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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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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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自己稍露骄横之气,很容易被暗藏的政敌抓住把柄攻讦。在不能退让的地方郑云鸣当然不会松口,但为了在不能退让的时候坚持立场,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一定要给足制置使司和襄阳府足够的尊重。官场是最考校进退规仪的地方,你只有累积了足够的人情,在真正决断大事的时候才能运转自如。
    故此为了这些钱粮跟制置使司闹不愉快绝不是郑云鸣做事的风格。
    “你拿我的将令去。”郑云鸣取出一支令箭说道:“守库房的都是本军将士,看到令箭自然将这些财物交付于你,你可以拿去重建德安府衙。”
    郭少宗拜谢了令箭,却依然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郑云鸣问道:“少宗兄难道有还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没什么。”郭少宗长叹一声:“我只是感叹清谈简单,事功艰难。”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郑云鸣说道:“要做实事,原本不是那么容易。”
    “若是只做事难也就罢了。”郭少宗恨恨的说道:“只怕的是有人不做事,还不许旁人做事。”
    郑云鸣默然,官场上的毛病素来见不得有人出类拔萃,破坏即成局面。所以真正做事的人稍有革新之举,不管是上峰还是下属都会极力予以压制,这就是千年以来历任改革屡屡受挫的原因之一。郑云鸣生性谦冲温和,又被人痴儿痴儿的叫着,早就对这些事情看的通透。但郭少宗自小聪明过人,才学举京师无双,自傲之气溢于言表,和有些无赖气的郑云鸣相比,在遇到现实的黑暗时挫折感分外鲜明。
    郭少宗仿佛抓住了一个机会,好好倾泻一下积攒了一年的苦水,他抱怨道:“衙署官僚习气简直要压死人。遇事上下相瞒,实在瞒不住了就各自推诿。若是有人稍有振奋之举,下属嘲笑你多管闲事,上司嫌你急于出人头地,总而言之,就像是一座精钢打造的铁牢笼,所有想好好做事的人都被关在当中,只能看着局面慢慢腐烂,再这么下去,要不跟着一起朽坏,要不就是人变得疯狂。”
    “这不是你少宗的长项。”郑云鸣说道:“你的特长是见识机敏,办事迅捷。就好似三尺青锋,挥舞自如。攻破铁牢笼这种粗重活计,应该由我这种擅长钻凿的人去办。”
    他友善的拍拍郭少宗的肩头:“权且忍耐一年,等蒙古人明年攻略过后,想办法把你调到襄阳来,那时候你我兄弟放开手脚,在京湖好好闯出一番天地来。”
    郭少宗缓缓的点了点头:“有云鸣兄这句话,我在德安日夜盼望你奏凯的消息。”
    白翊杰坐在江岸边一块高耸的青石上,手中轻抚着瑶琴,心思却并没有放在弹奏上。他双目所及之处,五十只夹板快船正在大江上缓缓逆流而上,努力的想结成阵型。
    自古以来水军交战不会如陆军一样展开阵型,一方面战船在水面上受到风力和水流影响操纵不便,不如陆军部署便利,一方面水军鼓励见敌即战,遇上敌人就冲过去或用弓箭射击,或者投掷引火之物进行焚烧。不必摆设一定的阵势。
    但白翊杰还是抽空赶到鄂州荆鄂水军的临时营地,对张膛和彭满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的意见简洁明了:未来水战中荆鄂军水军必须结阵而战。
    “水军船只大小不齐,快慢不一,所谓结阵并不是要求船只一定摆设成方阵或者圆阵。而是要互相掩护,各展所长。”
    “翊杰以为,荆鄂军在未来的交战中,使用竹木炮和床弩进行远战的机会大概要占到一半,使用普通弓箭、火攻和接舷战的机会比别的水军要低。所以船队要围绕发挥远射兵器这个核心任务来组织阵势。小船要掩护大船,不让敌人的跳帮船和火攻船靠近大船,大船要给小船提供支援,用远射的箭矢消灭与小船战斗的敌船。战船居于外围,辎重和马船深藏于内,不让敌人的船只轻易接近。大船居中处于主位,便于大型弩炮和火器发挥威力。快船分布两翼,等大船将敌船杀伤过半之后立刻冲上去进行歼灭。”
    他说起来似乎是头头是道,张膛和彭满不敢随意质疑,只得频频点头。可是白翊杰没想到的是他的这套水军船阵还是太过超前。水军船只互相依托作战,达成彼此紧密配合的效果,一直是水战史上的难题,即使是百余年后的鄱阳湖大战,陈友谅的大型船只和小型快船之间的配合依旧是一塌糊涂,当然这已经不会是本位面发生的故事了。

第二十七回 难得惆怅孙吴事(2)
    02…15
    因为荆鄂军的战船大部分都还停留在岳州和江陵的造船场里,白翊杰就用民船来模拟战船操练水军船阵。五十艘夹板船上用船头插着的五色旗帜来代表它们要扮演的角色。如红旗代表中军车船,白旗代表运输辎重的中料富阳船,青旗代表用于冲锋的先锋船,黑旗则代表用于保护侧翼和进行突击的快船,长条三角的护军旗帜则代表旗舰的所在。
    船阵的操演并不顺利,碍于水上指挥作战只能使用旗号和传令船只联络,水上传达命令和收获情报的速度比陆军要慢。船只的指挥调派,各个船只间的互相联络都还处于摸索之中。五十艘夹板船与其说是在摆布阵型,不如说混杂在一团,像是一群失去了方向的呆头鹅浮在水面上。
    正在这时从上流开下来一队旗号鲜明的战船队。这时京湖制置使司下属鄂州水军的队伍。行驶在队伍最前列的是数十只轻便快捷的水哨马,稍后是五十只桨叶挥舞的多桨战船,水手们齐声喝着号子,在船头战鼓的激励下整齐的划动着船桨。
    船队的最后,四艘六车大船鼓动飞轮在船身两侧扬起洁白的浪花,船身两侧用朱漆上色,船头上绘制有船眼。船上各色旗帜在江风里飞舞,俩舷站满了手持长枪硬弩的军士。
    真不愧是大宋水战第一利器,白翊杰在心中也不由得赞叹。但他也知道,荆鄂军也正有八艘八车的超级战船正在鄂州造船场中慢慢成型,等到这些庞然大物投入使用,荆鄂水军在装备上完全能够媲美京湖地区现有的水军力量。
    鄂州水军的船队慢慢的从正在操演的荆鄂水军边驶过,船上的军士们看见一群渔船煞有介事的插着小旗摆布阵型,被江水冲的七零八落。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们这么挤成一团是在赶鸭子吗?”“这么多渔船都堆在这儿干啥,去江心啊,江心鱼才多。”“你们别笑话他们了,人家号称土龙军,这土里的东西一旦下了水,难免有点呛水,分不清方向也是情有可原的哈哈。”
    彭满站立在插着护军旗的代表旗舰的夹板小船上,那纹丝不动的样子,仿佛是挺立在巨大的海楸战舰船头一般。他大声喝道:“不要理会他们,继续操练!等到和蒙古水军交战的那一日,才能看出谁人是真正的英雄,谁是只会在一边看笑话的傻瓜!”
    他的嗓门之大,远远的连江岸边的白翊杰也略微听到了几分。他用右手按住琴弦,停止了演奏。
    “有彭满在此,水军营里暂时没有我的事情了。”他转身对两个小童说道:“收拾行装,咱们到矿山去。”
    进入矿区的道路逐渐变得崎岖,越过前方的山口应该就能望见鄂州最大的铁矿矿坑。山口前方的官道旁,许世清和鄂州转运司的几名矿监正在等待着白翊杰的到来。
    这位是当下荆鄂副都统面前的红人,被尊称为军师的角色,任谁不小心巴结。和监矿官员们相比,反倒是许世清与白翊杰先见过了面。由他领着众人和白翊杰见过了面。
    “闲话休叙。”白翊杰说道:“唤矿坑各把头来与我一见,待我了解了矿坑的实情再做安排。”
    许世清拱手应了,引着白翊杰来到矿坑外一座大屋。这里是矿监办公的衙门,平时也用作矿丁们商议事情的厅堂。
    矿坑六十二名把头纷纷从各处坑洞赶了过来。白翊杰吩咐道:“派人在堂屋外把守,一次只传一名把头进来,我要详细询问。”
    几名兵卒守住了大门,白翊杰的童子出来叫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把头便进去答话。等问答完了,就让他到偏屋等候,传另一名把头进去。
    白翊杰问的很详细,每个矿坑日产多少矿石,矿石品质如何,矿丁每日工作多少时间,收入怎样,平日饮食怎样,休息怎样,课矿税如何进行,有什么样的弊端等等,不一而足。
    这么反复询问了几个时辰,一直到掌灯时分才算告一段落。
    用过晚饭之后,白翊杰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白日里询问的细节一幕幕的反映在头脑中。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黑胖子,他穿着丝质的上衣,手中拿着一条皮鞭,斜眼瞪着白翊杰。
    白翊杰微笑着问道:“你姓甚名谁,在哪个坑洞担任把头?”
    那胖子拱手回答:“咱是丹霞山黑石洞的把头赵阿四,咱的矿坑从来在鄂州的矿山里产量是拔尖的。哪回鄂州的老爷们来查看,咱都是第一被表扬的。”
    “原来如此。”白翊杰微笑道:“赵把头辛苦。要生产这么多矿石,您手下想必矿丁很多?”
    “跟别家坑洞差不多。”赵阿四兴致勃勃的说道:“要说这挖矿多的秘诀,无非就是让手下这些黑头们多干活,不准偷懒,哪怕是一分一毫的偷懒都不行!上差交代的数目,一定要超额两三成完成,才能显示我阿四的手段!”
    白翊杰点点头:“把头果然对官府交代的事情尽心尽力。令人佩服,不过这样严苛的逼迫,矿丁不会承受不住么?”
    阿四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横肉都在跳动:“这些人都是俺从乡下带出来的,说起来大家都是同族的乡亲,不过都是穷的没有一身完整衣服的破落户,连每年应交的租税都凑不齐的,只好跟着我出来混一口饭吃。要是我不带他们进矿坑里寻得这份活计,只怕他们只有出外逃荒的份儿,哪里敢跟咱说三道四!”
    “原来如此。我大致了解了。”白翊杰说道:“劳烦把头出门去将西山小银坑的把头叫进来。”
    西山小银坑的把头是一个干瘦的中年人,一副眉目愁苦的模样,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二百贯一样。进来就跪倒喊道:“老父母法外开恩,矿课年年增加,区区小银坑实在是承受不了哇。”
    白翊杰依旧是微笑道:“慢来慢来,第一我可不是本州父母官治下,第二,矿课都是本地官吏依照往年常例次第抽取,并没有见到突然增加的。何谓法外开恩?第三,”
    他身子前倾,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笑容:“李朝恩把头,你手下的矿丁是鄂州最多的几个把头之一,占据的又是鄂州数一数二的银矿,怎么交纳的课税反而跟那些规模小的银坑差不多?”
    李超恩一听这些话,脸更是哭丧的跟苦瓜一样,哀叹道:“请上差老爷不要听这些贼苍头乱说,您听我这坑洞的名字,就知道是小银坑了,说是什么鄂州最富的银坑,都是那些跟小人有仇的家伙随口胡诌的,小人开采银坑每日出多少矿,都有账册在此,怎么会有错?至于小人手下的矿丁虽然多,却十有**是已经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弱之辈,您知道他们都是小人的乡里乡亲的,也不好随便赶他们走路,只好勉强养活他们给一碗饭吃,养活他们小人还赔了不少钱呢。上差千万不要根据这个就认为小人逃了税课。。。。。。”
    “这么说来,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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