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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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2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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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瑞阳看着那些人离开,叹道:“倒把这些人给得罪了。”

张原道:“该得罪还是要得罪,不做老好人——今日是衙门休沐日,父亲与我一道去拜见徐府尊和刘县尊吧。”

张原和父亲张瑞阳先去西张拜见张汝霖,张汝霖已经听说早间张瑞阳斥退那些投献者之事,心道:“这定是张原的主意,张原有大志向啊,未雨绸缪,这是要避免他日被人抓把柄吗?”笑道:“我山阴张氏解元、状元都有了,放眼江南,数一数二人家。”又问了董、汪造谣之事,说道:“只怕还有主使者,钱谦益是东林党人,宣党最忌他,归安韩敬视钱谦益如寇仇——”说到这里,忽然失笑:“张原,你出身山阴张氏,打着浙党的烙印,但现在房师杨涟、座师钱谦益,都是东林党人,东林二君邹元标、高攀龙又对你大为赏识,你会很尴尬啊,入京之后要看你自己的交际手段了,切忌两面讨好,那样只会两面得罪。”

张原唯唯称是,想说而没有说的是“我一个人当然势单力薄,但我可以自立一党,合纵连横,左右逢源——”

巳时三刻,张瑞阳、张原父子来到绍兴府衙拜见知府徐时进,献上给老师的贽礼,徐时进是张原府考时的考官,也算是张原的老师,张原能高中解元,徐时进当然也很高兴,怎么说张原也是他的门生,看张原这连捷的势头,明年春闱极可能高中,张原今年才十八岁,前程不可限量,所以徐时进对张瑞阳、张原父子极为客气,要留二人用午饭,这时离午饭时间尚早,张原婉辞道:“学生还要去拜访刘县尊,顺便向县衙礼房呈报申请参加会试的咨文。”

山阴刘知县见到张瑞阳父子,更是满面笑容,称张瑞阳为“泉翁”,称张原为“介子贤弟”,并直言说以后若有什么事就请张瑞阳直接来县衙找他,这摆明是给张瑞阳请托的权利嘛,张瑞阳谦逊道:“除了诸如义仓赈灾这样的地方公益,治民绝不敢入公门,前几日投献的民户,治民也好言劝他们回去了,就是怕惹是非。”

刘知县半信半疑,很少有乡绅能做到不入公门请谒居间的,当下夸赞泉翁高风亮节,今日县礼房本来不办公,刘知县让人把礼房书吏叫来,给张原填写好了参加会试的咨文,等到下月初五日前收齐本县举人参加会试的咨文再一并送到府上去,估计下月底省里批复的“公据”就会发至各县——

这日傍晚,张瑞阳在“解元第”牌楼前的空场上摆了六十席宴请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酒食都是请十字街两家酒楼直接备办的,对那些送了厚礼的乡邻,张瑞阳一一婉谢,只收三钱银子的贺仪——

王炳麟今日也来东张喝酒,席散后张原送他回去,王炳麟道:“介子,我明日傍晚置筵席谢众亲朋,你和宗子一定要来。”

张原道:“师兄的喜酒,弟怎敢不来,正打算明日来拜见师母呢,老师不能回来吗?”

王炳麟道:“袁州离此两千里呢,哪能回来,还不知道接到我的书信没有。”又道:“小妹要看你的乡试制艺,你明日带来吧。”拱拱手,上轿而去。

张原回到“解元第”,见一个民信局的脚夫从墙门里出来,问是哪里来的信,说是南京寄来的,张原进去一看,是姐夫陆韬从南京寄来的,赶紧持信入内院交给姐姐——

张若曦拆信一看,摇头苦笑:“又落榜了。”

张原熟识的亲朋诸如张岱、王炳麟、祁彪佳、黄尊素等人都高中龙虎榜,现在听说姐夫陆韬落榜,还真有点不适应,应天府乡试举人名额比浙江多,有一百六十人,但包括了南京国子监的考生,竞争是极为激烈啊,陆韬制艺算不得优秀,落榜也不稀奇。

陆韬在信里说杨石香、冯梦龙、金琅之、洪道泰、夏允彝等人也都落榜了,但翰社同仁高中的亦复不少,如桐城阮大铖、常熟许士柔、上海徐转讯、华亭翁元升等,总计十八人上榜,翰社名声大振。

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三百四十二章 后花园情结

诚召各路高手,携手共建、沟通交流。闰八月二十三日午后,张原去西张约大兄张岱同赴会稽王炳麟的举人宴,却见三兄张萼立在门前白皮松下与鲁云谷客客气气揖让,昨晚西张的张岱几兄弟都来东张喝酒,张萼却没有来,张原纳闷,张萼最爱凑热闹的,怎么会不来赴宴,难道自卑了,现在才知道是张萼那个四个月大的儿子生病高烧不退,绍兴名医就数鲁云谷最擅长小儿科,张萼以前与鲁云谷有点龃龉,路上遇到鲁云谷都是翻白眼不理睬的,如今为了儿子,也得放下纨绔架子——

看着鲁云谷和背药箧的童子走远,张萼道:“今日方知做医生的神气,还真有求到他的时候。”

张原笑道:“医术高明才神气,不然也是讨打。”

张萼大笑起来,说道:“有一笑话,一医生医坏了人,为彼家所缚,夜半逃脱,赴水遁归。见其子方读《脉诀》,摇头说:‘我儿读医书可缓,还是学游水要紧’,不知鲁云谷儿子学会游水没有?”忽然醒悟鲁云谷正给他儿子看病呢,这笑话讲不得,便问张原来此何事,得知是要去王思任府上喝酒,也不管王炳麟有没有邀请他,道:“那我也去,我那个逆子昨夜嚎哭不休,若不是我儿子早已打杀,去,去,一起喝酒去。”让福儿进去禀报一声。/雅/骚/吧/更新内容/不喜欢/楼中楼/

张岱带着健仆冯虎出来了,兄弟三人和武陵、来福、能柱、冯虎四仆一起往越王桥方向而行,来福挑着一担张原谢师的贽礼,沿途民众见到张原都是笑脸相呼“解元郎”,张原还礼不迭——

张岱笑道:“介子,你实让我嫉妒,本来我十九岁中举是很有兴头的事,现在全让你这个十八岁解元郎比下去了,还不如当初补生员风光。”

张萼大笑:“既生瑜何生亮啊。”

张原笑道:“那怎么办,要不明年春闱我把状元让大兄吧。”

张岱哈哈大笑。

从西张状元第到越王府三里多路,再过去两里就是杏花寺,在杏花寺前正遇姚简叔,姚简叔也是来赴王炳麟功名宴的,对张氏三兄弟道:“才申时末,筵席还没开始,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就在这杏花寺后面——”

张萼道:“美貌尼姑?”

姚简叔笑道:“诸暨才子陈洪绶,字章侯,宗子应该听说过吧。”

张岱喜道:“画痴陈章侯,杭州名家蓝田叔的高徒,我看过陈章侯画的水浒人物叶子,绝妙,倪元璐都佩服的——陈章侯怎么会在杏花寺?”

姚简叔道:“其母今年二月病逝,其兄与他争田产,陈章侯干脆就把家产全部让给其兄,带着新婚妻子从诸暨迁到会稽定居,新任会稽县令来斯行就是他岳父嘛,僦居的屋舍是杏花寺的房产,前些日子给寺里画了维摩诘图。”

张原心道:“陈洪绶不就是陈老莲吗,人称大明三百年无此笔墨,人物画是一绝,嗯,去见识见识。”*雅*骚*吧*黑黑*爱*调皮*

来福四人在寺门前等着,张氏三兄弟跟着姚简叔绕到杏花寺后面,就见临河屋舍数间,围着一人高的篱笆墙,小扣柴扉,便有老仆来应门,见是姚简叔,便开门让他们进去,说道:“我家公子正在作画。”

张原跟着姚简叔来到陈洪绶的书房,只见一个白冠白袍的青年儒生在专心致志绘画,这儒生年约十八、九岁,头也不抬,只说了声:“请坐。”自顾作画。

这儒生当然就是陈洪绶,张原几人立在一边看他作画,画的应该是道教神仙,天女散花红,羽衣绚烂,陈洪绶下笔极快,须臾间画好一个人物的面目,又直起身仔细端详,然后又落笔如风——

夕阳落在白马山外,书房里光线陡然一暗,陈洪绶依然专心作画,只把脑袋俯低一些,随即便有一个婢女进来点灯,张原轻轻一扯大兄的衣袖,与姚简叔、张萼一起退出。

出篱门时张萼赞道:“果然画得好,人物生动有神,下笔恣肆。”张萼之父张葆生是书画名家,张萼虽然不学无术,但自幼耳濡目染,鉴赏能力也不会低。

张原忽然想起这陈老莲还是版画高手,道:“不知能不能请陈章侯为我们翰社书局的书绘制插图,冯梦龙的《喻世明言》再版,需要四十幅插图。”

张岱道:“等下筵席散我们再来找他。”%雅%骚%吧%泫衍%喜%潜水%

王思任府前宾客盈门,从门厅至大厅共设了三十余席,王炳麟正周旋其间,八方酬酢,见到张原四人,略一寒暄,便道:“介子你怎么这时才来,你随我到里面坐。”安排张岱、张萼、姚简叔和周墨农一席,张原随他入内院——

张原让来福挑着贽礼跟他一起进去,来到内院西侧的那个小院,三年前张原向王思任学八股文时就是住在这里,这里可称西厢院,月洞门那边就是王师母和静淑师姐、婴姿师妹等女眷住的地方,这里设了六席,都是王氏族人和亲戚,王炳麟让张原和他的三个妻兄弟同席,张原道:“师兄,王老师远在袁州,弟无法当面谢师恩,想给师母磕个头,不知可否?”

去年张原补生员,也到王老师府上给师母磕了头——

王炳麟道:“我先问问。”叫了一个小婢过来,吩咐几句,那小婢去了,过了一会小跑着回来传话说:“太太说不必了,张公子的心意太太知道了,请大少爷好生款待张公子便是。”

王炳麟一笑,对张原道:“今日客人多,我母亲在那边也要陪宗族女眷。”

张原心知王师母对他颇为不满,婴姿师妹十八岁了还没嫁人,岂不是他耽误的,点头道:“师兄自去招呼客人,不用管我,对了师兄,我的乡试制艺放在那些礼盒一起。”#雅#骚#吧#赫赫#能#辩论#

王炳麟道:“那我先拿进去。”请他的三个妻兄弟陪张原多喝几杯,便去了。

王炳麟的两个内兄和一个内弟都很能喝酒,对解元郎张原甚是敬佩,三兄弟轮番向张原敬酒,今日筵席上的酒是金华府的金盘露酒,比绍兴豆酒酒劲大,张原不敢多喝,但却不过王炳麟这三个妻兄弟的热情,与他们每人各喝了一杯,便作揖道:“三位仁兄,弟实在喝不得,等下呕吐狼藉就扫兴了。”

筵席上有一盘油煎鲥鱼,烹制得甚是美味,张原不禁想起在那年侯县令请王老师在县衙用餐时的情景,当时他和婴姿师妹同席,师妹那时打扮成一个清清秀秀的少年书生,师妹很喜欢吃鲥鱼,盘里的两尾鲥鱼都被她一个人吃掉了——o雅o骚o吧o水粉o爱扯o小老虎o

“张公子——”

一个小婢悄悄走过来,轻轻扯了扯张原衣袖,就走开了。

张原将杯中残酒喝干,夹了一块鲥鱼入嘴,这才起身道:“三位仁兄,在下不胜酒力,失陪了,失陪了。”

出了西厢小院,张原看到那个小婢立在院墙下几株雁来红边等立着,待他近前,那小婢即道:“张公子,我家二小姐要见你,请往这边来。”领着张原绕到西厢小院后面,那里有个小门,小门那边是后花园——

小婢道:“张公子请稍等,我家二小姐很快就来。”说罢,将小门半掩,快步去了。

没有灯火,天上也没有月亮,只有几粒寒星在眨着眼,后园一片昏蒙,从半掩小门透出的淡淡灯光扫不开浓重的夜,张原看不到什么,但能嗅到花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味,此情此景,张原在明清小说、戏曲里最熟悉不过了,后花园私订终身啊,可惜他并非未娶的书生,《西厢记》、《珍珠塔》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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