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镳- 第12节

顧紅的出現，劉雲峰先是一驚，可當他用眼角的餘光瞥到顧惜朝的時候，他知道，機會到了。顧惜朝本來象一張繃緊的弓，而現在，弓弦松了。劉雲峰儘量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撐在沙發上的手則一寸一寸的向下摸去。

“小心！”

定格的動作突然解放。顧紅反身關緊房門，叫小美藏進隔壁的房間，然後沖到扭打在一處的兩人身前，伸開雙手，卻不知怎麼辦。這個時候，槍響了。

劉雲峰的眼睛死死盯著顧惜朝，突然，他笑了，沉重的身體軟綿的癱倒下去。
這人果然也是身手不凡，顧惜朝喘息著彎腰去拔插在他身上的匕首。

“快走！”
樓下已經有雜亂的腳步聲。顧紅一把拽住顧惜朝的手腕就往外拖，怎奈顧惜朝像是釘在地上一般根本拉不動。
顧紅回頭，看見顧惜朝漆黑的眸子裏，如萬年冰川般的冷。顧紅覺得自己的心被這冷灌滿，身體也隨之要凍僵。恨不得趕緊逃的遠遠的，可顧紅告訴自己不能逃。

腳步聲夾雜著驚喝聲越來越近，急切壓過了懼怕，顧紅沖著顧惜朝喊道：
“不想死在這裏就跟我走。”
說著，雙手攀住顧惜朝的身體往門外拽。

不知是顧紅的力氣大，還是她的話打動了顧惜朝，顧惜朝隨著她奔出了房間，朝人聲相反的方向跑去。

“快，另一邊有一條走廊，順著走廊走到頭還有一處下去的樓梯。”
顧紅低低聲音告訴顧惜朝，希望能打消他的疑懀А�
走著走著，走廊拐角處傳來腳步聲，顧紅一把把顧惜朝推進最近的一桑�乳T，自己也跟著閃了進去。
伏耳貼在門上，顧紅聽見幾個人聚集在門口附近，其中一個人說：
“剛才好象有人，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顧紅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正在洠мk法的時候，樓外大門的方向傳來轟的一聲爆炸，緊接著，一陣紛亂的奔跑過後，門外安靜下來。

顧紅又仔細聽了聽，果斷的拉住身邊的顧惜朝想趁機會離開。不想，一拉之下，顧惜朝的身體竟向旁邊倒下。
“怎麼了？”
顧紅眼急手快，一把扶住顧惜朝靠在牆上，這時候才看見，鮮血已經染透了顧惜朝半邊身子。

顧紅的手抖個不停，眼淚也止不住的流。
顧惜朝看著她幫自己包紮，忽然感到諷刺的很，忍不住按住顧紅的手問了一句：
“你可以不用這麼費事，如果不願意抓我，至少象從前一樣，丟下我就好。丟下我，什麼麻煩都洠Я恕！�

由於失血，顧惜朝洠в刑�多的力氣，說話的聲音很輕，連目光都有些飄忽，可顧紅卻如遭雷擊。

顧紅，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救人。
心裏一遍遍叮囑自己，雖然無法控制淚水的湧出，顧紅還是咬著牙為顧惜朝的包紮系緊最後一個結。

“無論如何，我要救你。”
說這話的時候，顧紅幾乎不敢抬起眼睛，可從簡單語言裏流露出的堅決還是讓顧惜朝吃了一驚。

“走，我扶你。”
像是受到剛才一番話的激勵，顧紅架起了比她高出許多的顧惜朝。

顧惜朝的身體越來越重，顧紅可以聽見他急促的喘息，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成串滾落，臉色也是越來越嚇人。
顧紅不由的抓緊了顧惜朝的胳膊。

“別管我了。”

顧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相似的話，聽起來卻流露了不同的情感。

“不，我死也不會。”

“你……”
顧惜朝剛要說什麼，突然發覺一道黑影從旁邊的花叢中冒出來。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顧惜朝推開顧紅，摚�拳就向來人打去。

“惜朝，是我！”



（22）

戚少商來不及查看顧惜朝的情況，僅懀�感覺猜測他是受傷了。

把他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左臂繞過他的腰伸到肋下，戚少商儘量支撐著顧惜朝的身體，讓他能獲得更多的幫助。可是即便在如此混亂危急的境況中，戚少商也能感受到顧惜朝在竭力堅持，力求依靠他自己的力量行走。他這樣做，反倒使戚少商的力氣使不順，腳步仿佛總要和顧惜朝絆在一起。

早就領教過顧惜朝的倔強，可洠�想到他會在生死一線的時候還如此固執。一股火氣從戚少商心底直竄上來，扶在顧惜朝肋下的手加上了一把勁，戚少商聽見一絲耄�忍的呻吟從顧惜朝緊咬的牙關滲出。

“要死你一個人死，別拖累我。”

話一出口戚少商就後悔了。他瞭解顧惜朝的脾氣，保不准那傢伙真能甩開他，不要他的幫助。還好，顧惜朝洠�那麼做。他放棄了抵制，將身體大部分的重量傾斜了過來，由著戚少商半扶半抱著他。好象這個時候，戚少商才真正感覺抓住了顧惜朝。雖然尚未脫離險境，戚少商的一顆心卻安定了不少。

“你們先躲一下，我去看看。”

由於身體狀況極糟，顧惜朝的腦子變的不太清醒。等他反應過來想阻止的時候，顧紅已經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之中。

戚少商扶著顧惜朝耄�身在一片灌木中，警惕的監視著四周的動靜。高低雜亂的人聲遍部龐大院落的每個方向，他們藏在這裏，遲早會被發現。若是平常，他們兩人還可以懀�邭鉀_一沖。可顧惜朝受了傷，不要說不能闖過阻擊，就是那一道高達數米的高牆，就是他無法逾越的。戚少商一陣一陣的焦急。

大約過了一分鐘，顧紅回來了。
“不行，後門有人看守，現在出不去。”

“那怎麼辦？”
戚少商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誰，可現在只有依靠她了。

顧紅想了想，一指斜側的方向。那裏耄Ъs可以看到有一座獨立的小房子，像是一座偅龓斓臉幼印�
“先去那裏躲一躲。”

等顧紅掏出鑰匙打開門，戚少商才發現這所房子不是什麼偅龓欤�外面看著簡陋，裏面卻是整潔，像是一座獨立的公寓。
顧紅關好門，把戚少商和顧惜朝直接領進最裏面的臥室。戚少商扶顧惜朝到床邊，一直咬牙堅持的顧惜朝再也挺不住，身體向下倒去，戚少商差點被他帶著摔在床上。

顧紅打開床頭的臺燈，把光線眨�到最暗。戚少商這時候才看清顧惜朝的傷勢，心裏突突直跳。

拉開床頭櫃的抽屜，顧紅拿出一大堆枺�西。紗布，剪子，大大小小的藥瓶枺�倒西歪的灑了一桌子。
“你替他重新包紮一下，我先出去看看情況。這裏是我的住處，放心，暫時不會有人來。”

戚少商剛想答應，躺在床上已經掉了半條命的顧惜朝突然挺身坐了起來，一把抓住顧紅的胳膊。顧紅嚇的叫了一聲，兩眼全是驚慌害怕的神色，戚少商看見她被顧惜朝抓住的手一直抖個不停。

“當心，你要是幹出什麼蠢事，我就和你把新帳老帳一起算清！”

顧紅還在顫抖，不過已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直釘進內心深處的酸楚和悲傷。她避開顧惜朝充滿敵意的注視，輕輕點點頭。

顧紅剛走，戚少商還在猜疑，顧惜朝卻要翻身從床上下來。

“你幹什麼，瘋了！”
戚少商一把按住顧惜朝。

“你快走！快走！”
顧惜朝好象全然忘記了自己的傷勢，使勁推搡著戚少商。

“你傷成這樣，怎麼走？”

戚少商看見顧惜朝肩膀上裹著的布已經被染透，鮮血正一點一滴的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難道他這個人是洠в懈杏X的嗎？流這麼多的血，就不知道痛嗎？

“你別管我，她不會傷我，可她會出賣你！”
顧惜朝一點洠в邪l覺戚少商的異樣，還是一味的催促他離開。

忍無可忍的戚少商掐住顧惜朝的肩膀使勁搖晃，也不顧這樣做使得他的傷口湧出了更多的血。
“你椋ё欤∥乙�怎麼做不用你管。是老實包紮傷口，還是先讓我把你打暈，你挑！”

顧惜朝一愣，他只知自己喜歡一意孤行，想不到戚少商也會這樣。
他不是缺乏勇氣和膽魄，他只是不象自己孑然一身。戚少商有太多的責任，因此就有太多的牽掛和顧忌。
顧惜朝一向明白這一點，所以看到戚少商甘願冒險，他很震驚。
是為了什麼，為我嗎？

可能因為失血過多，顧惜朝感覺一陣眩暈。他重重的跌回枕頭上，慢慢合上眼睛。

戚少商拉上所有的窗簾，把臺燈眨�亮。
顧惜朝的衣服已經被血和汗粘住，戚少商取過剪子把衣服剪開，露出傷口。

顧惜朝靜靜的躺著，用感官感知著戚少商的動作。傷口打開，戚少商卻洠в邢乱徊降男袆印＿^了一會，他感覺戚少商重新為他裹好了繃帶。

戚少商的手是怎樣的，顧惜朝很清楚。他的手很有力，手指長，手掌寬，有一些薄繭，皮膚有點糙。這樣的手撫在自己身上，動作卻是說不出的溫柔，慢慢的、輕輕的，像是撫摩一件精美脆弱的瓷器，小心翼翼、無比珍惜。

“我洠�想到你會來。你本不該這樣。”
顧惜朝依舊洠в斜犻_眼睛，歎息般的說。

暖暖的光照在顧惜朝的臉上，使無血色的面容染上稍許生氣，淩厲冷俊的神色消退下去，轉而是一種柔和的恬靜。

顧惜朝說的不錯。
戚少商本不該來。他放了顧惜朝，並不是簡單的聽從於自己的感情。黑鯊幫劫走毒品，殺害了紅袍，這仇是無論如何不能不報的。
但如何報？直接和黑鯊幫火拼，他們的力量相差無幾，給紅袍報仇，勢必要付出更多弟兄的生命。弟兄們不怕，可他戚少商不能不考懀А�

這個時候顧惜朝提出要戚少商放了他，他雖不說，戚少商也猜到八九分。顧惜朝要懀�一己之力，向黑鯊幫復仇。很冒險，可依顧惜朝的實力，也並不是不可能。若是成功，既替紅袍報了仇，又可不損傷幫中子弟的性命，同時，也算是贖了顧惜朝的罪。考懀г偃�，戚少商放了顧惜朝。

戚少商太理智、太清醒了。他計算的精確，全是成功，卻忘了還可能失敗。
當大家發現顧惜朝不在了的時候，戚少商開始很鎮定的向自己的弟兄道出自己的打算。可是說著說著，他擔心起來，而且這種擔心越來越嚴重，讓他從未有過的恐懼。
顧惜朝難道洠в邢脒^，若是他失敗那就意味著死嗎？顧惜朝不可能洠в邢氲剑�是他根本不去考懀А�
戚少商突然意識到了，顧惜朝是在為自己做這一切。

終於，戚少商做了決定，而這一決定被證明是對的。
若是他今夜不來，他就要失去顧惜朝，再也看不到這樣一張動人的臉，感受不到這一個堅強又脆弱、冷漠又柔情的，世上獨一無二的生命了。

可以說戚少商原來的決定是為了幫會，而後來的做法是出於自己的感情。他愛顧惜朝，他可以為弟兄赴湯蹈火，可從來洠в邢脒^可以為了愛而付出生命。直到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才知道，他對顧惜朝的感情已經深到了何種地步，他已經可以為了顧惜朝而拋開自己曾經發誓要為之付出一切的兄弟和幫會。
從前不是錯，現在也談不上對。此時此刻戚少商才明白，感情是多麼的難以捉摸和控制。

想清楚了一切，戚少商仿佛一下子輕鬆了。他彎下身子，把顧惜朝摟進懷裏。兩人俱是默默無語，彼此的心意卻全都了然於胸。
為了對方付出一切。做到，並且讓對方知道這一點，兩人此時才真正感到了心臁�相通。即使身處險境，身心也是從未有過的寧靜和安穩。

顧惜朝仰起頭，第一次主動吻住了戚少商。


（23）

顧紅回來的時候，看見戚少商坐在顧惜朝的身邊，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兩人的眼睛望著對方，目光裏暖暖的都是溫情。
顧紅一見之下便明瞭一切，正躊躇著想要回避，顧惜朝鬆開了戚少商，向她看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