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贤- 第29节

　　　　　　　　　　　　　　　　　　夜里，突然觉得自己饿得不得了，快要忍不住那种饥饿感，我跳下床去厨房，厨房的工人早都睡了，我翻了半天最终只找到一点面包和酸牛奶。好吧，好吧，就这些足够了。面包太干噎得我喉咙疼，眼泪也疼得在眼圈打转，喝了很多酸奶，听说对胃很有好处，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只要可以填饱肚子，就会有踏实的感觉了吧。　

　　　　　　　　　　　　　　　　　　可是冬天里实在太冷了，那些干面包根本一点热量都没有，酸牛奶也冰的，我倦缩在椅子上，光著的脚冻得冰凉，手里还抓著半块干面包。最後是韩叔叔把我抱回去的，擦干净了嘴巴，洗好了手和脚。然後放在他的被窝里，第一次他搂著我，把我的手和脚放在他的腋下和两个膝盖中间，好暖啊，靠在那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让我歇一歇，也许再醒来的时候，昨天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二十八岁的圣诞节，也就是距离上次见面有六年零二两个月的时候小贤举办了婚礼，送什麽礼物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糊涂了，最终我只送了一些钱──俗得不能再俗的东西，还有。。。。。。那只从白洋带回来的碗──本就不属於我的。　

　　　　　　　　　　　　　　　　　　我坐在教堂最後一排，远远的看他，作为舅舅，韩叔叔坐在前排的位置上，他知道我在哪里，偶尔会回头看我一眼，怕我出状况？才不会，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小孩子了。　

　　　　　　　　　　　　　　　　　　时间到了，小贤终於出现了，不能叫小贤了，真的要叫表哥了或者是俞先生也好啊。样子没什麽改变，只是气质成熟了许多，从前的那些骄傲仍在，只是表现得现加有风度和气势。嘴角上甚至还带著幸福的笑，我也高兴的咧开嘴笑，真是好笑呢。　

　　　　　　　　　　　　　　　　　　〃新娘，你愿意嫁给俞在贤先生为妻，并保证无论疾病、困苦都会不离不弃吗？。。。。。。〃我已记不得那个牧师说了些什麽，我只是听到自己躲在後面心里一直说〃我愿意！我愿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象看到他回头向我微笑，笑得那麽坦然。可恶的家夥，怎麽还会这样残忍！　
　　　　　　　　　　　　　　　　　　他的婚礼顺顺利利的举行，众人离开教堂去酒店庆祝，而那个酒店居然是我从前订婚时准备用的那家。我怕得要命偷偷一个人离开，笑我胆子小吧，是的，我从来都是。　

　　　　　　　　　　　　　　　　　　结束了，终於可以结束这遥遥无期的等待。他有了新的生活，崭新的一切，而我又何必象一个弃妇一样，我还年轻啊，也可以有自己的崭新啊。　

　　　　　　　　　　　　　　　　　　晚饭的时候我按时回到韩家，韩叔叔坐在餐桌旁，看到我就吩咐佣人可以开饭了，真的饿了，我坐在他旁边。　
　　　　　　　　　　　　　　　　　　〃爸爸，表哥的婚礼好气派〃在别人面前我还是称呼他爸爸。　
　　　　　　　　　　　　　　　　　　〃嗯！吃饭吧〃他显然有点不高兴提起这件事。　
　　　　　　　　　　　　　　　　　　〃以後。。。。。。唔。。。。。。也要给我办一个。。。。。。比这个。。。。。。还要气派的哦。〃我不停的往嘴里扒饭。　
　　　　　　　　　　　　　　　　　　〃呃？〃他抬起看我。　
　　　　　　　　　　　　　　　　　　〃爸爸，如果我结婚了，你是不是就可以给我找个妈妈陪你啊！〃夹了一颗笋尖。　
　　　　　　　　　　　　　　　　　　〃。。。。。。〃吃相那麽斯文，有教养的人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说吧，说说你想找个什麽样子的妈妈给我。〃　
　　　　　　　　　　　　　　　　　　〃。。。。。。〃继续他的晚餐。　
　　　　　　　　　　　　　　　　　　〃不说算了，我要找个漂亮的做我的老婆，最好可以生一群女儿给我，到时候你做爷爷的要起好听的名字给她们。〃　
　　　　　　　　　　　　　　　　　　〃住嘴！〃他摔下筷子，〃说够了没有。〃拿过餐巾擦他的嘴。　
　　　　　　　　　　　　　　　　　　〃我说的又没错，谁都要有个归宿啊，我不可能整天缠著爸爸，况且爸爸也需要有个人暖床啊。〃大无畏的精神又一次光临我短路的大脑。　
　　　　　　　　　　　　　　　　　　〃滚！这麽想出去，马上就可以走，不需要你替我安排什麽归宿。〃他的脸有些红。　
　　　　　　　　　　　　　　　　　　想想我又何必来折磨他呢，不开心一个人就好了啊，何必要把两个人的不幸纠在一起。　
　　　　　　　　　　　　　　　　　　〃还没吃饱啊！我饿得要命！〃　
　　　　　　　　　　　　　　　　　　〃要麽就撑死自己，要麽就赶快给我消失。〃他真的发火哩。　
　　　　　　　　　　　　　　　　　　〃好吧，我放弃。〃我放下筷子，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　
　　　　　　　　　　　　　　　　　　我真的搬出了韩家，最初的目的已经不在了，就算还有留恋，更多的还是藏在这里无数的回忆吧。　
　　　　　　　　　　　　　　　　　　之後的日子，我真的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我很正经的去上班，偶尔也能加班，虽然在叔叔的公司里完全不必操心不努力就会被炒的後果，可是我还是愿意自己多会一些本领，叔叔也总会有老的一天，而我？自己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还敢期望於某一人吗？　

　　　　　　　　　　　　　　　　　　我经常光顾STONE，几乎每天都去，就是吧里的那个调酒师，是一个漂亮的小夥子，差不多二十岁出头，父亲是个华侨，母亲是意大利人，他则继承了父母的混血面孔。　

　　　　　　　　　　　　　　　　　　他是个安静的小夥子，叫凯西，人也和善，而且我从没发现他和别人乱来，只要在STONE都是在那里本本份份的调酒，技术娴熟动作优美。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而且很快同住了，只是同住而已，他在美国留学，如同当年我在法国一样，只是要比我那时宽裕得多，不过自己租一个房子还是太贵了，我也正好缺少一个伴，又害怕孤单，於是一拍即合。　

　　　　　　　　　　　　　　　　　　就算有什麽，我又为什麽不能为自己好好活下去。韩叔叔会偶尔来我的小窝里坐坐，後来我问他为什麽不担心我和凯西，他说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凯西就算是GAY，也永远是在下面的那种，然後我们两个人滚在床上大笑。　

　　　　　　　　　　　　　　　　　　〃小非〃他拉起我。〃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吧，那个人已经有了自己的轨迹。。。。。。〃　
　　　　　　　　　　　　　　　　　　〃不要。。。。。。再提。。。。。。他。。。。。。哈哈。。。。。。〃我还在断断续续的笑，笑得眼泪都涌出来，一直到笑不出来，只是静静的趴在床上抽泣，到现在我还是会痛，只要一提到他我就会痛得要命。　

　　　　　　　　　　　　　　　　　　〃小非。。。。。。我。。。。。。〃他拉著我的一只手。　
　　　　　　　　　　　　　　　　　　〃叔叔怕我孤苦终老吗？我对他会死心的。〃　
　　　　　　　　　　　　　　　　　　〃我会安排安德林几个老人带带你，韩家最後恐怕还是要靠你才行。〃　
　　　　　　　　　　　　　　　　　　〃我？别开玩笑，我只会画画，〃我黯然停了一下，〃而且现在几乎也不动笔了。呵，人到了三十岁灵感都快榨干了。〃　
　　　　　　　　　　　　　　　　　　〃以後。。。。。。好好照顾自己！〃他那小心翼翼的背对著我。　
　　　　　　　　　　　　　　　　　　〃叔叔，你别太认真了，本来大家就是在一起玩玩，开心就好了。我也不怪他，如果不是五前年我出了事，想必孩子也已经会叫你爷爷了。〃我苦笑装糊涂。　

　　　　　　　　　　　　　　　　　　〃嗯，想得开就好，我先走了。〃他突然好象有什麽急事一样，忙著告辞。　
　　　　　　　　　　　　　　　　　　〃叔叔，我──〃我吸吸鼻子，老毛病估计是改不掉了，突然间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人对我这麽好，总是为我考虑，总是怕我受伤害，如果不是他当年的阻拦，那麽现在小贤的婚姻对我来说意味著什麽呢，我害怕自己去想象他厌倦的对我说分手的样子。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仍旧定格在骄傲爱我的那一刻。　

　　　　　　　　　　　　　　　　　　　
　　　　　　　　　　　　　　　　　　第十九章…非主角　
　　　　　　　　　　　　　　　　　　〃好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真是的！〃他站起身来拍拍我的後背，手掌宽厚而温暖。　
　　　　　　　　　　　　　　　　　　自从小贤的婚礼後，叔叔就时常来看我，虽然我不在韩家住了，虽然也是他赶我出来的，我知道他只不想我再陷入在那个环境里，毕竟睹物就会思人的。　

　　　　　　　　　　　　　　　　　　我已经快三十岁，但却象真空盒子里的保鲜品一样，一直生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下，现在那个人已经结婚了，我又裸著伤口窝在叔叔的怀里，还没见过我这样脆弱的人吧！　

　　　　　　　　　　　　　　　　　　星期天，叔叔推了所有的应酬，一大早叫上我去打高尔夫，我一直害怕那个球场，一看到任何和高尔夫相关的东西我就如芒刺在背，浑身的不自在，好象把从久之前那段生活翻出来活生生的摆在面前一样，只是事情过了这麽久，我为什麽不能拿出点勇气来面对自己的从前，如果我一直肯抓牢自己的一切，也许现在就会失去了也会过得快乐吧。世界上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结婚也不知道有多少在离婚，我们这个圈子本来充满了不稳定的因素，我又何必执著於一棵树上呢？几次三番的这样劝过自己。　

　　　　　　　　　　　　　　　　　　到了球场，阳光明媚，叔叔穿著运动服，站在球场门口，阳光照著他的脸，充满了希望象是迎接一个新的希望一样看著我。我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趋，象个听话的孩子。　

　　　　　　　　　　　　　　　　　　我不会打高尔夫，我喜欢静谥的阳光象要溢满心窝的感觉，比如晒太阳、或者躺在草地眯著眼睛看蓝天。有太阳又有空的时候我基本都会这样做，而我的运动场所基本都是晨跑和健身房。　

　　　　　　　　　　　　　　　　　　我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也不会觉得无聊，叔叔擦著汗坐在我身边，拿起我的可乐瓶子喝了几口，然後向後靠在椅背上。　
　　　　　　　　　　　　　　　　　　呃？他不是有洁癖的，居然还喝我的可乐，我歪头看著他。　
　　　　　　　　　　　　　　　　　　〃看什麽？〃他闭著眼睛。　
　　　　　　　　　　　　　　　　　　〃唔。。。。。。你渴吗？〃自己又开始废话。　
　　　　　　　　　　　　　　　　　　〃等我一下，我去冲个澡，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嗯！〃我拿起那只可乐瓶子，看了又看。　
　　　　　　　　　　　　　　　　　　今天是他自己开车子来的，第一次让他当司机心里有点得意，呵呵，世事就这样捉弄人，上次来这个球场的时候，被他著实打得不轻，现在想起来都感觉有点痛。恐怕那时候死也没想到会和这个男人这样亲近。　

　　　　　　　　　　　　　　　　　　〃在想什麽？〃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我。　
　　　　　　　　　　　　　　　　　　〃想你象以前冰山一样啊。〃　
　　　　　　　　　　　　　　　　　　〃有吗？是你那时太气人了。〃他这是想去哪？路越来越熟悉。　
　　　　　　　　　　　　　　　　　　〃就是这里？〃当车子在从前我和母亲住所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我一把推开车门跳出来。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白色的栅栏，红色的瓦，蓝色的窗子，如果现在是冬天的话，那麽墙角应该还有点积雪。。。。。。　
　　　　　　　　　　　　　　　　　　〃回来美国几年为什麽不来这里看看呢？〃两个男人倚在车旁。　
　　　　　　　　　　　　　　　　　　〃还有什麽用，已经不是从前的地方，就算是，也已经物是人非了。。。。。。〃我有点悲观。　
　　　　　　　　　　　　　　　　　　〃走吧，进去看看！〃他拍拍我。　
　　　　　　　　　　　　　　　　　　〃进去？〃我突然反应过来，那年我卖掉它时不知道有多顺利，价钱也卖得好，难道是他。。。。。。　
　　　　　　　　　　　　　　　　　　〃不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