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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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 下-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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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云淇也不抗阻:“那为什么不跟我回去医治?这么着跟寻死有什么区别?” 
  “我……”我哽住,静下一刻,略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了。 
  “你要不答应,我就拿了你原来给我的东西,然后就走。” 
  我失语片刻,再看他,竟窘得厉害:“你先起来再说压得我难受!” 
  “不行,你先说你答不答应!” 
  我又犹豫一下,颓然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好,那咱们明日就上路!” 
  “什么?”我诧然这么快? 
  “怎么,你又不答应了?” 
  我咬咬牙,终是说:“好,明天就明天!” 
  千云淇这才离了我,远远瞥过一眼,摔下句话便去了 
  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我放不下心还是骗不了自己。 
  有休维寒暗中维护,想必 保千云戈一时安好绝不成问题。但、世事难测,他的性命,我赌不起。 
  于是用尽解数、再三央求,我终于知道了皇上的行踪;夜才深下去,我便准备好了、悄然没入碧销宫。 
  被宫人拦了我不怕,今天纵发生什么我都不怕,因我誓必成功。 
  终于被我闹得不行了,皇上才准我进去。 

  只是万没想到,掬魂竟也在这里。 
  我们相见、都忍不住诧了一刻,可掬魂看我却失了先前的锐气,眼中掠过一丝自卑便躲开了,再不抬起头来。 
  顾不得许多,我行过礼,便求皇上给我一刻单独相处。 
  皇上笑得诡异,却道:“你大可无视掬魂,现在咱们就算独处了。” 
  我再看掬魂他头垂的更低,美虽美兮,却有种憔败之感;固然知道因上次的事,他难免受责罚,只是没有大伤,倒是什么让他如此萎靡不振呢? 
  “皇上!”时间宝贵,也没功夫为掬魂费心,我于是谦卑道:“那销魂就斗胆说了。” 
  皇上不理我,依旧弄着折子。 
  “恳请皇上别难为三王叔丝毫!”我说着跪了下去。 
  皇上略顿,道:“恳请、别难为、丝毫……你还真会说话,销魂!” 
  “销魂知道没有任何籍口求皇上开脱,可还是免为一请!”我加重声气,连自己都觉得虚脱。 
  “既然知道没有籍口,朕又为什么答应你!” 
  “皇上”我说着慢慢起身,暗自抽出袖中匕首,便往自己心口刺去。 
  皇上一下察觉,猛然丢过砚台朝我手臂砸来。 
  匕首歪了一下、还是半割在胸膛上。 
  我又要刺入,皇上大叫一声“住手!”,我停下了。 
  血已经殷透了衣襟,我忍着疼,固执地看着皇上;他疾步过来,气极地夺过我手上的匕首、远远丢在地上。 
  “你给朕滚!”皇上吼着、扬手逐我。 
  我不动,依旧倔犟地站着。 
  “来人!”他回到宝座上,侧过脸去。 
  三个宫人进来,见状,都有些失措,忙跪下等待王命。 
  “把这个人给朕拉出去!” 
  宫人答应了,便来拉我。 
  我不抗拒,依旧疼的要命,但还是断断续续道:“如此……销魂,懂了,皇上替我转告五王叔……明日不用来了……替我收尸便好……记着……把我和三王叔……葬在一处!” 

  之后的事,我全然不知了。 

  夜里被恶痛恼醒,发现又躺在自己的住处,于是把头埋在枕间,咬着唇,落下泪来。 
  “唉……”只听一声无奈的叹息自寂静中传来。 
  我止住泪水,小心望去像又不像…… 
  回身朝我走来,暗色中总算看清是皇上。 
  “可把你怎么好呢!”皇上走到近前,喃然道。 
  “皇上……”我声细如蚊。 
  “你求朕的事,朕答应你;但你要保证非把自己医治好了不可,你回来之前朕必不动三王叔毫发。”皇上沉声说道。 
  “当真!”我欣喜若狂,就要起身,可扯动伤口才知道疼的厉害。 
  皇上忙稳住我,看了看又道:“还有,以后不许威胁朕,朕最讨厌人威胁你拿命相逼,朕恨不能要了你性命……” 
  我才要认错几句,却觉着他这话奇怪“拿命相逼”和这“要了性命”……总归是懒得计较,只卑顺道:“销魂知道错了,等销魂回来,任凭皇上责罚!” 
  “你也不用说这话,倒是哪回真罚得了你,还不是让你……”皇上说着,却停住了,于是又叹一声,不再说话。 
  我注视皇上片刻,仍忍不住,于是诺诺问:“皇上,掬魂他他没什么吧?” 
  皇上轻笑:“他害你丢了只手,你还问他;难道你不恨他吗?” 
  我一时无言以对,拧住眉,暗自思索恨吗?真是奇怪,我居然一点不恨。我知道自己决非大度之人,可对掬魂却只有叹惋,没有别他。 
  “你放心,他再也做不了乱,朕已经罚他一辈子不许出碧销宫。”皇上又道。 
  我抬头对上皇上晶亮的眼,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或是好事,也或是坏事。 
  好事者,于他那么个绝代姿容,再不能入世招惹尘埃了,多少人免去劫数、多少人卸去悲哀; 
  坏事者,命终究是自己的,光彩如君、灵动如君,却是出师未捷身已没,那此后的死寂与空怆,断去双翼的、你能否承担? 
  你不是我,不能经我的万险千难;我不是你,也不能解你的形只影单。 
  唯盼着垂恩者慕怜,肯稍微赐福一些吧。 

  我忍痛起了身,幽暗中格外淡定:“皇上也以体惜我之心、体惜掬魂些吧,同病者自然相怜。” 
  皇上不语,于是再辨不出七情六欲夜,已快去了…… 


  早知道这么疼,当时就下手轻些我举着断了手的那支胳膊,在自己伤得不轻的胸口附近犹豫。 
  碰也是疼,不碰更想把那疼从胸口拿开似的,左右为难。 
  明日又要赶路,不知受不受得了,千云淇那家伙若知道了…… 
  不过,皇上总究答应了,也算舍身取义义,什么义…… 
  明日要不要去休府跟娘道个别呢?道别也没意思,两个人、四只眼,都不舒坦,倒是折腾什么…… 
  不知均赫王府怎么样,上次也没去看销云阁竟让他烧了,以后回去可要住哪儿呢,反正东苑我不喜欢…… 
  …… 
  一夜被那伤口连累,胡思乱想着天已经泛白,我才要小心翼翼翻个身子,突然想到件事,直吓得忘了呼吸。 
  顾不得许多,我披件绵袍就奔碧销宫,一路、不知喝退多少宫人。 

  到了、还是被拦住。 
  宫人再三劝阻,都说皇上仍睡着可这事不解,我也断不敢走。 
  大约是吵醒了皇上,我总算被传了进去。 
  内室中,皇上正青着脸穿戴,身后的銮榻上躺着个人,被帷幕遮了,只看见条手臂。 
  “你又闹什么,朕一早还要上朝,你是要折腾死人才甘心吗?”皇上系着衣扣,愤懑说道。 
  我自知莽撞,忍不住垂下头,可依旧道:“皇上,有件事不说清楚了,销魂实在不放心离开。” 
  “什么事?”皇上瞪着我问。 
  “我说了,皇上可否恕我无罪?” 
  皇上默然片刻,道:“说!” 
  “皇上,”我前进一步:“昨天皇上答应我的事,销魂不信皇上!” 
  皇上的脸登时寒了下来,眼神不由得狠厉:“不信?不信你现在还来干什么?” 
  “皇上,上回你也答应我,让我去夺地宝,成了便给我条退路;可你终究是食言了;这次,你让销魂怎么信你?” 
  皇上看着我,突然笑了:“呵呵,这天底下,只怕也独你敢这么问朕了!你自己想想,地宝朕都让你带着跑了,难道还唬你不成!” 
  “地宝对皇上重要,对我没什么意义,那东西我拿不拿也无所谓。我要皇上给我起个誓,皇上是天子,天子犯错、要遭天谴!”我说得决然。 
  皇上沉下声色,半晌终于无奈地叹口气:“好,你要朕怎么起誓?” 
  我一咬牙:“皇上若伤三王叔丝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另外再坐不得天下!” 
  “你!”皇上怒极而起,指着我、气息渐重。 
  这时,他身后的人突然撑起身子;我不由得一晃竟是掬魂! 
  “王爷这是何必?王爷不信皇上,可信掬魂?”掬魂幽然问道。 
  我一时惊讶,见掬魂模样也猜出七八,于是倒语塞不能言。 
  掬魂也不扭捏,径自道:“王爷若信掬魂,掬魂以命为均赫王爷作保,他若有闪失,我这命也不要了!” 
  我垂着头仍不说话。 
  皇上怒气消了些许,又沉声道:“你今日都这么说了,朕若再食言,岂不成就了你的话?那朕天子颜面何在?这、你还不信吗?” 
  “难道你非要朕起那刻毒咒人的誓?你待三王叔情切,可把朕当了……” 
  “我信皇上便是。”我终于低声说道。 
  皇上依旧含痛看着我,片刻才自銮榻前的小阁中取出个莹黄的瓶子,伸给我道:“这东西是朕原许了你的,你拿去吧!” 
  我不解地愣了一刻,终于过去,也不敢直视皇上、便接过;打开,竟和千云戈托顾峥给我的解药一样,于是问:“是化蝶的解药?” 
  “嗯,本来想今日送你走的时候给你,你既来了,就先拿去!” 
  “皇上……”我有些惭愧。 
  “行了,朕也要休息你回吧。”皇上说完扭过头,却是再也不动。 
  我悄然退去,又掠掬魂一眼,终究辨不出滋味了。 

  来接我的,除了千云淇,还有彭舆昊。 
  我咬咬牙,恨他道:“你可把我耍得厉害!” 
  彭舆昊赔着罪,却逃不过我一句:“你既帮了唯铭王爷,就算是欠我一回,下次我一定连本带利讨回来。” 
  彭舆昊哭笑不得,只好应了。 

  临出宫门,我原本担心、皇上因为早上的事,不肯再见我;哪知他竟被杜倾雨、韦段戎围护着来了,就连掬魂也尾随其后。 
  我看皇上一眼,心中自然有不忍有内疚,但碍着众人又不好说话;纵然闲话半天,却总不忘打量皇上声色。 
  皇上也不理我,倒是掬魂看出些端倪,临末,幽幽然附送我一句:“王爷诸事不必太过心重总归是人无完人,又各有苦衷,开解些,大家都会好过!” 
  我收下他这话,记在心上,终于随同早不耐烦的千云淇、彭舆昊去了。 

  车行到均赫王府,我忍不住叫停,千云淇不屑,可还是由着我。 
  几步奔上石阶,我看着打上封条的朱门发呆,怔怔地,就要落下泪来。 
  “五儿!”突然身后有人叫我。 
  回头我知,是顾峥。 
  不惊讶,你也是料准了,所以才来;于是几步上前,紧紧抱住他,号啕大哭。 
  顾峥虽安抚,却不阻止,只按着我的头发,道:“以后我就照顾不到了,自己要珍重!” 
  “顾峥,我好的了吗?”我抬头问他。 
  “自然。”顾峥答的肯定。 
  “那他呢?”我又问。 
  顾峥略一思索,笑了:“自然。” 
  我收住咽泣,不觉竟十分心安,低头沉默半晌,才问:“顾峥,你见过他?” 
  顾峥脸色稍变,迟疑片刻,瓮声道:“嗯。” 
  难以启齿,可还是追着:“他他说什么了?” 
  顾峥看看我、凄着眼:“他说,说不后悔此生造的孽。” 

  造孽。 
  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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