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受封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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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 (下)-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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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消息?” 

  “二公子在洛阳落脚。两日前,林将军从北境奉旨还朝,星夜兼程前去住处探访。” 

  “他们说了什么可曾听见?” 

  “没,流年已经回转,他内力高强,我们的人避不开他耳目,混不进去。” 

  这句说完韩焉沉默,闭眼揉太阳||||穴揉得更紧。 

  轿夫也不敢起轿,在原地踟躇。 

  “起轿!还等什么!”轿里韩焉突然厉声,掌心拍上车窗,将轿身拍得好一阵激荡。 

  悠哉殿就在前头,韩焉脚步细碎,衣衫上暗银色花纹映着月华,隐隐流光。 

  不爱朝服精于打扮,这是他和韩朗另一个共同之处。 

  快进殿门的时候他瞧见了林公公,在殿外不停踱步,看样子是在等他。 

  “这是从德岚寺那里传来的字条,我想国公应该看看。”见到他后林公公低声,从袖口掏出张巴掌大的信纸。 

  韩焉将纸条接过,一只手放到他手心,里面黄金一锭,打发他走人。 

  楚陌从悠哉殿拿了小物事,买这位林公公送信到德岚寺,他不是不知道。 

  可那信是劝华容也归从他韩焉,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如今这封信是从德岚寺来,那还真难为华容,千里迢迢将信从北方托来,又托安不具和尚送了进宫。 

  信纸很小,韩焉将它对着月光看了,上面是只得二十七个字:韩焉绝不可信,要谨慎,一切都仍在抚宁王掌握,静候消息。 

  只区区二十七个字,可是韩焉却看了很久,直到每个字都有如石刻,在脑际盘旋不去。 

  一切都仍在抚宁王掌握…… 

  将这句他念了又念,唇齿里慢慢漾出血腥气,纸条在掌心捏牢,一步步走进大殿。 

  大殿里烛火通明,皇帝坐在龙椅,脸孔小小,苍白得就象个鬼。 

  见韩焉进门,楚陌连忙现身,低着头有些焦躁:“从昨天傍晚开始,他……圣上不肯吃饭,不吃饭不喝水不动,足足有十几个时辰了。” 

  “如果不让我出去见韩朗,我就死。”烛火下的皇帝这时突然猛醒,冲到韩焉跟前,手势飞舞。 

  韩焉漠然,冷冷看他,手心纸条握得更紧。 

  “没有韩朗我就死!”皇帝急急又跟了句,眼里似乎要渗出血来。 

  “皇上。”那厢韩焉叹了口气:“你莫忘记,韩朗曾经上书,一手促成先皇后殉葬,是他害死你亲娘。” 

  “那肯定是你栽赃!诏书也必定是假的!” 

  “我没栽赃。是你娘先骗韩朗服下毒药,害他至多只能再活十八年,他要你娘死,那也是再自然不过。” 

  韩焉这句说完皇帝顿住,不明白状况,许久才比手势:“你说什么,我娘给韩朗下毒,不可能,你是疯了不成,她为什么要给韩朗下毒!” 

  “为什么?”韩焉笑了声:“因为她爱你,怕韩朗来日专权不可控制,所以要他活不过你的二十岁。” 

  “你娘亲害死你爱的人,却是因为爱你。”在皇帝失语之际他上前,叹口气,握住他手,语气从未有过的诚恳:“圣上,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想告诉你,在皇宫这种生存大于一切的地方,爱恨不是不能要,而是太过矛盾和渺小。” 

  皇帝怔怔,手被他握着,有段时间没有挣扎。 

  韩焉以为他已经明白,于是将手松脱。 

  “我不信,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信。”退后了一步的皇帝却突然手势飞舞,赌气将能够碰着的一切东西扫落:“反正我要见韩朗,没有他我就不能活!” 

  大殿之内于是一片狼藉,韩焉沉默,又一次见识了嘉蓝帝君的冥顽不灵。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圣上,这当中也包括你是吗?没有他,你们便不能活?”等皇帝安静之后韩焉这才发话,寂寂的一声。 

  “是。”皇帝肯定,手势比得毫不犹豫。 

  “那我就要他死。”韩焉抬头,将眼扫过皇帝和楚陌,眼波最终落进黑暗,里面跃出一道厉芒:“我倒要看看,他若真死了,天下会得怎样,是不是会乾坤覆灭!” 

  说完这句他就转身,步子决绝,看来已将自己渺小矛盾的爱恨斩断。 

  去时他不曾关门,常年幽闭的悠哉殿这时透进一道冷风。 

  “不!”那殿门之内皇帝挣扎,似乎终于被这道冷风吹醒,有声音从咽喉冲出,嘶哑地在周遭散开。 

  第二十八章 

  梅雨将至,有月无风。 

  韩府老宅,耳厅外满圃紫色罂粟盛开,溶着月光,花泛出蓝紫色。 

  韩焉独自坐在石阶之上,眼前仿佛又见随云,坐在他的身旁,捧腮笑问他,“都说人在独处时,才是真正的自我,果然如此吗?” 

  “傻丫头,人性互动方成形,人前看不到的我,那还会是我吗?”韩焉勾起一抹笑容,动容地伸手悬空勾画她的轮廓。 

  生死一线,咫尺岂只天涯。 

  “那还会是我吗?”韩焉心里咀嚼这句,眸里依然清明一片。 

  有脚步声靠近,韩焉自然明了来的是谁,头也没回,只笑道,“这原是我家花圃的一大特色,如今虽不复当年美景,却也没轮到荒废不堪的地步。林将军,觉得如何?” 

  “落音是个粗人,不解花语。韩大人,私下召见在下,有什么大事?” 

  “林将军凯旋后,是立即回京的?”韩焉终于转身,友善地望向刚回京不久的林落音。 

  “不,我去了次洛阳。”坦荡荡的回答。 

  “去洛阳做什么?赏花?”韩焉含笑再问。 

  “私事而已。如果大人怪林落音延误归期,我愿承当责任。” 

  韩焉叹气,又转望花圃,“罂粟花开三日便谢,我劝将军该学会欣赏。” 

  因有韩朗心结在先,落音说话也显得硬冷冷的,“韩大人,找我就是问这事?还是有其他事,如果有的话,请开门见山。” 

  韩焉缓缓走下石阶,手抚花瓣,坦然道:“我想问林将军借用手上兵权。” 

  落音诧异,抬眉追问,“大人索要兵权做什么?” 

  “起兵,造反。”韩焉轻松道出四字,两词。 

  “韩国公,你说笑话?”林落音以为听错,闷了片刻,锐身跟进,怒目走到韩焉面前。 

  “我不开玩笑,把兵权给我,助我造反!” 

  韩焉话没说完,落音“不祥”剑已然出鞘,尖锋指着韩焉的咽喉,剑光森然,映出韩焉似笑非笑的脸,衬着罂粟的蓝紫,奇冷极至。 

  即使是玩笑话,也已属大逆不道,天地难容了。 

  “治世需明君,是天命我认。但要我辅助如此窝囊的皇帝,你不如剑再上前半寸,现在就杀了我。”韩焉不避不闪,口气斩钉截铁。 

  “你……”林落音手腕轻颤,突然苦笑道,“不按常理出牌,果然是你们韩家的一大特色。” 

  “谬赞。”韩焉歪头,用种端详奇物的目光看着林落音。 

  “不借你兵权,你还是会有所行动。” 

  “自然。” 

  死了个韩朗,已经民心惶惶不安,如现下他杀了韩焉,天下岂能不乱?可眼前这个家伙,居然张扬着说要造反…… 

  久久,林落音不言一句,心里即使十分矛盾,也有数自己该选哪条路,可就是好强,咬牙不说。 

  于是,僵持依旧。 

  短短三尺青锋距离,拿不定主意的沉稳持重,拿定主意的漫不经心。 

  “韩焉,你想我帮你?” 

  “将军随意。”韩焉并不赘言,大大方方地做出请自便的动作。 

  林落音皱眉,默然地收刀,将头一低想疾步离开。人走到园门前,却被韩焉叫住。 

  “此物是你师傅的遗物,今日交还。”韩焉随手向其抛出一锦囊,落音出手接住。打开锦囊,里面只小小石头一枚,黑亮却平凡无奇。这小石子却让落音想起自己的师傅,心潮澎湃。 

  他阖目,吐出一口浊气,“我师傅果真是拜在你的门下。” 

  韩焉不语,持笑等待。 

  林落音睁眼,星眸亮朗,“石名不弃。”说着话,他又将不祥剑取出,用那小石的石棱划剑身。 

  不祥剑遇石,好似脱下一层蜡衣,锋芒璀璨刺目,咄咄逼人。 

  剑气无形却有声。嗡嗡声中,向四周扩散,青芒夺华天地,罂粟花瓣微动,大一片花的花瓣无声落坠下,空中一分为二,干净利落。 

  圃园里依旧无风。 

  “即使不祥也不可弃。”落音收敛目光,转眸凝视韩焉:“这是我师门信物,不弃石的主人,就是不祥剑的主人。我师傅将石给你,剑却送还给我,就是遗命,要我至死效忠。” 

  “所以……”韩焉莞尔。 

  落音走回韩焉跟前,单膝落地,左手持剑,锐尖插地。“师命不可违,我愿意效力于你。即便不祥也不轻言舍弃。” 

  韩焉微笑搀起他,“为表双方的诚意,你再去洛阳,为我拿下诈死在逃的韩朗吧。” 

  洛阳。 

  紫藤花开,溶溶花香。 

  是夜,韩朗想看戏,举家同行。 

  临行前,华贵感到不适,流云不放心,所以这一对,同留在宅子,看家护院。 

  流年自然走到台前,终于得到机会,顶回护卫的位置。 

  韩朗一上马车,就笑对华容道,“傻子都看出你家华贵是在装病,用心险恶。” 

  华容收扇,手动回答,“也只有你王爷家的流云眼神不佳,或者是视而不见。” 

  种种迹象只表明一点,华贵有计划地想反受为攻,流云可能当真着急,全然不知。 

  车轮动,马蹄慢蹋街上石板,脖铃声音清脆。 

  车里两人默契,相视一笑,难得今朝好心好肺,都没想横加去破坏。 

  府里的华贵果然闷头倒在床上,明里是睡觉,暗地摩拳擦掌,手心出汗,一次多过一次,守株待兔的人,也能心跳如鼓猛敲。 

  门开,流云进屋,送来熬好汤药,正想开口,华贵已经坐起了身,拉着流云的袖子。 

  “我没病。”嗓门自动关上三分之二,可声音听着还是不小。 

  流云错愕间放下药碗,伸手上前探华贵的额头,奇道,“现在是正常了,刚才的确热得厉害。” 

  华贵深呼吸,一把抱住流云,猛拉上床,扑身压下,目光炯炯,十分地龙马精神。 

  流云终于掀起嘴角一笑,“没事就好。” 

  “我……我想你。”华贵耳根发烫,今晚他一定要攻。 

  话声未落地,流云霍然收笑,瞳仁收缩,手扣华贵肩头拉他俯下,护住他周身翻转而下。 

  同时,密集的箭支,悍然穿窗射入。流云咬牙,当即欺身环裹住华贵,滚落下床。 

  箭呼啸而至,床帐已然成了刺猬帐。流云还是躲闪不及,脊背受创,被三枝长箭同时刺中。 

  四周宁静,静得风都不动,危机已然四伏。 

  乱箭过后,屋外传来窃窃私语声,距离不近听不真切。流云将耳贴地,默数,一共十个,跑了五个,门外还有五人。 

  足音开始靠近,逐渐地收拢、靠近。思考,再思考! 

  流云第一反应伸手拔箭。 

  黑羽雕翎箭,果然又黑又刁,支指箭锋带钩。 

  血花四溅,再溅,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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