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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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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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辇官忙叫抬舆伕工,将腰舆停放在九仙门前,太上皇叫过承宣太监,笑吟吟地问他:“长孙昕竟在九仙门前殴打李杰么?”

“启奏陛下!就是在这九仙门前,那长孙昕纵使从属,将李御史痛打一顿,还撕毁了袍服。”

李旦三月前听说长孙昕因此事被皇帝廷杖处死时,还暗自觉得皇帝刑罚太过,不是打了几下人么?况是皇后妹夫。杖责一百,永不叙用,也就罢了。可是今晚路过九仙门,看到长孙昕在这么庄严的地方任意殴打朝官,此人不杀,也实在大有违碍于宫禁之度了。“这长孙昕呀,也真目无法度呀!”

“是呀,陛下!”见太上皇捋须愤然说出这话,承宣太监笑着续奏道,“今上廷杖长孙昕,将敢于严辞控奏违法国戚的御史中丞李林甫,擢为吏部侍郎,并手敕谢于李杰,使朝野震动,纲纪大兴。朝野纷纷赞颂今上,力革前朝弊政,我大唐中兴有望!还说……”

“返銮!”突然,本来兴致很好地听着承宣太监奏叙的太上皇,转瞬间脸上没有了笑容,朝众人低喝一声。

承宣太监被太上皇的这一声低喝,惊得神不守舍地愣住了。

“起銮返驾!”尚辇官儿也克制着自己的惊恐,招呼着抬舆伕工,前导的执灯宫人,慌得撩起裙裾,小跑着掉头列到回宫的复道上。

腰舆载着阴沉着脸的太上皇,重又踏上了含光殿和大明宫墙之间的复道,返还百福殿。

出百福殿院门时那诸多的游乐畅想,在这位五十五岁的太上皇的脑海中,荡然无存了:耳中、心中他只听见、想着四个字,那此刻使他气闷、痛苦而又感到委屈甚至恐惧的四个字:

“前朝弊政”!

李旦突然感到腰舆晃荡得厉害。那巍巍含光殿字上的镇脊陶兽和琉璃力士,在他的眼前乱摇、狂颠!他觉得那张口扬爪的镇脊陶兽,和那怒目圆睁、裸着上身的力士,分明都向他叫着、吼着、吵着:

“前朝弊政”!

霎那间,五十五年来的经历,以及那些年来始终伴随着自声己的恐惧、惶惑、凄楚、委屈、犯难,使李旦觉得人生竞有这么多的苦、苦、苦!……这骤然汇聚于胸臆间的苦涩,使他无法承受,他想呕,想吐;他拍着扶手,要腰舆停下来。

他分明拍了,但腰舆仍未停下。他大声喝道:“停下!停下!朕要吐!要吐!……”

他分明喝叫了,但腰舆仍未停下来。突然,他意识到:他只是想拍、想喝叫,其实都没有办到!啊!是无力办到啊!……无尽的恐怖似一只魔爪,紧紧地抓牢了他的心。他想摆脱、想挣扎,但没有用,没有用!那魔爪,把他的心抓得更牢了……

“唉、唉!我是怎么了?这前朝弊政不仅仅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呀!何必这样呢?又——何——必”他似乎清醒了一瞬,但尚未想清楚,就觉得含光殿垮塌了,那重如中岳的殿盖直压到他的头顶上……

“太上!太上!”

“陛下!陛——下!——”

首先是承宣太监,发现太上皇的头猛地垂了下来,发出了惊惧无比的吼叫。抬舆伕工听见了,赶紧停步放下腰舆,众宫侍一拥而上,扶起他的头来,继之而来的是一片恐怖的呼唤声!

五十五岁的太上皇李旦,就这样在大唐开元四年夏六月一个星疏五月的夜晚,驾崩了。

众宫侍发现他脸色紫红,停止了呼吸;但遗容并不痛苦,却也并不宁静。那是一种有些古怪的、谁也说不清楚的神情。

重达一万二千斤的景云钟,向大唐西京成千上万的官邸民宅,鸣报着九九八十一下丧音。东西两市的露布碑上,悬着太常寺向公众宣告太上皇去世的黄纸讣文。

各坊接踵搭起灵棚,原本是芍药斗艳、牡丹竞妍的绚丽多彩的大唐西京,一夜间便被那白幔、素蜡、银香掩盖以尽:使那些刚在京城大门口验交了国书、符节、护照,骑着骆驼,挥着马鞭,跨入西京城内的西域或东邻使者、客商,恍惚间觉得这大唐的首府,已神奇地进入了白雪皑皑的隆冬季节。

被称为京中百坊热闹之冠的崇仁坊,今日比其它百坊中任何一坊,都显得分外肃穆寂静。景龙观的钟楼上,按着十二时辰,向外部传去庄严悠远的景云钟声。浑身白铠白甲,连簪缨也全部是银白的左、右羽林军、龙武军和西北方金吾卫卫士们,把崇仁坊比邻的四方;北面的永兴坊,东面的胜业坊,南面的平康坊,西面的皇城官署之一部分宫墙间的通衢,层层把守,把本已大异常态的崇仁坊,更衬得气氛肃然。景龙观外,阖朝文武的车骑,依序停放;乌纱上罩着孝帷的百官,挨班入观,向设于观中前殿的太上皇灵位跪拜致哀;他们的女眷,在与此坊斜向相对的辅兴坊中,由太上的第八女西宁公主和第九女昌隆公主、后改封玉贞公主的两位女官率领,在金仙、玉贞二观祭悼。

主祭完毕的玄宗皇帝,让皇后领着宫嫔,太子率着诸皇子,去左、右配殿稍憩;他自己,却和宋、岐、薛三王,由高力士、王毛仲护驾,命观长开了钟楼,沿着涂成青色的木梯,爬上了钟楼的第二层。当他一眼看到那有着飞鹤、腾龙纹饰的大钟时,便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悬于铜挂上的景云大钟跟前,用手抚着那钟上的铭文发愣。望着皇帝这个举动的三王,早已忍耐不住,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那铭文笔划肥柔,方正略圆;皇帝觉得那正是父亲的风范。他细细看着那铭文首行的话,似乎听到父亲用他那仁慈的语调在向他朗诵:

……原夫一气凝真含紫虚而构极三清韫秘控碧落而崇因虽大道无为……

玄宗的情感也失去了控制,抚钟恸哭起来。

李隆基想起了五年前,大唐景云二年,当时仍总揽万机的父亲,对还是东宫储君的自己,朗诵这铭文时的声调和情景。也正是诵至“虽大道无为”时,他停了下来,抚着自己的肩头,语近旨远地说:“三郎呀!虽大道无为,是顺世安性之本,但作人君者,却未必以无为独善便可治国安邦。”

话不多,却使他数日不能成寐。想着虽翦灭韦逆,但姑母擅权,国势仍一蹶不振;太子从父亲的话里,感到了一点希望。第二年,这刻有皇帝亲笔敕书的铭文的钟敲响了,皇帝宣告了他禅让帝位。他要儿子去思考作人君是否可凭无为独善便可治国安邦的棘手问题,自己却申明要“无为养志”,栖伏于大明宫。

不是才五年么?

有心计的年轻君王,正用其体魄和心血,来回答五年前父皇所提出的问题。前日才朝省过的、鬓角业已转青的父皇,怎么会在九仙门前游乐一会,便溘然去世,而且留下了那么古怪的遗容?

恸哭着的玄宗,突然间从内心深处,涌出一个疑问:父皇的古怪遗容,是不是和先皇中宗之死有关?

他们都是人君;

都是五十五岁驾崩;

一个被鸩弑;

一个无疾而终。

无疾而终的父皇,是否在探究那被鸩弑的先皇的价值,同时也在探究着即将离开人世的自己的价值?

三十二岁的玄宗,想到这里,突然止住了恸哭,凝视着景云巨钟。

还有二十三年,自己也将是五十五岁。

那时,自己是否还在总理万机呢?或者业已禅让了帝位,或者……

他倏地收回望着景云钟的双眼,朝宋王、岐王、薛王望去。

他又从他们身上收回目光,走向钟楼雕着宝相花纹的窗棂前,朝全观前中后三院的上百间殿堂、厢房望去。

他转向了南向的雕栏,朝白皑皑的京城望去,他那睿智而深邃的月光,仿佛想望穿终南山、千里关中、万刃五岳、烟波浩淼的四海……

良久,他转过身,重新凝视着那景云巨钟。他似乎悟出一些父亲那遗容的奥秘了。

巳时到。

钟前走采了执捶道士。高力士和王毛仲跪地齐奏,“请陛下启驾!”

宋、岐、薛王也强止悲恸,跪请启驾。

“当!……当!……当!……”

震耳欲聋的景云钟声,又开始向中外鸣告大唐一位君王的去世。

冷冷凝视着寥廓天野的当今皇帝,此刻的心声,却远比景云钟声洪亮。这心声,也在庄严地向中外宣告:

作为江山社稷之主,朕当创举世瞩目、万代仰慕的开元盛世,来辉煌朕万岁千秋后的遗容!

太上皇驾崩的第七日,即一七斋日,皇帝敕度女儿万安公主为女官,为父亲追福。但是,就在敕度万安公主的;第二天,李隆基在集仙殿,思考着太常寺两条疏谏:鉴于太庙七室已满,请迁中宗的神主牌位于别庙,奉太上皇的神主袝太庙,同时,奏请将昭成皇后的神主牌位从仪坤庙移出,袝睿宗室受祀。

这两条疏谏一提出,便受到言官的非议。他们认为,太庙七室既满,应为睿宗别立庙室,不应将本在太庙供奉的中宗神位移建别庙;而睿宗的正后为肃明皇后,按二帝一后袝室受祀之制,自应肃明皇后袝于睿宗,而昭成皇后仍应在仪坤庙受祀。

李隆基思虑再三,认为太常官员之谏,虽说是迎合自己的心理,但将自己父皇和生母移供祀祭列祖列宗的正庙,却另有较为重要的含义。虽说经过两度平乱,以及近两年来的拨乱返正,他的国君之威,已遍布朝野;但太上一死,无论中外,又将泛起一些波澜,这也是可以预料得到的。若将父皇生母祀于别庙,而不供奉于正庙,自己所立之威,无形中有所减弱,对安定社稷民心,并无好处。鉴于此,他拟准太常之奏。谁知就在这时,太常官员又急奏说:太庙中高祖等四祀室,梁柱歪斜,础石凸出,请皇帝素服避灾于正殿!

正是这一陡然发生的怪异,又使皇帝那拟准太常寺疏谏之奏的敕令,迟迟不能下达了。言官诚惶诚恐地指出太庙四室的崩坏,是列祖列宗对太常寺妄议的示儆,此事断不可行了。

更令他沮丧的是左相宋璟,也在廷对时忧虑地谏止皇帝:“太常之议,恐未契天心,故有灾异为戒,望陛下慎思而后圣裁。”

连宋璟也不赞成太常二议,他不得不重新权衡此事。在权衡的同时,他让高力士去鸿胪寺向正在那里和礼部贺知章一同接待各国、各邦遣来吊丧的使者的姚崇传谕,要他也思虑此二议,尽快回奏。

一七斋日一过,神主归庙之事已不可稍缓。李隆基虽在集仙殿正殿默坐守斋,但心里却急盼着姚崇的回奏。

“启奏陛下!”姜皎几乎是小跑着上了集仙殿阶,一入殿左侧门,手中举着一卷奏疏,跪地喘吁吁地奏报。

“是姚崇回奏疏本来了?”李隆基直盯着姜皎手中奏疏,忙问。

“回奏陛下,是吏部侍郎李林甫谏议太庙享供之疏!”

“呈来!”李隆基听说不是姚崇的,心里有些失望;但听说是新擢吏部侍郎李林甫的有关此二议的奏疏,却也较为重视。那秀眸中露着憨态的年轻侍郎,在督捕飞蝗、严控长孙昕等事上,给了皇帝极深的印象。这个外表柔弱的御史中丞,为严饬纲纪,作了百官的楷模。不久姜皎于侧殿中奏报吏部人选,皇帝即钦点了他。对他本人,是褒奖;对百官,是表明皇帝振顿朝纲的决心。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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