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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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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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蒙古军也已经来不及抢救黑烟滚滚的渔船,只顾站在岸上朝着宋军射击。作为同样汉人的北地汉军,弓矢虽然说不上比荆鄂水军犀利,但他们脚踏河岸,占据了弓射的优势。但反过来,荆鄂水军也调转船头,用竹将军冲着敌军的弓手队轰击。这一招端的厉害,战船上的弓手站在摇晃的船板上,根基不稳不容易发力,射出的弓矢力道不足与岸上的敌军弓手的箭矢相抗衡,但火器全然不同,只要固定在船上,一旦点放效果就跟在陆上完全一样,加上敌军仓促之间只顾集结成大队以便形成密集的箭雨,全然顾不上疏散阵型。一旦射石炮的炮弹直接命中队列,往往是一团血肉模糊。
    黑色烟炎卷着焚烧过后的白灰飞扬向天际,很快被凛冽的西北风刮着朝东南而去,无尽的烈焰中宋军水师的火炮在和蒙古射手的对射中也渐渐占据了优势,荆鄂水军的弩手们还趁火打劫,时不时的冒出头来施放冷箭。蒙古军不支,慢慢的朝陆地开始退却。这时候宋军的战船就更加努力的强抢那些还没有被烧毁的渔船。
    杨掞对站在船头观看战况的郑云鸣拱手说道:“大将初战告捷,经此一战,叫蒙古人知道荆鄂水军的威名。”
    “还不够!”郑云鸣将手中的令旗一挥:“现在可顾不得什么威名,将战船展开,务必将回龙山左近的所有船只全部消灭!”
    江海是下午才得到荆鄂水军违约先动的通告的,荆鄂水军派遣一艘飞捷船带来了回龙山之战的捷报,其实用不着郑云鸣遣人通报,江海都统也清楚的知道回龙山江面上的蒙古船只的下场,从上游不断的漂浮下来的焦黑的船只残骸和溺死的蒙古军尸体清楚的宣告了回龙山蒙古军船队的毁灭。回龙山之战宋军将这一段江面上的蒙古军战船焚掠一空,抢夺回渔船三百余只,其余尽数烧毁。歼灭蒙古军千余人,还虏获到蒙古人来不及撤走的战马三百匹。而最为关键的部分在于郑云鸣一举端掉了蒙古人用来在水上行动的工具。也彻底掐灭了张柔所部南渡大江进犯江南的企图。
    当郑云鸣的得胜之师于第二日和江海所部水师在黄州会师的时候,孟珙正忙着驱逐境内的蒙古游骑。得知回龙山败报的张柔当即就下了论断,想要渡江攻略南线州郡的计划已经完全成为泡影,不仅仅是这样,就连攻打黄州也成为一件可望不可即的事情。只要无法封锁水路,宋人会源源不断的从长江里给黄州运进兵员和粮食,黄州会成为一个不停的吞噬本部兵力的无底洞。留在黄州境内已经再无意义,张柔果断命令立即拔营,向北方撤退。
    孟珙率领数千兵马一路追踪张柔,数次对他的后军进行攻击。张柔亲自率领五百铁骑兵断后,将宋军的攻击一一挡了下来,反而给追击的宋兵造成了不少伤亡。但这种个人的骁勇已经不可能扭转战略面的劣势。蒙古军在黄州境内的活动告一段落。
    一直到将最后一个蒙古骑兵驱逐出黄州境内,孟珙才带兵返回黄州。而这个时候郑云鸣和江海已经等待侍卫马军的孟都统多时了。
    在违约事件上取得江海谅解的郑云鸣和江海议论战局,不约而同的认为现在是向深入京湖的蒙古军发动反攻的良机。孟珙所部是京湖地方最重要的机动兵力。黄州之围的解除,意味着这支总兵力三万人的京湖总预备队已经腾出了手来,可以以强有力的姿态面对南下的诸路蒙古抄掠军队了。至于北上的张柔军,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他们的粮食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去而复返再来骚扰黄州了。而在长江水路上,回龙山之战的胜利让大宋水军的士气振奋,两支长江上重要的江防力量的合流,也使得长江上有了一支拥有将近一千艘精锐战船的强大水军。对蒙古人发动反攻的最佳路线,就是利用这支强大的船团配合孟珙的陆军水陆并进,逆水而上。先巩固鄂州的防卫,然后解除敌人对郢州的威胁。
    全身都是铁甲的孟都统从外面走入黄州知州正堂的时候,另外两位都统都起身迎接。
    江海和孟珙原是军中旧识,一见面就笑嘻嘻的问道:“璞玉,如果没有我和郑官人及时到来,只怕你的首级要被那张柔拿走了。”
    孟珙脱下头盔,朗声答道:“若是江帅不来,我就在这黄州和张柔大战八百回合,不信不让那张柔知晓大宋男儿的厉害。”
    江海一把将郑云鸣推到孟珙面前:“就算璞玉不亲自出手,也叫那张柔知道了大宋男儿的威风。”
    孟珙微笑着拍拍郑云鸣的肩头:“当年在郢州船中,我力劝官人出来带兵,可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官人就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甚至反过来救我了。”
    郑云鸣也笑道:“对于我来说从军或者做官一样是晋升,但从刀口上取富贵可比在衙门里安坐等富贵困难太多了,孟帅可不要指望我谢谢您。”

第五十七回 万骑临江貔虎噪(4)
    “对于你本人来说或许是困难了许多。但是对于京湖的万千百姓来说,有你在前方挡住,不知道挽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家产,有这般功德,胜似在临安修建十座佛塔了,一点点刀兵凶险,何足道哉?”孟珙完全不顾郑云鸣对这句大话的不满,对两名都统一摆手,说道:“请随我来。”
    堂上这时候已经挂起了巨大的地图,自从战争开始后,郑云鸣力主在京湖广泛的勘察地形,制造更加详尽的地形图。首先起来响应的就是驻扎在下游的孟珙。尽管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可以用来进行地形勘测的精密工具,对于如何绘制等高线也完全不了解,他们大致的办法还是传统的实地观察然后分别标明山头河流而已,但对荆州地形的勘测更加详细了,发现了许多之前没有发现的山谷和支流,对可屯兵埋伏的地形的分布的标注也详细化。
    孟珙对郑云鸣说道:“自从鞑子在襄阳城下吃了瘪,就分道南下进攻长江下游的各地州县。幸好今年坚壁清野的及时,除了几个被攻克的州城,其他州郡守备仍然坚固,也幸得襄阳在上游坚守使得蒙古人对后路有所顾忌,不能在腹地肆意驰骋。如今沿江十多个州县中都有蒙古骑兵活动的踪迹,如何将他们逐出京湖,官人可曾有什么想法?”
    郑云鸣还没来得及回答,江海抢先说道:“昨日也和郑副都统说起过此事,如今最稳妥的办法是孟帅率领主力搭乘某等战船沿江而上,于路击破各地蒙古军兵,然后增援襄阳赵制置使,合兵一处,再回师和敌军决战,可收全功。”
    江海所持的意见,是大宋应对历次胡人入侵的传统战法。南渡之后只不过将这个办法从陆路进兵改为水上运输而已。而改成水上运输之后,的确胡人骑兵在半道截击援军的机会变少了。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公认江南怯懦,北人骁勇,但南渡之后国家对边区的守备其实比在北方时牢固的多的缘故。江海亦持此见,只要在长江上他们能够压制蒙古人,就能保证沿江各个州郡的安如泰山。蒙古人攻城不下,自然主动撤兵,难道等到暑热马瘦的时候被宋兵反击,全员葬送在京湖不成?
    孟珙转头看了看郑云鸣,看见他脸上些许不自然的模样。这个意见或许不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只是郑云鸣和江海平生第一次合作,有些内心的想法不愿意对江都统提起而已。
    他皱了皱眉头,官场上看人说话是一门必备的生存技巧,但若是将这一套用在打仗上难免误事。郑云鸣有了这个习气对于他和他的军队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转念想到,这或许是官宦人家耳濡目染的结果吧,将来在疆场上历练多了,这种圆熟的官绅习气也会慢慢淡化的。
    “官人有什么主意当面对我们说明。”他用手里的马鞭敲了敲杂木做的兵器架子:“咱们是行伍里的人,相公府里应承的一套全用不着,你要是不赞同江都统的说法,不妨直言,若是他的计划有什么错漏的地方你又不讲明白了,损失的自己兄弟的性命。”
    郑云鸣叹了口气:“此时军情紧急,我怎么还会搞虚与委蛇那一套,我心中实有一个计划,只不过这个计划过于犯险,我原本的主意,是让二位正都统带着主力依循正规战法,逐步推进,我只用自己本部兵马去执行这个大胆的过分的计划,如果折损兵力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不会牵连二位。”
    孟珙沉下脸来,肃然说道:“这是什么话,军队是大将招募,大将训练的,但绝非是大将自己的私产!你手下的兵马不叫做郑家军,叫做御前驻扎荆楚军!没有说法说我们的兵损失了就叫国家的损失,你的兵损失了就是你自己的私事,你的每一次征伐行动都是不折不扣的公事!有什么计划只管摊在明面上讲出来,若此计能胜,三人一同受赏,此计不售,也是我们三人一起担责任,你的我的军队这样的说法,再也休提!”
    自古朝廷发粮饷,大将自募兵,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是这样的建军模式,兵卒最后都跟大将形成严重的人身依附关系,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军中但只知有诸将,不闻有天子。”这也是朝廷对军中统帅深怀疑虑的根源所在,连李全这种贼寇出身的无赖汉,在受到朝廷怀疑的时候都如履薄冰,更不用说孟珙这些被成为国家梁柱的骨干级将领了。
    郑云鸣当然明白,他不过是稍微激将一下这位名将罢了。只有让孟珙将态度摆明了,他才好将这两位身份高过自己的都统级别的将军拉进自己的计划来。
    而他真正将自己的计划向着两位都统合盘托出的时候,又使得两位大宋统帅一方的将军心中疑惑不定。
    公正而言蒙古人在京湖的通盘布局不说是滴水不漏,但也没那么容易被宋人钻到空子。在长达千里的战线上,八个万户队一字排开,全线压制住了宋军的机动。其中深入到荆山以南、江陵以北的是女真万户夹谷留启部,在狭窄的山道上和江陵派出的宋军交战了几次之后,又攻不下以老鸦山为首的各处大型山寨,已经和宋军在南山一线形成对峙,谁也奈何不得对方。但宋军若是想从此地进攻进而解除襄阳之围顺便威胁到整个京湖大战场上蒙古军的右翼也不那么容易。因为对于惯于大兵团集群作战的宋军而言,荆山山脉同样空间狭小,无法展开大规模的步兵阵型,而在狭路上进行战斗需要的是勇气与战斗技巧,这两点宋军对蒙古兵都占不了上风。
    蒙古人的大部分兵力集中在湖北西部,在这里聚集了严实、史天泽和张柔的三个万户,以及负责在淮西进行抄掠的刘黑马部,除此之外还有并未在襄阳和郑云鸣照面过的冀州砲手水军都元帅贾剌塔浑、契丹万户萧扎剌儿,这两个万户的生力兵马往来救援,扫清一切可能对三汉军万户构成威胁的宋朝援兵。征南的总指挥官曲出则坐镇枣阳军居中调度。
    在整个千里战线上,至关重要的节点在于郢州,这个时候的郢州,其战略价值并不比襄阳要差。从郢州出发,不论北上襄阳战场,南下鄂州战场,或者是顺江攻打黄州,逆水攻打江陵,只要占领此地,攻打京湖主要的四座重镇的行军距离都很短。而且郢州地控汉水要津,有水路直通四大重镇,只要占领此地,从这里出动大军攻略哪一处宋军的城池都极为便利。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宋朝调动军队,分拨粮草和运输物资的最重要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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