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舞 by 董圣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月之舞 by 董圣卿- 第78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眼看着卧江春又是不解又是郁闷的神情,他心里暗笑:
  “你们就郁闷吧,我郁闷一上午了。大家心理状态差不多,这才能公平。”眼看一碗茶汤见了底,李若言放下杯子,挺挺发酸了腰杆,朗声说道:
  “茶喝完了,绝弦公子休息好了吗?”
  “自是好了。”泠绝弦不愧是见过场面的,虽然等了很久又不知所以,却始终静静低垂着眉等候在一旁,平静恬淡的脸上不见任何不悦和不耐烦。
  李若言暗自赞道:看看人家那素质,举手投足什么时候都是美美的,当明星就得这样,君悦和青桐要能有他的一半,自己现在也不至于又要当选手又要当主持。
  “让各位久等了,现在比赛继续进行,有请绝弦琵琶泠绝弦为大家带来动人的一曲……呃,什么歌?”
  “立东风。”
  “一曲琵琶立东风。掌声欢迎……”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观众拍起掌来。
  泠绝弦缓步走上舞台,一掀斗篷轻轻坐在舞台中央摆好的椅子上,对着台下浅浅一笑。这一笑,醉倒众生,本是喧哗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皆静候他的演奏,静默的气氛让李若言顿感压力。
  沉声屏气之际,弦动琴响,一声裂帛划破凝滞的空气,缓缓在耳边荡漾开来。
  李若言觉得自己一颗心就这样沉啊沉,沉到了脚底下。因为泠绝弦不是弹得很好,而是弹得非常好,他与自己就像专业和业余之间的区别。李若言觉得自己就算用所有空闲的时间去学琵琶再加上自己的小聪明,也永远赶不上他。
  “立东风,断魂南国。花光媚、春醉琼楼,蟾彩迥、夜游香陌。忆当时、酒恋花迷,役损词客……”
  泠泠琴声动人心弦,如月华照雪、川流石上,行云流水、清风拂尘毫无造作。他曾经听人形容过,好的演奏会让人有起鸡皮的感觉,而现在泠绝弦的琵琶,颤动得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瑾,你认为他弹得如何?”
  “无可挑剔。”
  “连你也认为好……”
  “我听你在这放屁!我就觉得小美人会赢”雨花剑屁股在椅子上坐不安稳,索性站了起来,冲着李若言咋呼道“小美人,小美人,小……”
  “坐下”清音一把将他按回椅子上,咬牙切齿地低语“你给我安静点!”
  “姓月的,这个泠绝弦不简单。”杨思修用扇子指指台上。
  “嗯,连二弟都认可的人,言儿要赢,恐非易事。”
  “不如这样,你力气大,一会儿他弹完了下来,你就过去,趁人看不见,一脚将他踢那个小门里,我在里面好好用针扎他几下,叫他一会儿回来给言言叩头谢罪。”
  “哼哼……”
  “你冷笑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被言儿冷落了,脑子也跟着结冰了?”
  “你说什么?”
  “言儿自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好看,你别惹事。我不懂乐理,但我知道言儿是个中高手,他的事从来不劳你我费心。”
  “他脸色不好看,那是因为你一直跟那个琵琶美人眉来眼去。”
  “我没有。”
  “我看见你们对看了。”
  “我没有!”
  正说着,台上泠绝弦抬眼向这边看来,也许有心,也许无意,淡淡地一笑转过脸去,继续唱道:
  “别有眼长腰搦。痛怜深惜。鸳会阻、夕雨凄飞,锦书断、暮云凝碧。想别来,好景良时,也应相忆。”
  月如辉与杨思修正指着台上对骂,两人四眼同时对上泠绝弦。被他的笑容闪到,两人顿时被天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
  “完了……”
  “这回真正眉来眼去了……”月如辉心虚地瞟了一眼李若言,后者正闭目静听,如入佳境。
  “呼……还好,没看到……”杨思修松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衫坐好。
  “让你别闹了,刚才要是让言儿瞧见误会了,你我就是多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瞧你说的,言儿温柔体贴,哪会这般小气。别说了,听曲吧,一会儿就该轮到言言了。”
  “我最讨厌听曲了,又听不懂,当当当的烦死了。还是言儿唱歌跳舞好看。”
  其实李若言从来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斤斤计较、分文算计才能积累财富,这是他最常教导学生的理论。刚才两人与泠绝弦对看的瞬间,不偏不巧被他瞧个正着,他当下已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胸口一口闷气久久吞不下去,全身也跟着颤抖起来。当下扭过头去反复深呼吸,稳住情绪。
  “不可以,不可以动气,等我收工了再慢慢收拾你们……”
  不刻,泠绝弦一曲终了,在喧哗与掌声中走下台来,幕布也暂时拉上。众人正要请李若言上台,却忽然发现席上已空无一人。
  “嗯?人呢?”
  “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众人交头接耳,探头探脑,在座皆无人见到李若言的踪影。

  出奇制胜

  第八十章
  凌绝弦退下台去之后,舞台最靠前的一排幕布便缓缓拉上。此后再无间场的表演,也没有再上丝竹鼓乐。这种空场的状态是李若言即将登场的标志。
  依他的话说:“出场要气派,赚钱要低调。”
  当他得知古代人欣赏桀骜不驯的作风时,就毫不客气地耍起了大牌。演出之前要清场,只用固定舞群,上台不亮相、只谢幕,他在台上的时候台下必须保持安静。于是,他就成了最大牌又最多人捧的梅大老板。
  观众等待多时,适才还有些狂热的脑袋渐渐冷却下来。席上气氛逐渐归于平静,高声的攀谈也变成了窃窃私语。众人翘首以盼地看着台上深红色的丝绒幕布,仿佛能把那幕布看穿个窟窿。
  “哎,来了!”
  “快看……”
  人群小声惊呼。
  只见闭合的幕布缓缓拉起,李若言长衣坠地,端坐台上。怀里抱着引人瞩目地抱着一个形状怪异的乐器。颈似月琴颀长却有着巨大的葫芦形共鸣箱,琴头长方,指板与琵琶一般有品,但却拧着六根弦。
  好奇吧,没见过吧,你们一定不知道这是什么。
  李若言心里得意地笑。他自出名的那天开始就把一部分演出收入拨出来,花钱请了城里手艺最好的乐器工匠,在研究了琵琶和月琴等弹奏乐器的基础上,亲自绘制设计图,挑选木材。反复地更换材料,反复地试验,反复地较音,终于生产出怀里这把并不十分成熟的古典吉他。
  本该再多练习一段时间,但事发突然,他只好提前将它拿出来见人。
  适才没有人看见李若言怎么走到后台去的,因为他是滚进去的——趁大家眼睛看着台上,不注意的时候弯腰一扑,趴在众人看不见的舞台侧面,咕噜两下从地上滚了过去。然后再让人拉上幕布,扶了他到台上坐了,端端正正把他的瘸腿放在吉他专用的踮脚凳上用衣摆盖起来。就这样外表风光地出场了。
  “我会让你们听到怎样用一把琴,演奏出一个乐队的效果。承绝弦公子的立意,这首曲子叫‘东风破’。”
  他活动活动指头,左手握了握指板,右手五指伸展一下,弹珠叩玉一般划过丝线紧紧拧成的琴。
  触指——崩弦——离勾。
  细细的指尖勾出浑厚圆润的混音,穿透空气与呼吸,盘旋回响。
  “一盏离愁,孤单窗前自鬓头。奄奄门后,人未走。月圆寂寞,旧地重游。夜半清醒泪,烛火空留。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君去后,酒暖思谁瘦。水向东流,三春如梦向谁偷。花开却错,谁家琵琶东风破。
  岁月流离,不解时候,仍记总角幼。琴幽幽,人幽幽。琵琶一曲东风破,枫染红尘谁看透。篱笆古道曾走,荒烟漫草年头,分飞后。”
  从没试过边弹边唱,看似轻松的弹唱,轮到他表演的时候大脑和小脑怎么就是忙不过来。李若言觉得自己的手和嘴完全不和拍,弹了琴就忘了唱。他本想将苏轼的这首词和着曲调唱出来,但斯文人不是说装就能装成功的,他光用口白就险些出错,事实证明临时现改是来不及的。于是他决定不理这群古人的感受,直接唱周杰伦版,至少这样大脑可以不用那么忙。
  于是他反手一拨,弹出长长一段前奏。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台上是胆战心惊、步步为营;台下是渐入佳境、乐不思蜀。李若言在心里打着节拍,努力地集中精神,控制着每一个声音。轮指连拨,叩动和谐的共鸣,在只听得见他的声音的大厅里清晰地回荡,又绵又长。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
  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离笆外的古道我牵著你走过,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郁闷的曲调就如同他今天接二连三的郁闷。李若言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是最风光最高兴的早晨,会突然变得这样辛苦压抑。
  淡淡忧伤的曲调一如他内心淡淡的愁绪,共鸣他内心被埋藏已久的过去。他那不常抚琴的左手,压在弦上微痛的感觉,右手指尖拨过琴弦的震动,一下又一下。
  那原本属于他那个时空的乐器,熟悉的触感让他忘了歌词,忘了唱。他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在阳光明媚、了无纷争的大学校园里享受人生最美好最悠闲年华的他,如今却要在这个他至今仍不习惯、不了解的世界里,被动地卷入一场又一场的纷争与无奈。他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家,再也见不到那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他本可以一生平安,他本可以找一个与自己一样平凡的爱人,谈一场普通的恋爱,逛街吃饭看电影,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可是为什么他邂逅了那些平凡以外的美好;为什么要他承受这些美好额外附带的压力与痛楚,为什么,为什么……
  反复拨动琴弦的手一用力,指尖传来一声短促的低鸣,“崩”地一声,李若言细腻的眼角下渐渐渗出一丝极细的血痕。
  琴弦——断了。
  他心跳异常地愣在原地,握着指板的手渐渐沁出冷汗。抬手抚去眼角的血痕,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这样不知所措地在舞台上,脑中一片空白。
  弦断了,怎么办。
  李若言心里没底地看着台下,脑中混混沌沌已分辨不出每个人面上的表情,心情紧张得只听得见自己放大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直到那震得他耳膜发痛的掌声排山倒海般地朝他涌来,他才如梦初醒,猛然想起自己的比赛还没完。
  “梅老板之才,绝弦自愧不如。”
  “承让了。”
  他赢了。他真的赢了。他居然真的赢了。一比一,他终于扳回了颓势。
  心有余悸的他几乎不敢太长时间地面对众人,也因为拐到的脚无法站起来,匆匆地谢幕过后,暗红色的丝绒幕布就急急地拉上了。
  待一刻之后再度拉开来时,只见舞台上面对观众呈扇形,排开两道长长的拼桌,全部用雪白的桌布覆盖。而李若言头戴高高的白色厨师帽,身穿白色双排扣立领厨师袍,袖口很标准地卷起两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