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叫一声抓住他的胳膊往他身后躲。
这算什么?反应激烈得跟受惊少女碰到心上人似的。呸呸呸,自我鄙视。
“对不起,认错人了。”我干笑两声,后退。
他不放。
“那啥,大侠,男男授受不亲,哈哈。”我呕,我这是什么调调啊,拍马都不带这么假的。再次自我鄙视。
他还不放。
我怒!您吃我豆腐吃够了没有?就算您为小的破了点财小的也没说以身相许呀。您跟小盗盗有什么我不管,反正这身体里装的不是他。
反复自我鄙视,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又不能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本姑娘姓白名檀,正致力于和通缉犯小盗盗撇清关系,为了能让本姑娘苟延残喘几日,您高抬贵手吧,不要戳破我非男非女非太监的身份。
唉,麻烦死了。
我在他身上蹭了两下,忍住狂呕的冲动娇嗔:“面具郎君,您压着人家的头发了,人家好疼疼哦~”说着还不忘朝他挤眉弄眼。
果然,他愣了。
我趁机脱身,弹弹袖口重振我的凛然正气,朝他拱手,腹腔发出浑厚的嗓音:“谢过大侠,再会。”
人生果然何处不相逢,囊中羞涩,还银票的事实在难以启齿。
“你不觉得总是玩这种小把戏很无趣么?装样子让人欺负,骗他过来救你,如果今日他不出手救你,你也不会反抗,是不是?他对你做的那些事还不够么?他和我说你变了,原来是变得不认识我了。”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有心痛的呼吸不过来。听不得他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不能呆在这里,仿佛只要再多听他说一个字我就会立刻死去一样。
“看见我又要跑么?”
我一咬牙,不理他,尽管事实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脱下外衣递给我:“夜里湿气重。喜欢他也不用糟蹋自己。累了就回来。”
他的声音如风披修竹,窸窸窣窣零落了一路的温柔。我扯过外衣嘿嘿笑了笑,再次叛逃,带起的风吹的脸生疼。
不知怎的,特想揭开他的面具看看他的模样。
月亮西斜。我在蘼芜小筑前绕过来又绕过去,搓搓手拾起门铃,又放下,提不起勇气敲门,大门关得这么死,大半夜的叫门,怎么说都有点不好意思,一转身,鬼魅身影嗖的一晃停在了我的正前面,我少吸了一口气。
“你是谁?”
我一个激灵,光听这特别的慢慢慢慢的声音就够我受的了,又是清冷寂静的大半夜。
月色在他脸上落下细致均匀的淡晕,狭长黑瞳越发明朗动人。他只在额上吊了几条细银链,坠了一颗绿松石。银链在月白光下荧荧烁烁。
“白檀。”
我乖乖承认,就冲他那天他那句“我没有救你的习惯”,傻瓜才会说自己就是小盗盗呢,躲过一劫是一劫。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靠近了些盯着我看,我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两步,才发现他的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那件外衣,他的睫毛抬起,嘴角清浅一勾,随即落下:“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听过才怪,明显的没话找话。
“不错的名字,就是有点女气了。”
这就是女人的名字好不好。 你难道没发现你在自言自语么,这些话堵在嗓子眼里,就是说不出来。
“不要动”他抬起手来向下划了一下,往右扇了扇。
我眼看着自己的衣衫在肩口处裂开了一个小口,一朵黑色曼陀罗刻入肌肤,一刀一刀繁复妖艳,细致到花瓣的纹理。
他淡漠瞧了我一眼,没说话,束手的模样明显是在等一个解释。
“这是他的身体,但我不是他”我再次重复,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好”他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唇线抿的明显。
他居然没有继续问下去,我松了口气,鼓起勇气弱弱地问:“那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咦?这话是我说的吗?我是不是活腻了我!
“不能。”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教你?”
“师兄。”
他挑眉,白月光将他的手指映的一片苍白,我跑过去挡在他前面:“你这么年轻,叫你师父不妥。师兄,教教我嘛,师兄在上,请受师弟一鞠躬。”
他一脸讥讽,兀自转过身去,我绕过他,张开胳膊:“师兄。”
“你以为你能挡得住我么?”夜风吹动他的薄衣。
我特没骨气地让开路,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师兄,你做好事不留名,是真英雄。”
“师兄,其实我都知道,在客栈里救我的人是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我一招半式吧。”
“师兄,送我两张金叶片呗,要不夜里我就要露宿街头了,用铁做暗器也不赖嘛!”
我一头撞在他背上,护住额头直想把自己拍晕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我口表我心’?苍天可鉴,纯属口误!凤姐儿耳提面命:祸从口出啊从口出。乌鸦嘴一张。
“金叶片是我送给他们买棺材的,你也想要?”
“哈哈哈,当然——不要啦!我像是贪恋富贵的人吗?哈哈,笑死了,师兄你说话真逗。”笑完我还特豪气地拍了他的肩膀,以坚定我视金钱为粪土的立场。
拜托,您还是不要说话了,噎死个人!
“像。怎么看都像。”
我哼哼,那是你眼睛有问题,不会闭上眼睛不看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呀,我说夜里湿气重,师兄穿的太薄了。”我抖着手脱下外衣。
他居然张开胳膊。我识趣地给他穿上,拉平褶皱,趁热卖乖:“师兄啊,怎么称呼你?”
“师兄。”
他没看外衫,侧过脸来瞥了眼黑暗幽深处,若有所思。
汗~我当然知道这个,我是问你叫什么。
他像是听到了我的抱怨似的,转了转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笑:“扶封”。
扶风?!我还弱柳呢。
“师兄,你带我飞过墙去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满眼期待。
他做出一个笑的唇形将我抱了起来,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表示一下我的羞涩以证明我真的很羞涩,他就把我隔墙抛了过去。
他、他、他真的要把我送上西天!
我造了什么孽啊,干嘛要讨好他?窝囊了一天我也认了,人在江湖混,哪能不低头。大半夜的我还要窝火。
由此我得出,毛爷爷的话还是要信的,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言既出,后悔莫及,多说多错。还有,公主抱,抱人容易,抛人更顺手。
等他走后我才想起来忘了问如何才能再见到他,这样,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分别,还有他说他的名字是扶封。
权势炙手可热,被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干儿子,皇帝的。
天仙子
凤姐儿抱胸上上下下鄙视了我好几遍,说早就料到我会很狼狈,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人鬼皆非的地步,然后拖我去泡了一整夜的澡。
水温都可以烫猪皮了,我直嗷嗷,她躲得远远地,只吩咐几个侍女看管着我。
很好,我被烫得全身红肿,她还揪着我的肉说:“怎么弄的,这么红?是不是感了风寒,再用热水泡泡去,好得快。”
我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不把我当女人看嘛,你在热水里泡上几个时辰试试,不成红烧没毛凤凰才怪!
“白檀,怎么看你脸色不是太好看,人也没精神,应该多跑跑才对,去,云凉街那儿有新做的桂花糯米粽子,给我买点儿来,要快点哦,回来晚了就吃不上饭了哦”凤姐儿如是说,神态娇憨,笑靥如花。
“再瞪眼睛都要出来了哦,继续泡澡还是去买,自己选一个,我最不喜欢勉强人了。”她笑眯眯的补充。
“非人哉。”
“是呀,姐姐是仙,天!仙!想不想见识见识天仙的神力?”她捏了捏了我的腮,嗷~肉疼~
这母老虎,明摆着欺负人!我强打起精神冒着困死的风险颠颠跑去买,哈欠连天转了大半个京都,回来后直接瘫死在床上,很遗憾,依然听见了凤姐儿持续极久的尖叫声,然后万籁俱寂,再然后,门被踹开,我听见了自己持续更久的嗷嗷声。
不就是在粽子里放了几只蚂蚁么,至于叫这么大声么,加点佐料而已。
我亲手熬了红枣莲子羹给她,她这才消气,捏着汤匙搅来搅去才勉强抿了一小口:“还好,下次放几颗桂圆。”
我气噎,这女人想早生贵子想疯了。对于她这恶趣味我深表无奈,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住的地方也要和利于生子的蘼芜草弄点牵连。不嫁人,哪来的孩子。一个美艳弱女子,不做任何事,出门就是绫罗绸缎,有这么大的蘼芜小筑,还养了一群侍女家丁,令人费解。我对凤姐儿的过去颇感兴趣,她硬是不透漏一丁点儿消息,包括真姓名。比起触她的逆鳞,我更愿意拔老虎的睫毛。来日方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晚会知道,先让我在得知真相之前想歪一阵子吧,不知者无罪。
“檀儿~”
我哆嗦一下:“嗳” 她知不知道,被她这么一叫会死人的。
“你越来越女人了哦,瞧这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啧啧~”
“打住!姐姐,要不下次放几颗花生,枣生桂子嘛~”
凤姐儿搅莲子羹的手指顿了顿,又继续搅动,汤匙和青花瓷碗碰撞,她无意识叹了一口气,放下瓷碗,擦擦手。眼眸变的温柔,却孤单。
我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她。
一个惊天响巴掌下来,我捂着脖子,满脸委屈。刚才的温柔完全是错觉,下手一点都不温柔。我大吼:“我是女的!下手轻点。”
“你是女的么?”她扬起下巴指了指我的胸部,“那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么平,被人给铲了?”
我没当场呕血而死,咳了好几天。
凤姐儿一天到晚嚷嚷着聒噪,让我硬憋着别咳出声来,为了不让自己让她看了难受,只得喝她熬的所谓“秘制梨汁”。那玩意儿比巴豆还灵,一口就让你肚子痛,我宁愿喝十碗中药。抠门啊,连服药也不给我抓。
她对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完全不在意,我和她商量一起开个酒楼或是茶馆什么的,她果断否决,说反正我不出银子,你乐意开什么开什么。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三个字:伤、不、起。
哼哼,等我白檀练好了武功,先把这蘼芜小筑抢占了,再做绝代花木兰去,那时别说同行十二年了,就是同征一辈子,也没人知道木兰是女郎。
等我咳嗽快好的时候,凤姐儿一日三回端上来的东西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什么“百合蜜”“燕窝参汤”“蜜饯柚肉”……那味道叫一个美啊,打死我都不信凤姐儿肯换着花样儿为我做这些。喝完“蒸贝母甲鱼”汤后,我咂咂嘴巴:“你是打算把我给卖了,还是让我去杀人,或者患了温病?”
“是呀,你才得了温病呢,避免传染,还是先让你去杀人,再把你卖给官府大牢罢。此处是留不住你了。”
我:“……什么意思……”她够狠!此处不留人,我就偷着住。
“我和一位当铺掌柜打赌,他说你喝了这些汤后,咳嗽一定会好,我说那你也要装一装,咳嗽几声。不得不说你让我失望了,檀儿~我会想你的。”
“……什么意思……”我虚着眼,她不会真把我卖了吧?我本来想咳嗽的,忘了。
“你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