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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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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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他觉得怪她成了一件极没道理的事,他不该一再与她正邪相辨,再这么下去,他们必然互相伤害,又或者,从此不得不陌路。
  “可是,严观白,这世上,没有如果。”她浅笑,眼眸一垂,言欢决然道,“你我立场从来都是不同的,你想我回到正道?回?我从来都是妖女言欢啊。改邪归正对我而言,无异于早死,正道的人不会瞧得起我,邪教的人不会放过我,我既已选择黑暗,便无法再有光明。眼前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
  言欢似是下了决心,词锋冷然,“以后,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这样,彼此的命才能更长点。”
  严观白心口的微微刺痛因这一句蔓延开来,他身形一晃,眼睁睁地看着言欢转向丛林深处而去,她真……不愿再与他同路?从今往后,即使相见也不再相识?
  风打雨衫,刺骨冰凉,言欢一步未曾停顿,从来都是习惯独来独往,而如今,却一下子不适应没了身边的人。这一天还是来临了,之所以如此珍惜彼此的关系,是因为深深懂得他们早晚要分离。明明懂得,却仍是千万不舍。
  她也知——
  严观白这人高深莫测,他温文的笑只为掩饰自己内心的真意;他遇事淡然处之,只因他早已洞悉一切;他那双勾人的凤眸,像是永远能刺进别人内心深处,让人欲拔除而不舍。
  她明明知道他不简单,还忍不住一头栽进去。
  这便是飞蛾扑火了不是?言欢自嘲轻笑。
  身后,似有重物落地的声响。
  言欢忍不住回头一望——
  那抹如云一样素白的身影倒在水泊之中,污泥沾上了他的面庞,严观白却浑然不觉。
  她顾不得其他,疾奔上前,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使力让严观白靠在自己身上,他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重重压在言欢的肩头,“喂,你怎么了?”难不成是严观白患了何种隐疾,还是身重剧毒,不然怎么会毫无预兆地昏厥在地?
  异样的冰冷让言欢心头一惊,仓皇中,她只得半拖半拉地扶着严观白寻到一处破庙避雨,巧的是,仍是白天诊病的那地方,人生就是这样变幻多端,谁料得到神医到了夜里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凭着严观白几日里的言传身教,言欢努力记忆每一细节。随即耐着心性地照顾昏迷不醒的他,可严观白似是闹脾气似的,直至天明都未曾醒转过来。
  言欢这才开始急了,掏遍严观白全身也没找到平日里万试万灵的灵丹妙药,但是寻到了一本小册子,里头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载的是病状与方子,她一目十行,口中念叨,“身体异常冰冷,昏睡不醒……应是中了曼陀罗与……的毒?脉象奇乱……什么狗屁脉象啊,我怎么会懂这些?”
  她回头看他,严观白整个人沉在黑暗里,俊逸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嘴唇发乌,气息微弱,言欢紧紧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会没事的。”这一句,也不知是鼓励他还是安慰自己,不过略略给予她了些勇气。
  言欢将严观白藏匿于神像后面,这才把册子往袖中一塞,火急火燎地抓药去了。
  她离开片刻,暗处那双凤眸已慢慢睁开。
  红喙白羽的鸽子衔信而来,乖巧地停在严观白的指尖,宣纸墨字,短短数语,他看完,那些字迹便飘然毁尽。
  尔后,严观白向来随和的脸上,似有一抹极淡的恨意。

  第十一章 千手毒君

  言欢再度回到破庙时,已近晌午。终日不见阳光的庙中潮湿昏暗,空气中一股阴郁的怪味。严观白的面色奇白,好看的薄唇呈现一种异样的青紫。他紧闭双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浅浅的阴影,额际覆了一层薄汗,看上去极是痛苦。
  她摸摸他的脸,仍是似雪冰凉,“严观白?”
  他一动不动。
  言欢转身去熬药,她拣了一处角落,架高柴火,罐子搁在上头,按着方子上所言,一一放下草药,不一会,浓重的苦味弥漫开来,直呛得她掩嘴咳嗽。
  自小她便怕苦,怕到连病重也不愿喝下汤药,宁愿忍受折磨,也不看药碗一眼。
  可……
  每次她都会在萧南风讥嘲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无一例外地咬牙狠心吞药,全当吞下的是冷血无情变态疯子萧南风的骨血,尔后,那冷血无情变态疯子却会塞一颗蜜枣在她嘴里,当她略觉心暖时,他则毫不客气地送给她一个 “你果然很没用”的饱含怜悯的居高临下的目光作为回应。
  这时候怎会想起他了?
  言欢一怔,狠狠一甩脑袋,似要把讨厌的回忆一同甩开。
  药草沉在罐底,黑如墨汁的药汤咕咚咕咚地起着泡,眼见水越来越少,言欢踩熄了火星,端着药罐子便走到神像后头,忽然,头顶一个闪电劈过,狂风怒啸,像是又要下雨。
  庙宇常年未修缮,屋顶破了个大洞,劲风张狂地咆哮而入,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连神明都不再信奉?
  严观白正好躺在风口下,言欢不得不先搁下药罐,扶他往边上挪一挪。响雷滚过头顶,始终不醒的严观白低低地呻吟了声。
  忙去看了,严观白嘴角正溢出一道乌血,煞白的面上添了一抹红,分外触目惊心,言欢以袖蹭去血污,可那血泉似是止不住一般往外溢,她鲜少遇到这阵势,登时有些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吹凉罐子里头的药汁,一手托起严观白的颈子,一手握住沉甸甸的药罐,往他口边一送——
  夹杂着药渣的乌黑染上了他的衣衫,药汤不入口便已从他的嘴角滑落下来,严观白一口都咽不下去,不管这药是否有效也算是一线生机,可他依旧半死不活地倒在那,照这样折腾下去,他不归西也只剩半条命了。
  她昨日偏又让官差吃了瘪,县官定然更一意要抓他们回去,言欢哪里还敢大肆拉着大夫往这奔,自己逃跑固然是轻而易举,可奄奄一息的严观白又能如何。
  因果报应,言欢如今算是略有体会了。
  言欢掰开他的唇,只见齿关紧紧咬着,无一丝间隙,也难怪会灌不进去。
  这么漂亮的脸上东一块污泥,西一道血迹,嘴巴也被蹂躏了一番,天仙般的人物在这一刻被言欢毁了大半,不过,躺在她臂弯里的男人不像平日里那般露出笑容,反倒是不再那么拒人千里,细看之下多了几分人味。
  风掀起屋顶的瓦片,轰雷阵阵,沙石残屑从缝隙里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这破庙愈发得摇摇欲坠。
  美人在怀,她却无心欣赏。言欢环住严观白,直觉怀里的人体温仍在不断地往下降,似要成为一块千年寒冰,并且从此不再醒来。她越想心里越发毛,害怕从今往后就得年年给他扫墓。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言欢心中有了雏形,她死盯着他的唇,迟迟不敢放手去做。严观白这人从来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眉宇间也是骄雪凌霜,哪里容得了凡人亵渎他?
  若她嘴对嘴喂他吃药,严观白就是醒了,也会就地咬舌自尽的了?言欢嘿笑一声,脑中想象出他别扭的模样,想来,竟有几分趣味。
  “严观白,你可别醒来又对我说教。救人于危殆刻不容缓,懂么?”言欢拍打他的脸颊,算是知会过他。
  尔后,言欢深吸一口气,猛地低头含了口药汁,双手捧住他的脸,一侧首,欺上唇去——
  “哐当”一声巨响,言欢一惊,那药汁来不及喂出,她已咕咚一下咽进了喉间,口鼻里一下子直发苦,言欢叫天不应叫地不应,只是猛吐舌头,以免自己吐了严观白一身。
  言欢浑不理周遭一切,脸已皱成包子样,眼角隐有泪花,若不知情的旁人,定会以为她舍身救情郎,言欢捏紧鼻子,打定主意又是恨恨灌了一嘴的汤药,俯身欲再试——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刷地擦过她的脸庞,以凌厉之势往前刺去,待看清时,那剑锋已扎进神像胸口,剑锋居然没入三寸。言欢愕然抬眸,眼见身侧一缕自己的断发,不禁心中大骇,差一点小命就此了结。
  此地看来极是凶险,言欢扛着严观白就想逃跑。
  就听得有一令她终生难忘的梦魇之音响起——
  “言欢,怎么那么快要走?”
  言欢气得口不择言,怒骂道,“萧南风你这混蛋,我上辈子是怎么你了啊,你这么锲而不舍!”
  …_______
  萧南风与一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听得她的骂声,明眸中掠过一丝笑意,步伐却丝毫不乱,一掌一式皆留有余力,他仿若谈笑,“言小妹离开我没几天,怎么这样口无遮拦了?你说的话,真叫小生脸红耳热啊。”
  言欢不及反应,萧南风的对手却是手中大刀一滞,大叫一声道,“言欢!”
  她被吼得莫名,抬头一看,八字眉,关公脸,不正是被她戏弄了的千手毒君,对方面孔涨红,不知是忆起客栈一事,还是萧南风的掌风强劲,以至于他难以抵挡,只能节节败退。
  刀光剑影晃得人直眼晕,他们应是在庙宇顶上打了一会,怪不得方才瓦片灰尘才会不遗余力地往下掉,言欢气闷地拽起严观白,退至一旁,以免被无辜伤及。
  千手毒君急得满头汗,“言欢你别跑。”
  “谁跑了?你能打得过萧南风再说吧。”她闲闲地捧着腮,那悠闲自若的神情犹如看戏,只手边欠了把瓜子。
  “萧南风!”千手毒君暴吼一声,他的衣衫已被掌风劈得七零八落,虽不伤及身体,可自尊心已经碎了一地。想他生来便是武学奇才,而立之年已成为人人畏惧的刀王,如今却败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他怎能甘愿?
  萧南风潇洒道,“何事?”右肩一动,他身手矫捷地避开攻势,顺势往后一退,袖轻扬,神像里的长剑转眼间便落入他手。
  这剑真是他的,那证明,方才险些要了她性命的那一剑是萧南风射出的。霎那间,言欢悟了,萧南风天生便是来克她的,哪里有难他就往哪添把柴火,就算没难他也替她制造劫难,她与他今生的确有缘,天煞的孽缘!
  她瞪了一气,萧南风不理,他与千手毒君道,“昔日刀王还有工夫说话,是南风低估你了。”这一句充满了挑衅了嘲讽,直把毒君的怒火撩拨到了极致。
  千手毒君目眦尽裂,他提刀攻上,“昔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刀王!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小鬼!”
  萧南风步下飘逸,以剑相抗,冷笑道,“不怎么样。”
  他一心取萧性命,刀刀砍向命门,招式更是毒辣无比。其实千手毒君大可不必,刀身泛着诡异的蓝光,分明是啐了毒,无论伤到哪里,萧南风都会无力再搏。可怒极攻心的他却忘了,凭着一股怪力将刀朝人身上挥去……
  桃花美目明如镜,印出千手毒君杀红眼的模样,萧南风口中轻道,“不如拿出你最强的一招,不然,你可就死了。”
  千手毒君一怔,更急更快地舞起大刀,雷电闪闪,流畅极快的刀法叫人目不暇接,萧南风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妖异非常,似是地狱的索魂者,杀伐世间一切不垢不净。
  他的指间轻绕,那长剑便如施了法术般,忽而迸射出数道流光,迷人眼的同时,已笔直向着千手毒君飞了过去,言欢在旁也不由捏了把冷汗,这剑气千手毒君怕是躲不过了。
  比速度,乃是千手毒君失策,言欢惋惜地摇摇头。
  再看时,长剑已然不偏不倚地贯穿了毒君的左胸,鲜血迅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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