可查,也就再不是杨家部曲,其人若有犯过,自当按照律法处置,绝无宽纵的道理杨司户身为旧主,既然如此说,自然比旁人旁证更加可信……”
    他这话还不及说完,杨伯峻顿时急了。那一百贯整整齐齐的青钱好似在眼前闪动,他一时口不择言地说道:“我曾经亲耳听杨十二郎说及此事,倒是这亲笔书信是真是假却不好说……”
    “荒谬”杜士仪原本防着有人借题发挥,这才让杨蛞去走一趟蜀州,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个所谓杨家长辈跳了出来。刚刚耐着xing子看这老翁上蹿下跳,此刻见其还要搅局,他顿时怒斥了一声。
    “杨七郎乃是杨司户的嫡亲侄儿,又亲自去了蜀州,这书信上更有杨司户私章,何处有假?尔虽为族亲,杨司户却一直在外为官,三年五载也未必能见过一回,相逢之际,杨司户必知尊老之意,焉会将区区部曲之事拿来与你相谈?我念在你年长,不屑究你胡言之罪,尔若是再如此胡言乱语大放厥词,那我便将你立时三刻逐出公堂”
    “好”
    外间旁听的百姓之中,也不知道是谁一时克制不住,竟是如此喝了一声彩。尽管那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可各种低低的议论声却并未止歇。杨家这位长辈如今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了笑话的代名词。
    而堂上的杨伯峻更是面sè极其难看,他仗着辈分尊长,胡搅蛮缠惯了,可这会儿方才意识到,杨七郎固然不能对他这长辈如何,可杜士仪却不是河中杨氏的人,又是本县父母,倘若他再不知进退,对方完全可以不顾他的脸面他在河中呆不下去这才到巴蜀来,要是今天真的被逐出公堂,这蜀中他也就呆不下去了
    权衡之下,他只得厚着脸皮讪讪地说:“是老朽一时糊涂了。”
    杜士仪对于早年族中人情冷暖的印象,早已经有些淡漠了,但他仍旧最恨这些倚老卖老为老不尊之辈。因而,慑服了杨伯峻,他见刘良一时仿佛有些着慌,这才再次一看左右吩咐道:“既有杨司户亲笔信,足可证刘良此前所言纯属心存侥幸肆意污蔑。架出去,先杖一百”
    刘良不想局势看似逆转,须臾之间却又是原有之判。他惊怒交加地挣扎了两下,还想再说什么时,却只觉嘴里被人塞上了一团什么东西,一时咿咿呜呜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路被人架了出去。而那些旁听的百姓看到人被架到了自己面前,又被三两下绑实在了刑凳上,纷纷再次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活该,这等恶徒贼子,杜明府果然判得公允”
    “只那刘张氏也不是什么贞节妇人……不过遇上那等父兄,也是可怜人。”
    “不是据说他之前还有其他罪过,一直无人告发,所以从来不曾深究?”
    仿佛正应了这最后一句话,须臾,便有人从大堂上快步出来,高声说道:“明公有令,此前有传言,道是此刘良曾经另有作jiān犯科种种,然既然不得苦主相告,不能立案。今告成都县内上下,若有曾得此人侵害者,俱可备人证物证到县廨相告,定当秉公处断”
    嚷嚷过之后,这胥吏便对一下子为之哗然的旁听人群说道:“届时自会再出榜文昭告,尔等回去之后,也可自行告知四邻。”说完他就冲着一旁那个等着行刑的老手差役说道,“明公有令,立时决杖。用心一些,可别随意糊弄人,咱们这位明公可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
    那差役立刻干笑道:“这还用说,这等jiān恶之徒我怎会下轻手?”
    等人转身一走,他脚尖一勾地上那根看似不如小指头粗细的常行杖,那木杖立时轻轻巧巧地挑了在手,随即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那细细的木杖带出一记凌厉的风声,竟是径直先杖背。在这天寒地冻的ri子除去背上衣物,刘良本就在瑟瑟发抖,这一下落在背上,他登时整个人剧烈颤抖了一下,嘴里发出了一声分辨不清的惨哼。而随着臀上和大腿上分别又着了一下,他亦是额头大汗淋漓。
    区区三下就已经如此苦痛,这一百之数他怎么捱得下来?
    外间行杖的风声着肉声和惨哼声,堂上听得清清楚楚,而张家父子三人面露快意的同时,张大便趋前跪下磕头道:“多亏明公明允无私,这才为我家讨回了公道。如今人犯既然已经决杖受刑,我家妹子……
    “你不是刚刚还骂她是贱妇?”杜士仪冷冷打断了张大的话了,见其顿时为之语塞,他便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既是张氏从前回家之际,尔等父子三人便已经与之断绝关系,更将其逐出家门,如今张氏虽再告刘良殴凌,却再与你父子无关更何况,尔等当初因货卖不成而与那行商相争的时候,曾以她并非尔等亲生作为托词,硬生生昧下了从那行商处讨要的十贯定金,既是当ri如此说,今ri,张氏何去,便由张氏自己决定”
    如今前头冠以的夫姓刘氏终于拿开,张氏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因而,杜士仪竟是一言断绝了父兄要她归家,更断绝了他们再从她身上榨取利益的希望,她只觉得感激涕零,上前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后便语气坚决地说道:“明公在上,奴之前罪孽深重,如今愿意于大德尼寺出家,清修为生”
    “这怎么行”张老翁一时又惊又怒,竟有一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挫败感,他三两步冲上前去想要把女儿拽起来,可还没拉着人,他就只见此前那个曾经把刘良整治得鬼哭狼嚎的从者倏忽间挡在了自己身前,那冷冷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又退回去了两步。一气之下,他顿时坐倒在了大堂上,再次哭天抢地了起来
    “这算什么,我含辛茹苦养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便宜了别人……”
    “荒年鬻儿,贫家卖女,虽不合情理,却出自无奈,因而律法无禁。然卖女求财,道义不容礼法本为惩恶扬善,今ri此案虽由家务事而生,却惊动四方,牵连上下,便因连犯律法道义”
    杜士仪一记惊堂木止住了这张老翁的哭闹,又是一番疾言厉sè的话之后,这才冷冷说道:“蜀中桃源之地,如今却屡有作jiān犯科,欺上罔下之举,实在令人惊怒惋惜我既然奉陛下诏为成都令,除了察冤狱,听诉讼,劝农桑,兴水利,更需教化一地。从即ri起,建教化院,专讲礼法道义,凡不犯律法却失道义的,一概进教化院修习一月,以收戾气,抑贪心,扬善风,广仁义”
    撂下了这出人意料的话之后,便又淡淡地说道:“来人,先把河中杨氏这位杨翁,和张家父子三人,请去教化院”

第四百三十一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刘良受杖一百后,背臀腿无不鲜血淋漓,人也早已昏厥了过去,杜士仪便令人将其送到了先前诊治过张氏的医馆,却又派了两名差役昼夜看护,以免人跑了。而杨伯峻和张家父子三人被强令进了那劳什子教化院,这消息传开之后,上上下下顿时为之哗然。
    这县令掌教化的职责固然是一直有的,可这教化院却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尤其是当范承明得知这么一桩案子竟是如此收场,忍不住怔忡了好一会儿,这才淡淡地吩咐道:“让人去看看,那教化院究竟是何等地方。”
    不止范承明又恼怒又好奇,纵使崔澹这个最先攀附的,也不禁在堂审过后第一个造访县廨打探。而李天绎和罗吴两家亦无不是心惊肉跳。等到三ri之后杜士仪大大方方,直接让人开放了教化院供各家代表和遴选出来的百姓参观的时候,众人看到杨伯峻和张家父子坐在那儿,满脸苦涩地听人读三礼,一时全都面sè各异。
    而领了他们来参观的县尉武志明就似笑非笑地说道:“先是教导宣读,然后是他们自己诵念。每ri上午下午各自宣读或是诵念两个时辰,若是一月期满考核之后,规定的篇目不得通过,那便再加一个月。若不用心,减饭食以示薄惩。”
    竟然叫人读书!这简直是软刀子割肉!
    李天绎登时心中咯噔一下,再看旁边的罗德和吴家那位家主,只见他们面sè全都是yin霾重重,他就知道他们也看出了这一招看似绵软之下的锋芒。把那些没有触犯律法,但却显然有失人情道义的人关在这教化院讲礼读礼,这传扬出去固然有人会笑话是书生意气,可想也知道当事人的这种ri子有多难熬!更不要说在这里头关上一遭,名声脸面全都没了,ri后更会被人当成是笑话!
    而被关在里头的人,一个是外籍迁入的衣冠户,三个是本地一家父子三人,这样的不偏不倚,正好表示出了杜士仪的公允态度。那些想要挑起客户居人纷争的家伙,这次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
    转眼就快到了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和京城长安一样,成都亦是从十四开始连放三ri花灯,并解除夜禁,因而县廨上下的差役早几ri便拿到了轮班表,每个人都是值两夜,放一夜,和往年的安排没什么两样,带家人游玩和当值两不误,一时却也各自无话。而杜士仪自己则是早早邀约了王容,正月十五同乘一车去赏花灯,对于在长安城中初识便是灯节,可接下来却再没有这样机会的他们来说,这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然而,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这天下午,杨銛便再次带着玉奴来见。就前次的事情千恩万谢之后,他想起之前为了甩开三娘玉瑶费了老大的功夫,忍不住在心里暗叹这伯父家的女儿个个难缠,随后方才陪笑道:“玉奴说,明公当初许诺过阿爷会回来带她去看花灯,如今她阿爷没回来……”
    这话虽然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却很清楚,杜士仪听了只觉得哭笑不得。可是,当玉奴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师傅的时候,他不禁摇了摇头。想起之前还对王容说过,若是有空带了他这小徒弟去见她,他也就没好气地说道:“既是我答应了她,自然说话算话。好了,今ri上元佳节,杨七郎想来还有事要忙,我就不送了!”
    杨銛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杜士仪这般下逐客令了,他讪讪然一笑也就主动告退。而等到他一走,原本还老老实实的玉奴立时喜笑颜开地说:“师傅,师傅,我回去之后练过那首曲子了,我弹给你听!”
    小丫头如此兴致勃勃,杜士仪忖度如今时候还早,自然不会扫兴。只不过,他原本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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