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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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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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止是一大半,其中最有战斗力的部分都归入拖雷帐下。这是蒙古祖辈上信奉的“幼子守灶”的传统,家里的大部分财产都归了老幺,哥哥们需要拿着弓箭马鞭另寻安身立命之处。问题是铁木真的这份家业大了些,留给拖雷的部众,是决定蒙古帝国未来政权归属的最有利的支撑。
    “如今号称归属在您兄弟几人帐下的,我听说有精锐的本部铁骑十万八千人,不算其他民族的附属军的话,蒙哥大王和大王您的实力完全可以威慑其他几个家族的大王,继承大汗的宝座。”宋义长冷冷的说道:“大王要知道,决定汗位归属既不是黄金家族的血统,也不是库里台大会,甚至不是来自窝阔台大汗本人的亲口授意。决定汗位归属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各人部下的武力强弱,你有多少弓箭,决定着你在未来的汗位争夺战里有多少胜算。”
    “你是教我。。。。。。”忽必烈迅速的摆了摆头:“蒙古人不能自相残杀,成吉思汗有言道,如果蒙古人团结一心,天下没有任何人是我们的对手,但蒙古人自己打自己的话,一个女人用一根小树枝也能轻松打败我们。”
    “这些话,请您登上了汗位再说。”宋义长有些焦躁,他以为蒙古人中都是狡黠凶狠、智商却并不算高的角色,只要投其所好,沿着他们的性格来谈论,多半能获得其信任。但忽必烈不会,他自幼就和别的蒙古贵族不同,在直爽外多了几分思虑,虽然他一直呆在兄长蒙哥的阴影下现在还并不起眼,但已经渐渐展示出与众不同的一面。
    宋义长片言不成,只有继续攻坚:“现在并非展示温情的时刻,您对曲出大王和阔端大王讲一条心,却不能阻止他们图谋您的部属和财产。我听说这一次随队南征的您的部下,除了正常的掳掠外,还特别得到了曲出和阔端的厚礼犒赏。曲出甚至对他们挑明说,只要他们能够背叛您和蒙哥,在将来的汗国里必然高官厚禄。如果不从,可能被派到冰天雪地的地方镇守,形同流放。彼等如此行径,简直就形同将刀架在了大王您的脖子上,您这时候还想着怎么团结一条心,就不再是王者之仁,而是妇人之仁了。”
    忽必烈又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依着先生,又该如何?”
    宋义长说道:“我也只有八个字‘出则易安,守则存祸’。”
    他问忽必烈:“大汗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忽必烈摇头叹息:“还能干些什么,每日在草原上不是纵情畅饮,就是和西域掳掠到的美女歌姬们厮混,当年在玉龙赤杰城下面不改色的巴图鲁已经不在了。”
    “耶律楚材也几次规劝他,指着装酒的酒槽对他说,连如此坚硬的酒槽都被酒侵蚀了几条裂缝,何况人的肉身呢?可是大汗收敛了一段时间就又狂饮烂醉了。”
    “中原的长生术说,酒色是最摧残寿命的两样东西。”宋义长说道:“大汗这样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只怕他的时间不多了。”
    “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斗争的形势就越复杂。现在您和蒙哥大王手握重兵,窝阔台和他的儿子们固然不敢轻易加害,但是先大王拖雷的前例,却是不可不防。”
    蒙古兵行阵出师,惯于使用毒箭、腐烂的尸体等作为进攻武器,其对下毒之事亦很精通。当年拖雷愿意为大汗献出性命,喝了巫师的毒酒之后不到一刻就死了。如果窝阔台当真给两兄弟下毒,要取二人的性命也是简单的很。
    “第一步先要自保。大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选择一处远方的敌人,向大汗陈请前去讨伐。把自己的人众全都拉出来,居兵在外。这样刺客不敢下手,您也可以在外面好好观察草原上的动静,不会受制于人。”
    宋义长说道:“目前拔都大王正要率领大军前往西方征战,您可以用一同出击的名义,向大汗请求发兵。。。。。。”
    忽必烈咧开嘴笑道:“你不知道,这一趟是长子远征。随着拔都去的都是各家的长子,大汗的长子贵由、蒙哥安达都随军出征了。我要是随便开口恳求大汗让我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了蒙哥安达?”
    蒙古帝国召开军事会议其实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会议上定下大计,以术赤的长子拔都汗为首,各系宗王的长子都带兵出征。目标是极西波兰、基辅等不投降的公国。这个提议来自于稳居西域的察合台汗,他的目的自然是将术赤系的人马的注意力转向西边,不要觊觎自己的土地。但这一次长子远征却迭破名城,威震欧陆,一直到快要打到维也纳城下才得罢手。
    宋义长皱眉说道:“既然无法向西,向东如何?蒲鲜万奴刚刚被我大军擒杀,不如趁机一鼓作气,直捣朝鲜,灭了王家江山。”

第三十三回 平生好作帝王师(1)
    03…14
    蒲鲜万奴原来是金国的节度使,负责对辽东的作战。后来趁中原大乱,在辽东叛金自立,自称辽东天王,建号大真国,改元天秦。东真国在蒙金之间叛服无常,一共存在了十九年时间。
    一直到三年前,也就是金国败亡的前一年。窝阔台终于对这个在辽东反复搅扰蒙古边境的祸害忍无可忍,派遣长子贵由为总帅,发兵十万直取辽东,击破了蒲鲜万奴的抵抗,将其杀死。
    “左翼那是按赤负责的。”忽必烈又摇了摇头:“从金国的中京往东,都是按赤征讨的范围,我们是守灶军马,没有大汗的命令是不可能轻易出动的。”
    草原上向来有按照方位部署战区的传统,通常以南为前,北为后,东为左,西为右,中为守灶军马。昔日木华黎以左手万户之职,代理大汗对中原征伐,被封为国王。其实其攻略的范围,大致也在左手军的职责范围内。
    今日的左手军万户是按赤,在辽东以西皆由他负责经略,没有窝阔台的命令,忽必烈不可能得到他的支持。
    “向南更加不可能。曲出、阔端和口温不花已经是既定的南征总帅,下一次征伐也还是得靠他们。”忽必烈叹道:“出征的路子是走不通了,先生还有什么办法保我平安呢?”
    “这是上策,如其不行。则还有中策可用。”宋义长说道:“大王目前以大兵居于漠北。就在大汗的身边。大汗虽然号称有怯薛万人,但除了这一万精锐之外,其他都是大王的部属。这固然是危险之地,但是也证明大汗对大王足够放心。大王要做的就是等。”
    “等?”
    “正是一个等字。等待时局变化,等待良机。”
    “那不免太过消极。”
    “我说的等,并不是坐以待毙。我们可以干很多事情,比如趁着等待的时机在大汗身边广布眼线,趁着等待联络察合台系和术赤系的诸王们,还可以趁等待的时候慢慢削弱窝阔台系的力量。。。。。。”
    “但我只怕等不到局面有变,大汗和他的儿子们就要对我们兄弟下手。”忽必烈拧着眉毛说道。“时间未必在我们一边。”
    “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有下策可用。”宋义长将声音压得更低,可是这个时候的忽必烈已经是全神贯注的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说的话清清楚楚的听入了耳中。
    “选一万敢死之士,以生死相结,万一不测之时,先佯称怯薛叛变,将贴身万户擒拿,然后一举攻入幹儿朵。。。。。。。”他将右手往下一劈,说道:“效冒顿单于故事就是了。”
    当年冒顿单于还是老单于的长子的时候,他的父亲头曼单于并不把他当做唯一的继承人,而是钟情于另一名钟爱阏氏所生的儿子。冒顿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队父亲偏心的不满,只是默默的训练自己本部的将士。他选择了一种飞行中能发出刺耳响声的鸣镝作为指挥工具,强调鸣镝指处就是目标。众人必须一齐朝着目标开弓放箭。
    冒顿首先用鸣镝射向自己的爱马,众人大惊失色,冒顿立即下令将不敢开弓的士兵斩首,众人只得开弓将冒顿的爱马射死。过了不久,冒顿又突然将鸣镝射向自己的爱妻,这回更多的士兵不敢举弓了,冒顿毫不犹豫的下令凡是不敢发箭的士兵,统统立刻斩杀。众人惊惧交并之中,又开弓射死了冒顿的阏氏。自此冒顿号令如山,鸣镝过处,即使是刀山火海也阻挡不了他部下铁骑的前进。终于有一天,冒顿趁着父亲头曼单于出行狩猎的机会,将鸣镝射向了自己的父亲、匈奴的最高首领,冒顿的部下万箭齐发,当场就把头曼单于射成了一只刺猬。从此冒顿夺取了单于之位,尽杀头曼单于宠爱的阏氏和儿子,成为了草原的主人。
    蒙古人自比为匈奴的后代,但是草原上并没有文字将历史流传下来。所以忽必烈对匈奴的这一段公案其实并不知晓,郝经只有用蒙古话将汉史中的记载慢慢的讲给忽必烈听。
    忽必烈听得兴起,问道:“后来那冒顿单于治理草原,治理的怎样?”
    郝经说道:“冒顿单于也是草原上了不起的豪杰,他初掌匈奴部的时候,匈奴并不比成吉思汗刚刚成为乞颜部首领时强大多少。那时候匈奴国东有东胡国强盛,有精兵二十万,西有大月氏国骁勇,有精兵一十五万,冒顿手中只有不到十万精兵。”
    “东胡王自持兵精粮足,并不把冒顿单于放在眼里。单于刚刚继位的时候,他就派人向单于索要他最珍爱的宝马。众人不乐,认为战马是战士的伙伴,怎能轻易送人?冒顿单于说道,我正要和东胡王和平相处,怎么会爱惜一匹马?当即就准允了此事。”
    “这不对。”忽必烈说道:“好男儿爱惜战马更胜过自己的身体,冒顿怎的如此软弱,面对敌人的要挟,如此恭恭敬敬的服从,他不是草原的雄鹰,顶多是只凶狠的鹞子罢了。”
    郝经说道:“大王不要着急,故事还没有完,第二年东胡王更觉得冒顿单于软弱可欺了,于是又派人来索取冒顿单于最宠爱的一名阏氏。匈奴诸将当场哗然,难道草原的雄主,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要送给他人侮辱?当即有人声称要尽起大军,和东胡王决一死战。冒顿当即将那名将军斩首了,说道:我真心想和东胡王和平相处,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跟大王交恶?于是又将阏氏送给了东胡王。”
    忽必烈沉思着说道:“说是爱马还情有可原,连心爱的女人都送给敌人,此人隐忍至此,必然大有图谋。”
    郝经笑道:“大王说的一点也不错,第三年上,东胡王名马美人都有了,再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匈奴和东胡间有千里的蛮荒草原,没有部民居住,于是东胡王派人通知冒顿单于,想将这些土地划到自己属下,安排一些草场不够的部落进驻进去。”
    忽必烈随口说道:“那冒顿连名马和女人都舍得,千里荒地有什么舍不得的?一定应承了。”
    郝经突然抬高了声调说道:“大王想的差了!冒顿听了使者说的话之后,勃然大怒,说道: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么能轻易与人!立马将使者推出斩首,然后大集众将,尽起匈奴全军朝着东胡王的驻地掩杀过去。东胡王以为这一点小事冒顿单于不敢不从,对匈奴全无戒备,被匈奴军一举捣破了营地,本人当场被杀。冒顿送去的名马美人物归原主之外,连东胡的精兵和百姓、土地,也都全归了冒顿单于了。”
    忽必烈击节赞叹道:“好深沉的计谋,好明快的决断!的确是草原豪杰的作风,那东胡王也太过糊涂,对方虽然示弱,毕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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