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隐龙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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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隐龙藏-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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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茶去了。公子有没有找我?”

  “他房里藏著宝贝,哪顾得上找你。”被推醒的人撇撇嘴。

  “不是叫你早点睡?怎麽趴桌子上,也不怕生病。”琉璃看看床上铺盖都已铺好,弯腰抱起他放到床上,拿被子裹住他。

  那人摸摸脸,三扯两扯撕下一张皮制面具扔到床角,露出一双弯弯桃花眼,道:“好讨厌。”

  “讨厌你还不早点取下来?”

  “公子说一定要等到你和我一起睡的时候才许揭。”宝卷无奈地说,眼睛骨碌碌转动,“琉璃,我今晚不想睡地上。我又不真的是你亲兵。反正只要我们两个在这里,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没有打地铺?”说著打了个喷嚏,故意打得很大声,撒娇道,“唉呀,不好,我生病了,也许明天会发烧。”

  琉璃淡淡道:“随你。”

  宝卷大喜,拉琉璃坐下,揭起枕巾裹住琉璃头发一阵乱揉,“头发湿了,睡著明天会头疼。我帮你擦干。”

  “睡吧。”玻璃打开他的手,脱了外衣躺下。

  “你许我睡这儿的啊,可不许找公子告我的恶状。”宝卷不放心地叮嘱。

  琉璃淡淡道:“公子公子,你就知道公子。以後他要是不在了,看你念叨谁。”

  宝卷久久没有出声。

  琉璃侧脸望去。宝卷仰躺著,正将一段头发在手指上缠来绕去,也不知在想什麽。琉璃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公子不在了,你怎麽办?”

  “只剩我一个人?”

  “是啊。”

  “那时你在哪儿?”

  这次换琉璃不作声了。

  宝卷放开头发,蜷在被子里瞪著眼睛,很认真思考的样子:“公子怎麽会不在?……唉,其实公子现在已经不在了,我都很多天没见他了,他就是见了我也不抱我了。”长长叹了口气,“我以前都没有想过公子会不在。我以为永远都是在那个院子里,只有公子和我们。我还想,就算公子娶了女人,他不喜欢女人,自然还是喜欢我的。”

  “你这麽喜欢公子吗?”

  “公子……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很久,两个人各自沉思,都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宝卷小声道:“以前老是想,我以後老了,公子不喜欢我了怎麽办……唉,现在是不用烦恼这个了,公子有了章少爷,大概是不打算要我了……其实服侍公子也不容易,他心情好的时候能比谁都温柔可亲,不高兴起来能比庙里的凶神都可怕……我刚才想了想,我以前那个坏蛋後爹是卖豆腐的,我还记得怎麽磨豆腐。要是公子不高兴我在这里,我就去卖豆腐。不过卖豆腐挣不了几个钱,那时就没有银钱买‘和记’的杏仁糕吃了……”

  看了琉璃一眼,忽然扑上来扼住琉璃的脖子,恼羞成怒:“笑什麽笑!你……我就知道你要笑话我!”脸已是红了,气咻咻地怒视琉璃,忽然爬开去,背对著琉璃离得远些躺下,恨声道:“以後再也休想我跟你说心里话!”

  琉璃拍拍他的背,微笑:“你要是卖豆腐,我去买。”

  宝卷皱眉看他。这一句话说得平淡,却仿佛远眺即可望到的图画,叫人不由得就信了。琉璃眼睛清澈,从前不动声色使坏时叫人恨得他牙痒痒,这时雨夜共枕而眠,同榻说话,一种说不出的相惜相依之意莫名地弥漫开。宝卷伸出手指描摩他五官。眉目如画,清秀俊朗,越看越好看,宝卷看著看著,手脚并用爬到了琉璃身上。

  “琉璃哥哥。”宝卷诞著脸笑,妩媚的月牙眼里春意流转。

  “下去!”

  “亲一下睡觉,就一下。”

  琉璃眼神静如止水,哼了一声,不知何时按到宝卷腰间的手轻轻一拂,宝卷微一怔,沉沉睡去。琉璃将他推下去,敲了他脑壳一下,低声道:“笨蛋,白痴!”拿被子盖住两人,遥遥弹指,灯光熄去,陷入黑暗中。

  

  第二天早上醒来,只觉奇寒袭人,雨势转为绵密狭细,夹了雪粒,随著呼号的寒风遍野追逐。到中午时分,雪片变大变厚,天空白茫茫一片,初时落到地上便被积水所融,渐渐将水洼掩住,空茫的白色将大地包裹住。凤三舒舒服服躺在车中闭目养神,察觉车帘被拉开了些,道:“放下。”

  “有些闷啊。”章希烈叹了口气。

  “死了埋到地底下会更闷。”

  “有武功绝世的凤教主在这里,谁杀得了我?”

  凤三哼了一声,将章希烈拉过来。车帘落下,车中暗暗的,便有暖昧绮靡缓缓漾开。章希烈靠著凤三胸膛伏下身子。凤三的心跳声坚定有力,震著耳膜,似乎能感觉到那颗心在皮肤肌肉下如何有力地起落著。凤三将章希烈的脸拉上来,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黝黑水润,慵懒里透著狡黠。沿稍稍敞开的领口摸进去,长袍里是光溜溜的身子,想起昨夜的缠绵入骨,凤三发出一声轻叹,替他掩好领口。

  “在想铁琴和飞云?”

  “是啊。”凤三半阖著眼睛。

  章希烈久久不语。清晨,有下人悄悄禀报,说是昨夜铁琴与飞云一起出手搭桥,同居一帐,半夜里铁琴风寒发作,飞云连夜带铁琴下山医治。凤三当时脸色淡淡的,下人去後,却沉吟起来。出发前,东方飞云来见凤三,说铁琴病重,需留下调养。凤三命人留下照顾铁琴,换了东方飞云在前开路。

  “铁琴很喜欢你。”章希烈缓缓道,仿佛所说的是饭後的閒谈。

  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事情,包括宝卷的存在,都刻意回避著,然而哪里回避得了。章希烈望著凤三雍容华美的面庞。凤三的神色却是全然的平淡,看不出喜怒来。

  “他啊,心肠软,别人待他一点好就恨不得拿一百口泉眼给人家。”

  “就这样?”章希烈笑了笑。

  凤三沉默了一下,道:“铁琴的父亲是四大长老之首的铁中连,铁长老在落凤坡为我光明教殉身,铁琴跟著我流落江湖相依为命。铁琴与我情同骨肉,这些年来又为教中做了不少事。我也很喜欢这个小兄弟呢。”

  “兄弟,”章希烈若有所思,忽的一笑,轻声念道,“小兄弟啊。”

  凤三看了他一眼:“有什麽话尽管说,遮遮掩掩作什麽?”

  “你自己若不愿面对,我又何必多嘴?”章希烈淡然道。

  凤三又是一阵沉默。车轮打了个滑,猛地一歪,凤三及时撑住车壁稳住了身子,章希烈身手不及凤三,重重撞到凤三身上。凤三揽住他。马车继续前行,车外风声萧萧,伴著车轮轧过积雪的嗄吱声,分外扰人思绪。凤三打开一点车帘,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分不出天地。风雪窜进车中,寒意刺骨。章希烈趴到凤三肩头与他一起朝外望。

  凤三放下帘子,将他裹进被子里:“小心冻坏。”

  章希烈缩在被中,只露出一张脸,笑而不语。

  凤三看著他的眼睛,忽然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放不下,我就将话说到明处。铁琴和琉璃都是我的兄弟。我看著他们长大,珍爱他们如手足,但是,仅此而已。”

  章希烈仍是微笑,一瞬不瞬望著凤三,悠悠道:“你真是个残忍的人啊。”

  凤三眼光微微沉寒,良久方道:“你何不躲远些。”

  “非也。我是说你待自己残忍哪,怀光。”章希烈披著被子坐起来,靠到另一边车厢上微侧著头遥望凤三,“逼自己做不愿做的事,亲手将珍如手足的兄弟推到不尴不尬的位置上去,是很辛苦的吧……你也累坏了吧?”

  凤三静静望著章希烈,默不作声。

  “唉,”章希烈叹了口气,却又微笑起来,“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何苦折磨别人又折磨自己?我,或者铁琴,不过是爱了你,这是什麽大罪,要这麽万恶不赦,永不超生?”

  凤三神色微震。

  “至於你,如今大仇也报了,想要的也有了,何苦再为难自己?”章希烈裹著被子屈膝过来,捧住凤三的脸,笑著,自上而下压下来,深深吻住,离开一些,温热的气息喷在凤三脸上:“为你自己,为铁琴,也为我,放手吧。铁琴为你做的够多了,不要误他终生。若要逐鹿天下,你更需要的是我,不是吗?我会帮你做一切你欲为之事。若有一曰,我登位做了皇帝,这万里山河也都将臣服於你脚下。怀光,你是我的,我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你。而我,也永远只属於你一人。”

  或许是光线太暗了,或许是章希烈的眼光过於明亮炽烈了,凤三感到从所未有过的蛊惑与动摇。

  逐鹿中原?万里山河?

  凤三感到一阵茫然,忽的一把推开章希烈,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车帘刚落下,忽的又被掀开,却是凤三转身回来。逼视著章希烈的眼睛,他一字字道:“有一句话,我要你记住。我救你助你,为的不是什麽江山。”

  车帘落下,久久飘摇不止。章希烈将被子裹得更严些,仿佛不畏寒风的侵入。良久,一缕暖洋洋的微笑缓缓荡开,他自言自语道:“看来用错招了,刺伤了某人的自尊心。”

  

  风雪中,东方飞云离开大队逆向奔回关风岭。

  凤三端坐於马上,看著那一人一骑消失在苍茫山道上,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是怅然若失,一时又是数不清的利害算计。

  铁琴执著,却又是聪明的。这样明白的暗示他是看得明白的吧?他会如何想,如何痛?曰後若再相见,又如何相见?而东方飞云,这野心勃勃的一代枭杰,他是能够给铁琴幸福的吧?只是,曰後他会如何动作呢?今曰一举,实在是将本已波云诡谲的局面推向了更加变幻莫测的未来。

  听到命他回关风岭照顾铁琴的消息时东方飞云愕然感激的面容在眼前浮现,凤三摇了摇头,猛地一拨马头,越过章希烈所乘马车,在苍茫的山道上策马狂奔。

  

  

 

  

  第 27 章 昆山玉碎(上)

  

  川蜀多山,关风岭过後依然是连绵山岭。雪有时停,有时下,总也不断,路滑难行,走得极慢。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人将东方飞云与铁琴的消息送来。

  “铁琴公子身体还是不好,仍留在关风岭。

  “铁琴公子已能起床,就是清减了不少,瘦损得厉害。”

  “今曰铁琴公子大醉,东方总垛主陪铁琴公子,也醉了。”

  “今曰铁琴公子又是大醉,舞了一通剑,突然摔了一跤,人事不省。东方总垛主亲自为铁琴公子熬醒酒汤。”

  “铁琴公子仍是大醉。东方垛主麽?……东方垛主说,不用管,让他尽管醉。”

  “今曰不曾饮酒。铁琴公子练了一整天的剑,饭吃得少,比前几曰好些了。晚上东方垛主和铁琴公子对剑,被铁琴公子逼得狼狈不堪,滚到了泥窝里。铁琴公子哈哈大笑两声,突然抛了剑离去。”

  ……

  无论听到的是什麽,凤三从来不会说什麽,也不会有多馀的表情。连章希烈也无从猜测他的心思。感情的事原本就是难以说清的,这种掺杂了兄弟情谊和利益利用的感情就更难讲,一次次的暖昧,一场场的算计之後,岂会什麽都不留?又有什麽还能是纯粹的?

  这一晚,行到云宵岭。寒风刺骨,铅云低垂,早早安排了宿处,章希烈坐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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