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 (上) by 淇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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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 (上) by 淇奥-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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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废园里的惊吓,一路奔跑的疲累,满满鼓起的希望之后的失望,罗湘绮的嗔怪,一下子把张仲允给打倒了。 

        “你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他怔怔地盯着罗湘绮的胸膛。突然心头火起,张口就在罗湘绮樱红的||||乳尖上咬了一口。 

        “唉哟!”罗湘绮吃痛,向后退缩。 

        被咬的还没有怎么样,咬人的却气恨无比。 

        “你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一面念叨,一面泪水在眼睛里不停的打转,最后终于冲破堤坝,濡湿了面颊。 

        罗湘绮不明所以,但看少年哭得好不伤心,脸也一会就揉成了花猫一样,只得过来给他擦拭眼泪。 

        “今天这是发什么疯?” 

        “你,你道怎地?”张仲允抽抽噎噎地说“宋柯,原、原来是个女子。” 

        “是女子又如何?” 

        “你一点都不吃惊?” 

        “我前些时已猜到了。”罗湘绮慧黠地一笑。 

        “李源说要到她家去提亲。” 

        “早晚的事。但愿他们心愿得成。不然又有多少风波。” 

        “那他们以后就是夫妻了?就能整日在一起了?” 

        “那也要成亲之后啊。傻瓜,你就为这个哭吗?难不成你要跟李源抢宋柯吗?”罗湘绮故意逗弄张仲允。 

        “你为什么不是女子?”张仲允扯住罗湘绮的袖子,眼睛直望进罗湘绮的眼睛里去,“那我就叫我爹也上你家来提亲。” 

        罗湘绮扑哧一笑:“傻子!我是不是女子你不早就知道,还用这时候巴巴跑过来问?” 

        是啊,张仲允想起来这几年自己天天和他粘在一处,在有时不回家,晚上就和罗湘绮挤在一起。自己不早就知道他地地道道地是个男子吗? 

        但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难过无比。比小时候,养的小黑狗被马给踏死了,自己哭哑了嗓子那会儿还难过。本来李源和宋柯无论婚嫁,都不关自己的事,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心慌难过呢? 


        眼泪又一连串落下来。 

        “好啦。男子汉大丈夫,不作兴哭成这样。”罗湘绮样貌秀丽,态度风流,行事却甚为稳重内敛。拉他坐在椅子上,不断给他拭泪。“总归我们还是好兄弟啊。” 

        “那不一样!他们以后能天天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那我们也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不就成了。” 

        “可他们还…”张仲允的脸突然变成了一块大红布。 

        “今天,今天…”张仲允迟迟疑疑地说,“我看见他们…” 

        “我说你今天鬼鬼祟祟干什么,原来去做听墙根这么有出息的事去了。”罗湘绮笑骂,面颊也微微发热,不禁伸手揪了一下张仲允的耳朵。 

        张仲允又羞又恼,咳嗽了起来,脸憋得通红。 

        罗湘绮叹了口气,把张仲允的头揽过怀里,无言地拍着他的背。 

        张仲允把上半身的力量,都伏在了罗湘绮身上。脸颊不住在他胸前挨擦。直拱到罗湘绮半掩的衣襟里去。 

        这边罗湘绮好不容易安抚了张仲允,忽然听见家里的老仆罗良来报,说张家老夫人久等孙儿不回,差人到罗家看看张仲允是不是在这里。要是在,就赶快回家吃饭。 


        张仲允茫然地抬起头,身子却还赖着不动。 

        罗湘绮推他:“快回去吧,不要让家里大人久等。” 

        罗湘绮送张仲允到大门口。 

        灯笼不断摇晃,那一点暖黄的光越来越远。张仲允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巷口。罗湘绮眼望着空空的青石小巷,一改在张仲允面前的稳笃,年少的脸上露出茫然又脆弱的表情。 


        悲歌 

        不出所料,第二天,宋柯果然没有再来上学。又过了几日,李家也正式向宋家提亲了。本来李源的母亲还有点不放心,怕那宋柯因为多识了几个字,多念了几本书,于闺训会不会有些松懈。其实是怕媳妇坐大不服婆婆管教。 


        但是此时江南风气开放,对才学的推崇甚至压倒了对德行的要求。不仅才子受到器重,才女也常被追慕。世家大户择媳之时,也会对女方的才学有所期盼。所以有头有脸的人家,也常会请有才学的年长女子到家中专门教习女儿读书习字,称为“闺塾师”。有些小户人家,还会把女童送进家办的私塾和兄弟一起开蒙。 


        宋家请不起闺塾师,宋柯求学心切,因此才行了女扮男装,进书院读书的计谋。也是此时宋柯年幼,扮上男装只当作是长得瘦小,不会扰乱了乾坤。 

        却不料因此成就了一段姻缘。 

        李母拗不过李源,又加上思量娶一个才女作儿媳也是一件有光彩是事情,毕竟读书识字之人理财看帐也方便不是?自己也见过宋柯,是好个沉默俊秀的孩子。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不满意了。 


        宋家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满意。无论家世、人品,李源也都是上上之选了。 

        两家换过了庚帖,定下了吉日就要下聘礼了。只是大人们计议,两人都还年轻,尤其是李源正当苦读上进的时节,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耽误了学业,于是就先不急着给他们操办婚事。 


        这下可苦了李源。本来未定亲时日日得见,定了亲反而要两地相思。恢复了女装的宋珂是不能再轻易步出闺门的。 

        李源坐在书院里,手上拿着一本书,看了半天看不到两行,倒是叹了三口气。自己觉得春愁无限,好不伤怀,正是天下第一憔悴多情之人。正思量作首新诗来自怜一翻。却听背后有人也是叹息连连,那架势似乎比自己还足。 


        正道是谁个正在斯人独憔悴呢,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屁孩张仲允。 

        只见他瘦胳膊撑着个大脑袋,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偏要眯成两条缝,平日向上翘的菱角型的嘴唇,正努力向下弯,做出一付闲愁万种的样子。 

        李源又气又笑道:“你跟着掺和什么?” 

        “怯,你才不懂。”张仲允换了个手支着下巴,悠悠道:“非关病酒,不是悲秋——” 

        还没有念完,当的一下,头上早被那边过来的罗湘绮凿了个毛栗子。 

        “你又敲我头!”张仲允抱着头跳起来。 

        罗湘绮只是一笑,转身走去。 

        “你——你——” 

        张仲允嘴上气苦,脚下不停地跟过去。 

        李源歪歪头,又摇摇头,继续坐下来当他的天下第一憔悴多情人。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却不知,真正的愁苦,马上就要到来了。 

        天启末年。朝中党争不断,以清流自标的东林党人大受排挤。魏忠贤正逐渐取得天子的信任,权柄日重。河南、山东不断有响马打出反旗。关外,努尔哈赤已攻陷了铁岭,对关内的大好河山虎视眈眈。大明的江山已是一片山雨欲来之势。 


        那魏忠贤本是河间的一个无赖,整日游手好闲,酗酒、聚赌,无所不至。一次因逃赌债被打,一气之下净身入宫,希图从这个捷径挣得下半生的荣华富贵。魏忠贤入宫以后,一开始先是做杂役,后来得了个机会侍奉当时还是太子的朱由校,由校登基之后,将魏忠贤封为司礼监,由此魏忠贤一步一步扩大了权柄。到如今天启皇帝几乎不问政事,整日在宫中沉溺在他最喜欢的木工活之中。魏忠贤总揽大权,甚至被他的同党们奉为“九千岁”。 


        魏忠贤和他手下的一伙“阉党”,横征暴敛,无恶不作。天下之人,无不愤恨。但是,敢于站出来很他抗辩的只有东林党人。但无奈天启皇帝宠信魏阉,东林党人对他的弹劾不仅没有使天子醒悟,反而加剧了魏忠贤对东林党的愤恨。于是,魏忠贤慢慢布好陷阱,终于一翻策划之后,开始了对东林党人的大清洗。 


        绍兴地处江南,靠近苏杭,鱼米之乡,自来富庶。本来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倒也安宁自在。但自今年开春以来,京中不断传来东林党人被罢官、抓捕,甚至斩首的消息,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 


        原来这东林党之名,原本就是从无锡的东林书院而来。党人之中,江南籍的士人占了大半。苏吴的许多士绅百姓,都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东林党被魏忠贤清洗,江南各地已有不少世族被牵连进去。好好的一个风柔水媚的江南,如今却变得阴云密布、凄风苦雨。 


        这凝重的空气,也渐渐弥散到了本来只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阳明书院。阳明书院的掌教梁章森,本来是个见人带笑的和气先生,近几个月以来,脸色却越来越阴沉,今天,面皮更是阴得能滴出水来。 


        那些乖觉的学生,见到掌教神色不对,一个个老实得什么似的。偏偏有个不醒事的,那掌教一面在前面讲书,他却一面在下面低头不知摸索什么。 

        要是在平时,掌教不过提醒几句也就罢了。今日却不同,眼看梁先生咳嗽了一下,下面那人不但不知收敛,仍是悉悉索索地不抬头。梁章森只气得把书往案上一丢,走过去抄过那学生摆弄的东西,拿来一看,原来是一根女子的银钗。 


        那学生一下子唬白了脸,掌教的脸色却更难看。 

        “都什么时候,眼看国将不国了,你、你还有心思摆弄这些东西!” 

        “啪”地一声将银钗拍在学生的书桌上,手心破了出血却浑然不觉。 

        那学生只吓得簌簌而抖,说不出话来,战战兢兢地站起,准备承受掌教更猛烈的怒火。然而等了半日,却不见动静。只见掌教慢慢转身走回自己的书案边,拿起刚才丢下的书,两眼却不看向书本,而是茫然直视着前方,半天,突然流下泪来。 


        这下可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你们可知道,”稳了稳精神,揩掉两行老泪,“京中来信,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诸君子,已经惨死在狱中了…”。说着哽咽不止。 

        “这几位君子,都是两袖清风,敢于仗义执言的人。却不料被那魏忠贤诬陷为贪赃受贿,抓在狱中。那狱中也都安插着魏忠贤的人,每日向几位先生追讨赃银。他们都是清廉的好官,哪里来的赃银上交?于是被每日一小打,三日一大拷,弄得,弄得不成|人形了…。 


        几位先生的门生和乡亲看不过去,想要筹募白银十万送去充公,只求能救得他们的性命。却不想银子还没有凑够,人却已经被毒打至死了。 

        那杨涟先生,尸身头贯铁钉,骨骼尽碎;那左光斗先生,全身皮肉都被烙铁烙烂,四肢、四肢俱和身体连不上了…”。须发苍苍的掌教梁章森,说到此处,禁不住掩面失声…。 


        下面那一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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