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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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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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刘定高朗声畅笑起来,朝满脸是血的王毛仲又挥起硬弓劈脸打去!

“呵!”王毛仲狂怒的大吼着,猛地躲开这第二记。就在他重新飞旋起手中之刀,朝刘定高砍去时,身边亲人已被官军杀完的刘定高,早被潮水般涌上来的龙武军挥着刀钺,砍去了双腿!刘定高一下扑倒在地。

“闪开!”王毛仲喝开众人,一俯身将刘定高当胸提起,一下子倒执着刀柄,朝刘定高当胸刺去……

“王将军!不能杀他——”就这时,王毛仲听见身后传来这声焦急万分的呼喊;可是,来不及了,几乎与此同时,王毛仲那锋利的刀尖,已刺入刘定高的心房……

呼喊的人,竟是汴州猎户头儿二十八子!

脸青鼻肿的王毛仲,在龙武军行辕中军帐中,望着毡帘重掩的帐门,紧咬着牙关,独自踱步沉思着。

“将军啊将军!是小人该死,害了刘家庄的父老兄弟!”二十八子悲恸欲绝的哭诉,久久地扰乱着霍国公的心境,“小人具疏上呈,是想让今上知道眼下封禅,实是劳民伤财之举!是想让今上振我大唐声威,重重究治辱害我大唐百姓的小杀可汗!真不知为何朝廷知晓此事后,竟血洗刘家庄,将刘定高等冤主斩尽杀绝呵……是我二十八子害了刘家庄的百姓呵……”

“谋逆刺君之辈,死有余辜!”霍国公从二十八子口中听明刘定高在祠堂中的谋划后,并不为血洗刘家庄和将刘定高等人尽数捕灭感到后悔,但对皇帝封禅一事,有了想法,“可刘定高等贼,也确因大驾东巡,方引出了种种不轨之举啊……是啊!宋相爷在望贤宫谏阻今上时说,‘十年失政,重疾方愈,便欲负千斤、日行百里!’今上是操之过急了。今大驾尚未启銮,便已有亡命之徒于帝都门下谋逆,到东岳,路有千里,不知还会遇到什么险境?”陡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双肩,似乎被东岳压住,那么沉、那么重。

“这李林甫、高力士也委实可恨!”突然,王毛仲又想起二十八子所说曾具疏详呈刘家庄情形一事,不觉止步怨恨出声,“既然已知刘定高等辈另有隐情,何以只告其谋刺一事于我?此贼虽咎由自取,罪亦当诛;然小杀等公然于我大唐帝都郊野凌辱、杀害我大唐百姓,岂可听任不究?”

追究小杀?

想到这点,王毛仲却又暗自摇头,似乎在为李、高二人分辩般暗忖道:“今上一心封禅,欲告成功于天下。正怕突厥趁机掠扰北疆,才专遣特使前往宣敕,准其和亲之请,令其主随驾东巡封禅!今上即使闻知小杀之所为,也未必会将其如何啊……”想到这一点,王毛仲有些沮丧地走向长榻,歪身躺在榻沿,“唉!自姚相去世之后,今上虽继委重任于宋相爷,国家也日趋鼎盛:可叹今上已面露骄容,厌嫌忠直之谏!李林甫、高力士等谗佞小人,乘机而入,宋相爷又愤然辞官。可悲我王毛仲,虽位列公候,但到底是今上家奴,依旧人微言轻,于君上社稷无补……”这油然而起的悲观之浪,又把王毛仲漩回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中:与姜皎密谋废后的苦斗;皇后遭诬被废,自己苦谏、反被推向午门问斩的险境;出京前,皇帝将误嘶一声的神驹照夜白贬为凡马的不平常的举动,以及在望贤宫怒罢宋璟右宰的敕令……

“李林甫如此行事,用心叵测!”千回万转,愁肠百结的霍国公一想起眼下的东都留守,就躺卧不宁,一下子坐起来,焦灼寻思,“蓉蓉也觉察到废后之举,与此人有关;近日此人与武氏过从尤密!如果今上在罢宋璟相位后,将他擢入宰相行中,那武氏则如虎添翼,我大唐社稷堪忧!……宋相爷啊,你,不该三上辞官表啊!只待圣驾返朝,我毛仲三叩九拜,也要求你重归台省,辅佐今上。可眼下?……我毛仲虽是一介武夫,也要将通洛门外之事,具本上奏!”

“这奴才,竟也喋喋不休!”第二天,晨妆刚毕,正欲去长生殿燕乐堂赐宴四夷酋长的皇帝,却看见了便殿御案之上,陈放的霍国公王毛仲的奏疏。皇帝未及终本,先是深感诧异,继而便愠怒地骂出口来。接着,他将那疏本一下子推至案角。

王毛仲这道篇幅颇长的疏本,高力士虽已看过,但例外地没有附上他的摘疏黄纸头。这分明表示高力士也对王毛仲惮惧三分的举动,就更令李隆基大力不悦。

在皇帝的心中,认为十分扫兴和可恨的,还不是这表本所上呈的通洛门逆犯之事,这表本如一张大网,将正消失在皇帝记忆之海中的有关东巡之议发出后产生的种种不快,又一一打捞出来,使皇帝又历历可见。“难道朕这中外推崇的成功之君,竟一定不能告成功于天下么?!”越想,皇帝越气。他狠狠地斜了一眼被他推至案角的疏本,转身从御案边走开。

便殿四角的凤炭,燃得更旺了。帘笼密罩的便殿中,暖气袭人。皇帝的心头也好似燃旺了一堆火炭。他重回御座稍挽了一挽黄绫丝绵龙袍那厚厚的袖口,从案头取过纸笔来,急不可耐地亲书敕令,“敕:着于琼林库中提取锦缎二百匹、库帑十万缗,分赐通洛门平贼有功之臣李林甫、王毛仲,以为奖掖,钦此!”

写毕,不知为什么,皇帝感到心中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那刚才还紧闭着的阔唇之角,泛出了几许含义不明的笑意。

大唐玄宗开元十三年十一月丙戌,轰动万国的大唐皇帝东巡封禅盛典,在东岳泰山开始了。

第十九章

大唐开元十三年十一月甲午,玄宗李隆基结束了东巡封禅,敕四夷酋长各归邦国,皇帝车驾返还东都。

銮舆进入兖州地界,李隆基敕内侍省长官高力士率近卫官兵护后宫嫔妃先返东都,自己却领着随驾百官至曲阜,祀祭孔子。

中书令张说和中书舍人张九龄奉敕先到曲阜安顿皇帝驾幸孔子故宅及祀祭孔子庙事项,早銮舆两日到达曲阜。提前赶到曲阜的兖州刺使及其他州佐官员,和曲阜县官员、缙绅在十里长亭列队迎接台省大臣。张说在亭上向州县官员、缙绅宣读了皇帝诏书后,又重新上了肩舆,令先去孔庙一观。一时间,道锣声声,把原本僻静的邹鲁小县,震得路断行人,鸟雀远遁。

众官及人役抵达孔庙时,雪纷纷扬扬地下得更急、更大了。张寿捧着狸毛斗篷,命人撩开舆帘,在舆中给张说披戴好,才扶着主子下了舆。这时张九龄也披戴好蚕绵斗篷,跟着宰相向庙门走去。一把紫罗伞,由台省人役打着,为张说屏去飞扬的鹅毛大雪。

张说一进庙门,便放慢了脚步,详细地看着这座祀祭大贤的祠庙的一砖一柱。临近杏坛,一眼望见富丽堂皇、翘檐凌云的大成殿时,张说肃然地垂下两袖,步履也显得稳重异常。那殿前廊上林立的石柱之上,盘旋的石龙,须眉生动地崭露在大唐宰相的眼前。

张说在白雪覆盖的杏坛前止了步。这寻常的土台,便是当年孔子讲学的地方。“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望着这简陋异常的一抔之土,先圣孔丘这句盼有用武之地的喃喃自语,又回响在张说的耳畔。这自语和这简陋的一抔之土,以及终不为春秋各国之君重用的结局,自然而然使大唐宰相想到西京、东都那堂皇宏丽的中书省台,想到自己为明君倚重的宰相地位,他拈着飘于项下几乎全白了的一绺胡须笑了。

但是,就在他无声而意味深长的一笑时,殿前一根廊柱陡地闪入他的眼帘,那笑意如六月的晴空突然被乌云笼罩,倏地化为愤怒。他陡然转过身来,问:“州县官员何在?”

“卑职等伺候大人!”

如被利刃刺中,兖州刺使和曲阜县令心房猛一收缩,踉跄着走出队列,来到杏坛前,跪在宰相面前,颤声回答。

“尔等为先贤故宅长官,”张说勃然地指着殿廊石柱中临右的一根,喝道,“此柱龙身破断,因何不换刻新柱?”

听宰相这声喝问,刺使和县令一下变了脸色,回答不出话来,不约而同地伏地颤栗。兖州及曲阜其他佐吏、人役见了,也骇然地纷纷跪在雪地上,不敢作声。

“想昔日鲁恭王欲毁先圣此宅,扩造鲁王宫,”宰相并未息怒,反而更加恼怒地训斥州县官吏,“宫成之日,鲁恭王升堂乍闻金石丝竹之声,乃不敢居处,而将鲁王之宫恭奉先圣!今今上崇贤尊圣,创巍巍中兴之世,返銮途中,复特敕幸临此宅,祀祭圣贤!尔等区区胥吏,竟不知廊柱石龙身断裂!尔等所事何事?”

“相国请息怒!”张九龄见张说越说越气,赶紧上前悄声劝道,“此时换刻新柱,已是来不及了,还是先到馆驿中安排今上祀祭先圣事项吧!”

张说被张九龄劝着,拽着袍袖,但仍怒气不止,好不容易才放下袍角,对张寿吩咐了声:“去馆驿!”便气呼呼地朝孔庙外去了。

“各位大人请起!”张九龄这才回过身来,先命人扶起州县长官,再朝其他佐吏一抬手,“銮舆不日便要幸临此地,且请先回衙中,听候宰相安排吧!”说毕,又朝众人一揖,忙着出了孔庙庙门,上舆追张说的肩舆去了。

“我等大小也是朝廷命官!”张九龄去后,被人役掸着袍、冠上雪、尘的刺使,才回过神来,脸上十分尴尬地对县令抱怨说,“怎么相国就如此责骂?当着下人,好象对待他的儿子一般!”

县令却还在寻魂找魄,根本没有听清刺使在抱怨什么,错以为刺使把他当成了出气筒,连连揖手回道:“是卑职之过!是卑职之过!”

“二位大人也不必见怪!”倒是刺使的贴身幕僚,很知些朝阁掌故,忙凑上来对二人低声笑着说,“这位张相国,岂止对二位大人,就是对台省中其他相爷,稍不合意,他就当面叱骂!”

“啊?对同僚也是如此么?”刺使一听这话,心里气消了些,但怕其他属从没听见,故意大声发问。

“是哪!”那幕僚一下子明白了主人的用意,忙大声回答,好让州县人役都能听到:“我们这位相爷,连王公大臣,也挨他的骂呢!”

“今上亲幸贵县,”刺使此刻却又一本正经地对县令道,“贵县也确乎应细察在先。殿前廊柱石龙身断,也委实不成体统呀!”

“这这这……”县令一直回不过神来,正在担忧着还有比宰相发怒更可怕的事——龙颜大怒——此刻听上司提及此事,煞白的脸又骇得发青,结结巴巴地向上司求救。

“贵县不必如此,”知道銮舆快到曲阜,出了漏子自己主人也大有干系的刺使幕僚,忙又悄声对二人道,“张相国虽好面折百官,但只要我们州县尽到心意,也就太平无事!”

“尽……尽到,心意?”

“唉!事已至此,就不要闪烁其辞了吧!”

“二位大人勿急,小人闻听朝中友好说过:相国虽广有才智,但却好贿!”

“是么?”

“一点不假!来曲阜前,小人便已想过:圣庙宝藏中,不是有—珍宝,名唤‘记事珠’……”

“是是是,有这件宝物!”

“二位大人设宴接风,便可将此宝献上!”

“啊?!”州县官员却有些迟疑起来。

“献吧!若出了漏子,小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馆驿的夜宴早已收场,州、县官员俱已辞去。正如那幕僚所预计的那样,宰相在席上的兴致颇高,不仅根本不提石龙断裂之事,而且还临席咏得一首踏歌词,亲自调教那六个刺使专道从兖州用快骑接来的歌伎和弦而歌。酒,也因鲁地名厨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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