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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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5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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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反常举动;你却一直拖到现在?”
    此话一出;李鸿只觉得一颗心猛然抽动了一下;倘若不是时间地点情形全都不对;他恨不得鼓掌为杜士仪喝一声彩。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父亲那熟悉的声音:“杜卿所问倒是提醒了朕;夏日之事;拖到现在方才陈情;尔居心何在?”
    “陛下;奴婢只是……”
    “其次。”这一次;杜士仪没有让那宦官再说下去;而是不慌不忙地问道;“第二;我这个人记性一向好得很;如果我没记错;当日颁赐冰酪的时候;来送东西给我的是一个面上有些麻点的宦官;年纪应该在五十许;并不是你。
    “那是……那是……”那宦官哪曾想杜士仪能够记得数月前见过的人;一时面色慌乱了起来。可就在这时候;李隆基替他解了围。
    “杜卿记性如此之好?”
    天子的疑虑杜士仪早有准备;当即转身长揖道:“陛下颁赐;乃是殊恩;因此从当年臣在左拾遗任上;陛下每逢年节颁赏时所用的宦官;臣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用不着掰手指;杜士仪如数家珍地将那一次次颁赐时的宦官特征一一道来——当然;他的记性不可能有这么变态;可既然出了前次纸条的事;他为了应对可能有的诘难;做好了所有该有的准备。十几次颁赏者的细节说完之后;他转过身来再看那宦官时;就只见其人已经面如土色。
    而李鸿已是如释重负;他一面庆幸听了太子妃薛氏的嘱咐;在此之前;就把与此事有涉的人小心翼翼一个个都除了;一面暗哂这个出面告密的家伙应该只是听到过一星半点风声;并不是真正的涉事者;告密的时候坚称自己是实行者;不过为了取信于天子而已——毕竟;他也怕事情败露;武惠妃就此发难;他的太子之位恐怕会更早地不保了
    “奴婢……奴婢是转托了他人……”
    “够了”李隆基终于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固然常常转过废太子这个想法;可他不希望被人牵着鼻子走;更恼火还莫名其妙被人牵扯进一个正当任用的大臣。因此;在恼火地叱喝了一声之后;他便又高声叫道;“来人”
    应声进来的高力士见地上跪着的那个宦官颤抖得犹如筛糠似的;他当即大步走上前去;到其背后时突然对着其后脑勺就是重重一下;眼看其颓然仆倒在地;他才恭敬地躬身道:“大家有何吩咐?”
    “将此贱奴杖毙”用冷冽的语调如此吩咐了一句之后;见高力士亲自动手把人拖出了屋子;他方才看了一眼面前的杜士仪;心里踌躇了起来。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今日之事;乃是小人作祟挑拨离间;臣愿密之;绝不对人言。”
    杜士仪既是给此事定了性;李鸿立刻福至心灵地叩头说道:“阿爷;我知错了。日后绝不在宫奴头上宣泄怒气;一定勤学苦读;再不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
    李鸿既然把此事归咎于小人因见罪而生怨;李隆基就知道接下来省事多了。之前杜士仪没来时;他该发的火已经都发完了;这会儿便没好气地说道:“回去闭门读书自省一月;好好反省今日的疏失若非朕看在去世丽妃的份上;否则决不再饶你”
    去世的丽妃?直到母亲在病榻上去世的那一刻;恐怕也在惦记着你;可你何曾想起去看过她?
    李鸿心中已是恨意高炽;可少不得恭恭敬敬应了下来。等到扶着膝盖站起身的时候;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他的两条腿已经完全酸软了。可是;他仍然用最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外。等到重新呼吸到那清冷空气的时候;他才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声。
    杜中书;之前是我莽撞险些害了你;今次的人情;我这辈子一定会还上的
    而太子李鸿既然离去;杜士仪自然就更加轻松了几分。果然;接下来李隆基绝口不再提最初盛怒之际竟是要废太子的事;而是吩咐了另一件事。其一是让杜士仪亲自为金仙公主拟定神道碑;至于书写者;则是玉真公主早已包揽了过去;至于其二;则是即将开始的十铨之事。尽管这一次李隆基不准备像开元十三年那样全都自己亲自决定;也没那个精力;可他仍然关心备至;最终便问到了李林甫。
    “杜卿觉得;李十郎为吏部侍郎期间;可公允否?”
    公允?哪个吏部侍郎不曾任用私人;真要说公允;只看每年的铨选是否能把一些真正有才能的人放在合适的位子上;仅此而已。
    “陛下;李十郎无论是当初在国子监司业任上;还是后来的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吏部侍郎;无不兢兢业业;精于得当。吏部前次之失;乃是胥吏之弊;李十郎上任之前便是如此;与他并无多少于系。”
    听了杜士仪的这一番评价;李隆基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他是裴卿信赖之人;而你是萧卿重用之人;听说你和他昔日与宇文融都交好;如今分道扬镳;你能为他说一句公道话;确实不易。好了;今日既然朕特意召了你来;你就在此给朕熬夜一晚;今晚就把八娘的神道碑仔仔细细拟出来;省得来日出宫被人诘问毕竟;她说起来也算你半个岳母”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七百一十章 一夜惊风雨,却是铨试日
    神道碑文不比寻常只需一二百字的诰旨;若是平常时候;那些因文采而著称的名士大多都不是无偿接下别人的神道碑文;而是会收纳数量多少不一的润笔。如张说这样身在高位而又执文坛牛耳的;若非至亲好友求上门来;等闲人千金尚且难求一碑。故而有时候;这样的交易除却是丧家为脸上贴金的一种手段;也同样是行贿的一种手段。只不过;为了确保自己的令名不至于被人诟病;那一篇神道碑文倒还是要尽心竭力粉饰的。
    至于一晚上写一篇神道碑文;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就算是快手;一晚上打个草稿都还来不及;更何况写完?
    然而;杜士仪知道李隆基终究心中有些芥蒂;能够用这件事把今晚上这一桩几乎是翻天的变故遮掩过去;他也没什么心理不平衡。即便没有李隆基钦点;金仙公主的神道碑;他原本也是打算亲自操刀的。因此;喝了一口浓浓的茶叶;他提笔饱蘸了之前亲自磨好的半砚台墨;继而举重若轻地在纸上写下了第一笔。
    “朝散大夫守中书舍人;集贤殿学士;蓝田县开国子臣杜士仪奉敕撰……
    一夜北风中;屋子里的灯自始至终一直亮着。而在外头的夜色之中;却有一个个人被堵住了嘴送出了这个地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后头寝殿内;李隆基少有地一人独眠;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进来;却在距离榻前六七步远处停了下来;他方才轻声唤道:“力士?”
    多年君臣;李隆基和高力士在某种程度来说;早已经同调。听到这一声唤;高力士便立刻低声答道:“大家;是奴婢。外头北风呼啸;奴婢恐怕陛下会睡不好;所以特地来瞧一瞧。”
    “你算得倒准;朕确实睡不着;仿佛一合上眼;就能看到丽妃当年翩翩起舞的样子。”李隆基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想起过当初青春年少时的赵丽妃了;可今晚这一想起来;他就不禁心烦意乱。此刻;他没有看仍然维持着行礼姿态的高力士;淡淡地问道;“朕问你;你觉得太子今次可冤枉?”
    “大家若不是认为郎君为人所诬;又怎会只是薄责了事?”
    高力士很明白李隆基心中所思所想。尽管太子李鸿的储位岌岌可危是事实;但他素来的宗旨就是不偏不倚。即便养父高延福出自武氏;故而武氏中人都认为他应该是自己人;可他的定位始终明确得很;自己忠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天子。故而;他在说出这么一句中肯的话之后;继而又恭恭敬敬地说道:“郎君这些年来成婚生子;不再是孑然一身;有时候性子难免急躁;而宫中人往往踩低逢高;想来一时因挞责而心生怨怒;以至于构陷郎君也是有的。
    “你不用帮他说话;朕当年偏宠于他;如今子女众多;他身为太子薄德寡能;朕对他多有不满也是事实”李隆基轻哼了一声;随即就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杜君礼所言;朕也有些狐疑;缘何不是别人;而是他?想想他回京之后;其他的事情兴谢是按部就班;但此前大考之际;他一手揭出了考功舞弊的案子;因而那些胥吏痛恨于他;因此和宫奴勾连;以至于打算陷他于死地;这是最可能的”
    “圣人英明”高力士知道不管李隆基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有意这么说;这都是为此事彻底定了性;他自不会多事。等到他巧妙地渐渐拐开了话题;说到了宁王山池院;又说到了薛王此次儿子和孙子同一天出世;渐渐的;他就觉察到了李隆基的倦意;声音自是越压越低;直到听见榻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蹑手蹑脚地缓步后退;悄悄出了门外。
    无论是兄弟姊妹也好;妻妾也好;儿女也好;当今天子心目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自己。故而;他独宠武惠妃;却在试探性地向大臣提过一次册后就闭口不谈;甚至于太子也时至今日尚未更易。原因只有一个;李隆基亲身经历过那个武氏主宰天下的年代;对于后宫于政本来就警惕得很;更何况武惠妃就是出自武氏只不过;天子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太子李鸿固然心怀怨言;武惠妃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
    一夜的呼啸寒风过后;次日一大清早;熬了整整一夜的杜士仪特意用冰冷的井水洗过脸;又用过汤饼和小菜;除却眼睛里头有些血丝;精神却还尚好。而高力士站在书案前亲自过目了那一篇约摸七八百字的神道碑文;只觉得字字珠玑;清逸之气以及哀婉之意拂面而来;不禁击节赞叹道:“果然绝妙好文大家若是看了;必然会为杜中书这生花妙笔浮一大白;金仙长公主若泉下有知;一定亦会满意的。”
    “也是因为此前我便仔仔细细琢磨过;倘若这篇神道碑文有幸由我草拟;应该写些什么;如今总算是幸不辱命”
    “那是自然。”高力士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旋即就说道;“时候不早;杜中书也该去预备参加朝会了。对了;今日是吏部铨试之日;预祝杜中书马到成功。”
    “我只是一后辈;不过是跟着诸位前辈好好学一学而已。”
    杜士仪口中这么说;人却打起了精神。他很清楚;昨晚上打的是不期而至的遭遇战;而今天开始的这一仗;方才是他蓄意通过大考;从考簿舞弊撕开了一条口子;进而从吏部尚书侍郎手中夺下铨选大权后的最好机会;也是唯一一次机会下一次;若想通过铨选再做什么;那恐怕不太可能了
    昨夜杜士仪轮值宫中后被召入山斋院;这种事情在朝会上几乎无人知晓。但凡知情人士;高力士奉李隆基之命;亲自带头几乎都给处置于净了;至于中书省那些当值的吏员;都以为杜士仪是被李隆基召入宫写金仙公主神道碑文;故而这个理由倒是广为流传;就连萧嵩在朝会上奉旨宣布主持十铨的官员名单;退朝之后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唯有身为始作俑者的李林甫;看着气定神闲和同僚说话的杜士仪;心底满是不可思议的诧异。
    要知道;就算出首告密的那家伙并不是真正的当事者;可太子勾连大臣这样要命的事;竟然也能够被杜士仪翻转过来?幸好;他这一次是通过人旁敲侧击;否则若是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糟糕了
    尽管裴光庭的循资格铨选法遭到各方纷至沓来的批评;但从可行性来说;却拥有不可抹杀的优势;那就是能够大大降低一年一度在冬天里云集京城的选人。只有那些年限资格尽皆到了的选人;方才能够在冬选上头获得铨注官职;其他的就算再有贤能;等闲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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