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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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千里-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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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的人不是他杀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从没教过他神哭小斧。”
“这样你就成了唯一的嫌疑,现在,又要加上那三人,他们的致命伤同样是神哭小斧。”
“你自始至终都在怀疑我。”
“我已没有别的余地可选。”他站起身面对顾惜朝,“我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是不是又是你的一个骗局。”
顾惜朝深深看进他眼中,然后淡淡一笑,伸出双手道:“锁了我罢,我们该起程上京了。”
戚少商面无表情,握住他脉门道:“你先告诉我,你在何处得到这血玉令。”
顾惜朝问道:“你真想知道?”
“是。”
“可我已经忘了。”
戚少商手略一用力:“那就想起它。”
顾惜朝目光移向天边,幽幽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废去我武功?”
“记得。”
顾惜朝唇边笑意清浅若无,眼中有烟云飞掠而过:“如果你非要我想起来,我可以记起……那些事。”

19

空中滚过惊雷,狂风突然肆卷,天尚未完全放明又再沉入黑暗,再一声惊雷,秋雨冰冷倾盆而下。闪电划过天际,顾惜朝的面容苍白得画像一般淡漠虚假,戚少商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看他浑身已被浇得湿透,缩着肩膀,下颔微扬迎视自己,目光含了几分轻笑几分淡蔑几分深沉几分挑衅,和在一起成了一分了无挂怀的全不在意。
和那时一般。
他头发贴着面颊,向下滴水,单薄的衣衫裹紧身子,越显得瘦得可怜。
戚少商一咬牙,拉着他奔向林子深处,居然被他找到一间破屋。在门外喊了两声,没人答应,推门进去,门内摆了几张破旧桌椅,布满灰尘,墙角屋梁结满珠丝,显是长久没人住了。墙上挂有一副弓,另有一把生锈的铁剑。
戚少商找一块略微干净的角落铺下大氅,让顾惜朝坐了。生起一堆火,两人靠着火烘烤衣服。火光里顾惜朝脸上颊添了一段柔和的晕红,嘴唇却苍白,抱住肩偎在火前,极力克制瑟瑟的颤抖。
戚少商敛眉,道:“等我一会。”闯入雨中去了。不多时回来,怀里抱着两只大酒坛。去内屋找了两只破碗,抹去灰尘,满满倒一碗递给顾惜朝:“喝了它。”
顾惜朝接过去捧在手里,问:“刚才,你扔我一个在这,不怕我跑了?”
戚少商斟满一碗仰头一气饮尽,抹抹嘴道:“你若要走,我拦不住你。我问你的事情,你若不愿意说,决不会告诉我。即使我用强逼你说了,你也不会和我讲实话。所以……”他自嘲的一笑,又饮一碗,“我又何必绑住你?”
顾惜朝看着他,目光似疑惑似感叹:“戚少商,这世上再没第二个象你一样知道我。为什么,我们可以知己相称,却不能成为朋友?”
戚少商答不上来,他知道答案,却说不出口,也不愿清醒的承认,只有喝酒。顾惜朝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戚少商的眼睛躲在火光后看那个神情幽远的人,缓缓道:“先喝了它,暖暖身子再说别的。”
顾惜朝似乎想到什么,也自嘲的一笑,神气与方才的戚少商如出一辄,却不喝酒。从怀里摸出一只褐色小埙,玲珑精致,看着他笑道:“无物下酒,我给你吹一曲,助你酒兴如何?”
戚少商笑了,温柔宽容,道:“好。”
那一笑间流过多少天高地阔往事如烟。顾惜朝报他以同样的朗朗一笑,以埙就口。
乐声响起,雅而不潜,沉而不偏,挫烦戒浮,古朴浑厚里自有一种万里无云的朗阔气象。戚少商心中大畅,又连尽两碗,道:“好痛快。”
顾惜朝眼望窗外层层雨幕,曲声呜咽,转病匀缰雄魃钩杀簦路鸫呷吮鹄耄獠喟瞬痪。比缁奈咴督拥苹鹈髅穑倌棵CN抻芯⊥罚欢兔园裰辛碛邪党鼻辈兀男刍胍馄と朔胃币套呈靠杞;鞒た铡
戚少商心有所感,住了酒碗。一曲既终,他沙哑着嗓子问:“这是什么?”
“当年项羽垓下被围,四面楚歌之声,他与虞姬挥剑决别,驱乌骓马突围。这首楚歌,就是说的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戚少商仰脖又饮一碗,“项羽英雄盖世,我要敬他一碗。”
顾惜朝冷冷一笑:“纵他力拔山兮气盖世,到底兵败如山,最后自刎乌江之畔,空留千古笑谈,又有什么意趣。世人只承认胜者功业,不会有人看到败者的努力。败者……只能成为笑柄。”
戚少商觉得他说得不尽确切,却想不出话反驳,他想问他是不是在说自己,看着顾惜朝被烟雾笼住的星子般的双眸,终没问出口。起身拿了墙上挂的弓道:“这有弓箭,大约这屋子主人原是个打猎的。只是这年头兵荒马乱,再加上天灾人祸,大家都外出逃难,百姓苦啊。你看他还有剑,可能是个习武之人,甚至存了报国之心,可惜没福上阵杀敌。”
顾惜朝剑眉微挑,道:“岂能人人有戚大当家这份福气。乡野间多少人心怀壮志却投奔无门,只能空老泉林。又有多少能人异士因奸臣弄权庸才当道不得出头,浪费了一身才具郁郁平生。隐身山林吟风弄月,那也只是自我解嘲的不得志罢。五柳公一曲归去来,他又何时真想归去了?”
戚少商说不出话。顾惜朝举埙又再吹奏。
埙声沾过秋雨濛濛,改了另一种韵致,悲怆凄凉如隔亘古,云起处风掠空竹,月落时露湿苍苔。雨水打在竹梢,滴滴尽是离人泪。
“你在想晚晴?”戚少商低低问道。
顾惜朝不答,继续吹奏,只是眼中落了看不见的星光。戚少商走过去拥住他,感觉到他冰冷的衣衫下火烫的身子,心中的痛楚加深。
顾惜朝止了吹奏,埋脸在他怀中,轻低道:“我娘是个妓女,我出生在青楼。妓女是这世上最下贱的人,妓女的儿子自然更下贱一层。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娘也不知道。她不要我,她无奈才生下我,生了我给我一口饭,一件破衣。我长到七岁,明白了只有做大官骑高马才能被人看得起。我读书,习武,考取功名,却仍出不了头。于是我娶了晚晴,投靠傅宗书。我相信我的青云之志,无论怎样被人作践,我相信我会出头。直到三年前……”
戚少商用力拥紧他,下颔抵在他发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痛楚。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继续说道:“三年前,你废了我武功……我……”
他没说下去,戚少商吻住了他。
他不敢往下听,心中的恐惧不受遏止四散漫延,他知道,揭开真相的时候,就是末路到了。一瞬间,他有逃大造出大荒的欲望。不要再留在这个是非江湖,他只想遁形世外,扔了这些君臣纲常天下重担。如果可以换回两人的昨日。
顾惜朝目光清澈,熟悉的哀伤又浮上来。揽住戚少商的脖颈,水般的温柔中他放任自己沉溺于戚少商的气息。
雨的声音变了,绵绵秋风里,顾惜朝听到流水的声音,是山里的清涧,抑或深林的幽泉?水流卷过棱石时,就是这种痛楚吗?顾惜朝咬住唇,汗滴下来,弓起上身。迷离的视线里,深深浅浅都是戚少商远星般的眼。他抓住戚少商手臂,支撑住将散开的身子。
神智昏了,再听不到塾间朗朗书声。诗书经礼功名天下在这一刻全成秋风过隙,不存余痕。他不能思考不能动弹,那个人怀中的温暖,铸就他此刻的整个天地。
戚少商极轻的吻过他额头,一指指与他交握,安抚下他绷紧的恐惧。末路也罢,江山也罢,是仇恨也已算不过来。
前世欠的今生还,今生欠的?来世怎么办?
他埋头咬住他颈子,眼泪不觉就要下来,痛得不能呼吸。
黄叶飘落水面,是谁染红了云梦泽间株株醉枫?那一分血色又淹过来,久违的恨意再度纠缠住他直至没顶。
他在他身下似一汪秋泉,目光染了遥远的五湖烟波,寻不见方向。
他的手滑过他的额,他的眼,阖起那一方令他沉迷不可自拔的迷濛,再滑过他的鼻,他的唇,停在他颈上。
只要轻轻一点力,就可以结束这无望的痛苦。
他闭着眼,似在等待,等待他将他终结在这一时刻。
他的颈纤长柔韧,象春季的嫩竹,散着幽幽清香。
他的手颤抖,只要一点力。
他绝不反抗。
他想痛哭,眼却涩而痛,没有眼泪流出来。他背叛了过去,背叛了那些为他而流的血,他已失去资格流泪。
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冰冷与滚烫混在一起,他们无法彼此温暖。
他的眼睁开,望着屋顶飘荡的蛛网,星光散在了他不见底的眼中。
檐外雨声越发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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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我的梦幻之宫;是我的全部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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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10…16 01:31 AM             
 
 
  
 北冥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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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楼 
20

雨止的时候,天色已黑。
顾惜朝伏在戚少商胸上,低声道:“雨停了。”
“嗯。”
“我该走了。”
戚少商圈住他肩,道:“再等会。”
顾惜朝低低应道:“嗯。”依旧乖乖伏在他胸上,手指滑过他胸膛上的伤疤,轻笑道:“这么多伤,还能活下来,大当家命真硬。”
戚少商握住他不老实的手,叹道:“这里边有一半是你留的。”
顾惜朝脸色微黯,不说话,往他怀里缩了缩,头发披散,蹭在他胸口。
戚少商抚着他的背,道:“你身上的伤也不少,看你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谁猜得出你身上的疤比上阵打仗的兵士还多。”
顾惜朝赌气道:“这里边也有你留下的。”
戚少商扳过他身子,轻轻抚过他胸前的伤疤道:“这是那时老八留下的,还有这里……”手移至他后腰下,那里疤相较细些,当时却伤得最深。
“现在还会疼么?”他问。
顾惜朝双眼半开半合,慢慢道:“不及你废我功力时疼。”
他每次提到这事,戚少商都无言以对。看他左肩伤痕虽在,但黑气已缩成巴掌大一块,把脸埋了进去道:“我别无选择。”
顾惜朝沉默一会,语声微含忧伤,道:“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戚少商默然。
顾惜朝看着他眼睛道:“你仍是下不了手。”手指按在他唇上,道,“你明明疑我,却又摇摆不定,将信将疑。”
“我可以信你么?”戚少商问。
顾惜朝微微笑了,意味深远:“大当家总是好了疮疤忘了疼。”眼神蓦的一冷,“你方才不杀我,现在可迟了。”
戚少商忽觉身上|穴道一痛,竟被顾惜朝用簪子一连刺过几处要|穴,顿时全身酸软,不能动弹。顾惜朝收回簪子,慢慢绾起头发,穿好衣服。又替戚少商理好衣衫,取了血玉令,道:“这东西,还是我收着罢。交给你,到底不妥当。小元不懂,以为有了这玉就能接掌教主之位,天底下哪有这等容易的事。”
戚少商直直看着他,道:“放开我。”
顾惜朝偏过头,看着他笑,笑意柔和却有令人害怕的东西在里面,伸手抚着戚少商额叹道:“大当家,吃了这么多亏,你仍是没学乖。”将一块黄|色绢帕塞进他怀中,拍拍他衣上的灰尘,道,“对不住,大当家,劳你在这躺上一会。我先走了。”
“你去哪?”他压着心中的愤怒问。
顾惜朝道:“自然是去找玄冥教的人。”捡起地上他的大氅道,“下过雨,外头挺冷,大当家,借你衣服一用,不介意吧?”拿起他的逆水寒,想一下,笑道:“算了,这是你的剑,太重,我用不惯。”自去墙上取下那把生锈铁剑,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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