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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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1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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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对安禄山的表荐,也不单是用以阻塞文吏入阁之路。他还要这业已深得皇帝宠爱的异族边帅,与自己紧相沟通,成为他在朝中独擅权柄的重要支柱。因此,今日在政事堂另行为安禄山饯行一事,实则是他奏请圣上获准的。

轿伕停止了行进。为他撩开惨紫绣金门帘的,正是他一路算计着的御史中丞吉温。那鹰眸里,满是恭顺卑谦之态。右相对他却回报以疲乏的微笑,同时亲昵地将手臂搭在躬身立在轿门前的吉温的肩上,边往轿外迈去,边倚着吉温悄声、关切地问道:“连日来,累坏了吧?……秋凉了,不能光穿这夹袍呵。该换一换啦,吉七!”

“深谢堂老挂念!”吉温一听“换袍”的话,浑身一震!他一边谄笑着致谢,一边却在心中反复品着这两个字的滋味:“换袍,换袍……”

“这胡儿如今也神气起来啦!”和安禄山并马进了望仙门后,又改乘大轿去往中书省衙署的崔隐甫,入轿之后,心里老大不快,“想当初本宫去往北疆采访,他日日在本宫的车前马后侍候,十分恭敬;就是初晋京之日,也早早率着随从,来本宫府中参拜、送礼……今日怎么才换紫袍,便如此趾高气扬,我向他讲到右相与我昨日表荐之事,他竟无一句应酬客气之话!……姑父欲厚结与他,只怕这胡儿一朝得意,连他老人家,也已不放在眼里了……”

坐入轿中的安禄山,却仍象口品饴糖似的,津津有味地回忆着昨日他奏请入宫、上表请为太真养儿一事来。

“哈哈哈哈!北疆有禄儿,朕心大安!娘子,卿就收下他吧!”

“哈哈哈哈!”皇帝座旁香榻上的太真发出清脆的笑声。她只觉得好笑,有趣。而安禄山早已“阿姆阿姆”地呼喊着,跪拜在香榻之下了……

“儿此番回往北疆,誓在今冬明春,将奚、契丹、霫等三部叛王之首,献于阙下!”

“壮哉禄儿!朕赐儿御酒三盏,以壮行色!”

“哈哈哈哈……”清脆的笑声,迷人的笑靥,此时仍在安禄山耳边回响,眼前闪现。突然间,南内殿宇上那使他出神的鸱尾,也十分清晰地展示在他的眼前。一种他从未体味过的惆怅之情,陡地窜入他的心头……

“哈哈哈哈!”

就这时,一串苍老的笑声,把他从茫然若失中唤醒。眼前一亮,有人打开了帘门。他朝外望去,才见大唐宰相李林甫,头戴乌纱,身穿紫袍,足蹬皂丝套统的薄底朝靴,立于石阶上,向他发出爽朗的笑声。从柳城出发前,高尚、严庄两位谋士要他对这位右相十分恭谨的嘱咐,因本度晋京所取得的意外成功而淡忘了。他任近侍将他扶出轿来,便要撩袍走上石阶。他没有想过应当如何回答右相的笑迎,也不准备躬身揖手去致意。他的怠而不恭的神情,使立于石阶两旁的官吏都暗自咋舌不已。

然而,右相却仍笑面相待。只是在众人不注意的那一瞬间,向崔隐甫以目示意了一下。

崔隐甫立即明白过来。他加快了脚步,一下子走到了石阶下。他陡地停住步子,恭敬地双手举起,端正乌纱,谨掸袍衣,拂去轻尘,这才恭缉抱袖,朗声致礼道:“隐甫叩见堂老!请堂老老大人万安!”

崔隐甫以大礼叩参右相,阶前众人不以为奇;但对于正昂首向石阶迈去的安禄山说来,却好象陡中一箭,身子晃了两晃。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上爱女之婿,堂堂驸马,朝中文武深为畏惮的崔隐甫,竟会向右相如此谦卑恭敬的叩拜致礼!安禄山在惊愕、张皇的同时,也象崔隐甫那样,举起双手,端正头上金盔;谨掸袍袖,拂去衣角轻尘,竟一头拜倒在石阶下!

“呵呵!安大夫如何行此大礼?老夫怎敢当呀?”右相笑着说道。但他并未俯身去扶禄山,反而又上阶一步,仍笑着道,“且随老夫去政事堂叙话!”

这一来,禄山只得依着礼秩,再一个大拜,并满脸通红地致道;“请堂老万安!”这才站起身来。

李林甫面含慈祥而又透着矜持的微笑,朝中书省衙中门转过身去,崔隐甫大迈一步,上了石阶,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搀着右相的左臂;跟上来的安禄山,也不知不觉地学着崔隐甫的样子,搀着右相的右臂,立于门侧的吉温,早向三人眉开眼笑地打起珠帘,将三人迎入衙署、引向右厢政事堂的刑礼房。

在政事堂、即中书门下五房之一的刑礼房设宴饯行,实际上是表明皇帝对安禄山的特殊宠爱。这簿书山积的大唐中枢所在,给安禄山留下的,主要还是森严、神秘的印象,走在铺毡甬道上,安禄山觉得自己不过是一片离枝落水的叶片,听任河水的摆布。他更加小心地搀扶着大唐右相,迈入了刑礼房。

大约有二十来个侍仆,见右相、吏部尚书、御史中丞和安禄山到来,便一齐垂下了头,象幽灵似的,从四张食榻旁离开,悄然出了刑礼房。榻上的金鼎玉盘,悠悠地飘出一缕缕热气。但这反而使安禄山觉得自己陡然掉进了冰窖,浑身都被重重迭迭的冷气逼凌着。

“安大夫,且入座。”右相由崔、安二人扶在主座上落座后,对安禄山颔首示意,要他在自己右手边的客位上落座。安禄山忙揖袖叩谢,悄然落座。

崔隐甫、吉温也在右相左侧的陪座上入了座。

大约时正中午,而安禄山却感到阵阵发冷。他在腹中愤愤地自责道:“禄山,尔今日是怎么了?大唐天子的宸居,你也敢入;在那万乘之主近前,你也想笑便笑,想说便说,想舞便舞;为什么在这位与你一般着紫袍、蹬朝靴、捧象笏的右相近前,竟如此胆怯?……”想到适才的参拜、搀扶、致礼,安禄山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奉命为我饯行。我无须那样屈尊奉迎于他!”他陡地挺直了上身……

“大夫去矣!”突然,右相拈须而言,语气里,与其说是感伤,毋宁说是怜惜,“得无恋恋于京师乎?”

“……”刚挺直上身的安禄山,被右相这句似应景而又似别有含义的问话,深深触动了心事,他猛地一惊,复微躬上身,面呈憨状,心中极为紧张地望着右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呀!”右相却并不要他回答,他收回目光。柳叶眉下,那双如年轻人般黑白分明、充满生气的眼睛,露出思索的神态,缓缓地说下去:“帝京,是系人心弦之地啊!老夫近日最喜新授翰林院学士李白所咏《登金陵凤凰台》一诗……”他回忆着,含着玩味不已的兴趣,诵道:“‘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听着右相抑扬顿挫的诵读,安禄山眼前又掠过了太真娘子娇媚的笑容,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金碧辉煌的宫殿……他无力地倚向食榻沿。

“但京师总要有伴君的文武啊!”李林甫话锋一转,同时目光灼然地向安禄山投去,“以大夫之精明,岂愁不久处帝京?……哈哈哈哈!”

听了右相这番话,崔隐甫如坠烟雾中,不知他在说什么;连善揣林甫之意的吉温,也迷惘起来。

“他!”安禄山则大吃一惊。对方竟洞悉自己那深藏心底的秘密……一阵恐惧竟使他瑟瑟颤抖起来!

右相立起身来,仍然微笑着,在崔、吉仍在迷惘发愣时,他已从承衣柱上,取下了自己的朝服,然后走到安禄山跟前,亲手给他披在肩上,同时慈祥地道:“秋凉时节,小有不慎,即酿病灾;大夫,你可要留神呀!”

在安禄山的眼里,右相的双眸,分明射出两道电光,直贯心底;那关切的话语,在安禄山听来,不啻一声炸雷!“大夫,你可要留神呀!”

安禄山几乎是半跪着接受了右相的恩泽;也就在这时,他才明白;高尚、严庄的提醒,是何等有见地!他象驯服了的猛兽、用目光向右相表白:从今而后,他甘拜下风,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送罢各邦使节之后,原陕郡太守、江淮租庸转运使、新任刑部尚书、太子妃兄韦坚,并不回府,却随太子好友李泌,去往东宫。二人进了嘉福门后,随从接过马缰,牵马先去东宫禀告;韦坚便和李泌避开正道,顺着宜春院西侧的梨树林,缓缓向东宫宫门走去。

罢去诸使、新任尚书的韦坚,是太子妃韦氏的大哥,几乎比太子妃大整整十岁。在太妃三兄:韦坚、韦兰、韦芝中,这位大哥吏道精明,在通漕聚敛上,很得皇帝的赏识。本度在改元升赏中高迁美官,似乎是顺理成章之事。但对这次高迁,韦坚自己心里有数,并不真地如所呈谢表中所说的那样受宠若惊。相反,他心中极不爽快。正因另有隐衷,而且已涉及到妹夫李绍在东宫的储君地位,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向李泌提出,今日要去东官拜谒太子殿下。李泌年纪虽轻,但却深知宫闱奥秘,不待其告知今日请谒东宫的用意,他便猜出这位刑部尚书要和东宫所说何事。作为太子好友,他认为韦坚要和太子商议的事,已为时太晩。但总比让太子暗自焦急、不议任何对策要好。他答应立即陪他去东宫拜谒太子。同时,他一直思虑应如何向太子提出所议之事,才不致惊着这位国之储贰,搞得弄巧成拙。因为韦坚将要和太子商议的,是指有人欲动摇东宫,而这人,恰是太子惧怕的当朝右相李林甫!

说起来,李林甫与韦坚过去的交谊是颇深的。韦坚的妻子姜氏,便是姜皎之女,而这门亲事,正是当年与两家都有交谊的御史中丞李林甫做的大媒。

但是,自从李绍入主东宫以后,明白妹夫入主东宫背景的韦坚,自然和李适之、高力士等亲善。而李适之也曾以韦坚通漕有术一事,表荐韦坚于皇帝,希望能将他擢入宰相行。这一来,韦坚被李林甫恶之,是在所难免之事了。正因为这样,故在这次改元升赏中右相便奏准高迁韦坚为刑部尚书,而夺去了他的一切实权。这一招,明白无误地表明了右相翦除东宫羽翼、进而动摇东宫的用心。不仅韦坚,连左相李适之,在朝堂听到韦坚这一高迁后,都急切地暗中催促韦坚,要他将此事尽快奏告太子。

日日侍伴于太子左右的李泌,虽被朝野目为“神童”,但数年来的事实表明:他并无“神”力让储君振作有为。面目酷肖太宗皇帝、也和其父一样排行第三的这一位“李三郎”,既远不能和其祖相比,也不能望及老三郎的项背。他的心性、行事,恰似眼下紫薇园中的紫薇:千曲,叶疏,花萎。他并不愿听李泌关于前代圣君乘风驭电的讲述,而最喜和这位师友探讨玄理,尤其喜欢听他话神仙异迹。最初,李泌还认为这是太子面临复杂凶险的宫闱境况,所行的韬晦之计!但有一次,在李泌闻知右相李林甫奏请京师及边境诸军一律实行募兵之制时,大为担忧地在东宫内书房对太子道:“实行募兵,是在倡诱祸乱啊!”

虽然只有君臣二人,又是在深宫里,但听李泌提到此事,太子仍显得很紧张。李泌尚未察觉,仍管自说下去:“那些应募之兵,多非土著百姓,亦无宗族。长此以往,诸境之兵,便会汇集众多的不怕丢命而贪求赏赐的亡命之徒,如安禄山等;而京畿及内地,因承平多时,士大夫以武职为耻,又不修武备,更无猛将精兵可言!内外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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