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道:“什么声威不声威的,无非是虚名一个!”这些年我什么都已不在乎,又怎会在乎一个年少气盛时的虚名呢?
“咦——这是什么?”她见地上掉着一块十分别致的玉扣,连忙拣起来看。
“喔——这是鸳鸯双环玉扣,一位朋友托我帮他转交给他的妻子的,可惜这些天我一直都打听不到她的消息……”他将玉扣收好,心中却突然想到刚才那女子看到玉扣时惊愕的样子,难道她与这玉扣有什么渊源?这他不敢确定,不过他现在却敢确定一件事——红袖有危险!
“看来红袖有危险啦!”
“什么?”她不解他为何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峰回路转。
他冷静地分析着说道:“十年来我深居塞外从未踏入中原半步,所入中原以来的这些日子也未曾与人结怨,再说除了你也没有什么人知道我重出江湖……唯有红袖,她一定是冲着红袖而来的!所以说红袖一定出事了,我们要立刻去找到她才行!”他焦急地说道,满脸流露出不安的神情。面对这些重重难解的谜团,他该怎么办?面对心爱的人却无法解救,他该怎么办?无论如何十年前的悲剧他不能让它再重演一次。
红袖——
“该——死!”
一条僻静无人的小港中一个蒙着红巾的红衣女人神色匆匆,一双幽灵般的眼睛冷冷的盯向一旁。一片枯叶缓缓的从树枝上寿终就寝的飘落下地。女人伸出雪白的手指慢慢揭开面纱,红色面纱下所隐藏着的秘密在阳光下暴露无遗,那是一张冰雪如玉的光洁面孔,发丝之下,隐藏着一双充满杀机而诡异的眼睛,阳光下射出异彩的光芒。
没想到他的功夫会这么高!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杀掉,看来真的不能小看了此人!当年的白阎罗无常果然有两下子!此事要先放一放了,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那个玉扣?他与宁人王又是什么关系?
玉扣——时光似乎又回到过去……
“哼……”她嘴角向上一扬,绽出一记秋水芙蓉般的微笑。
这出戏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章 还魂
“娘——娘——娘——”
庵堂内一片寂静,屋外斜阳轻照,屋内紫檀香雾缭绕。一阵木鱼声咚咚敲响,里面一位衣着朴实的妇人正屈腿打坐在蒲团上面。
房门突然被推开。
“娘——”聂小星连蹦带跳的跑了进去,一头扑向那清修中妇人的怀中,妇人轻轻一笑,慢慢张开半闭着的双眼。虽已过年华之期,两鬓花白似秋霜一般染在耳后,但一双明媚的眸子到是清晰,可见年轻之时也是位美人无疑。
她笑笑用手拍拍爱女的肩头,微声询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呢?”
“娘,我告诉你一件好事情,我终于找到了十年前救我的大恩人啦!”女儿拉着母亲温润的手笑着说。
“是吗?那你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他你早就变成了一位断脚郡主了。”妇人优雅的看着笑得欢悦的女儿说。
“我要以身相许,报答他当年的恩情!”
听到女儿突出此言,妇人不由吃了一惊,道:“当然不行了,他都大你许多,你们怎可在一起?再说你干爹干娘也是万万不会答应你的,堂堂星罗郡主的婚事怎可当作儿戏?”妇人柔声规劝,对于女儿常年的任性仍是一再的包容。
“才不嘛!当年娘可以为报恩而以身相许于爹,我为什么就不能以身相许于墨大哥?”
“星儿,不要再任性……”
“好了娘!”不等母亲开口说完她就急忙阻止,不愿她再继续往下说。
妇人也知女儿的脾气便不再多说什么,虽然心中仍有不安。
“你干爹干娘对你可好?”她又是一阵细腻的抚摸,看着眼前的孩子如今已健康快乐的成长着,十年前的那一切她该忘得干干净净了吧!可是一个十年前救过她的人,在她幼小的心中都能记到现在,自己又怎能这么幼稚的奢求女儿能忘记十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呢?不过上天对她还是不错的,也许她天生就是个郡主的命,虽然当不了北冥王府的郡主,却阴错阳差瞒天过海的成为了西蜀王府的郡主。
“嗯,干爹干娘对我可好了!可惜娘你堂堂王妃却不愿意回西蜀王府去享受荣华,反而要在这敲经念佛,让女儿我看了都心痛!”
“心痛什么?娘住不惯王府,却觉得这样挺好的。我每天敲经念佛,替你父亲消去手中孽债,望佛祖庇佑让他余生平平安安,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妇人合指,诚心祷告。
聂小星原本晴朗的脸突然转为阴天。她喃喃的小声道:“也许这么多年爹早就已经死了……”却又不敢说得大声,生怕慈母听见心伤。
月圆之夜。
“啊……啊……啊,哈哈哈哈……”
在一间石室中传来一阵凄惨的女人叫声,声音凌厉,让人听得痛心刺骨。
黑暗之中,沙漠王沈寒烟却是一双手脚都被又粗又长的铁链锁住,一旦挣扎双手双脚都是磨烂了的血肉,她痛苦的叫唤着。在这茫茫大漠没人能这样锁住这位沙漠中的王者,这双铁链是她亲手为自己拷上的,因为每逢月圆之夜她都要受血障的侵蚀。年年如此,痛心疾首。这是她十年前练功走火入魔落下的恶劫,而今夜又正好是月圆之夜。她正将自己锁住,在与身体内的魔障相抵抗,如同一个人在与自己厮杀一样痛苦难受,而这四根铁链是用来防止她无法控制住自己,受血障侵蚀而乱杀无辜。
血障慢慢侵蚀着她的全身,她挣扎着手脚扭曲着身体,如同在黑夜中孤独起舞的夜游。一双眼睛因被血障侵蚀而变成红色,血障如同蒙蔽了她的一双眼睛,她的心灵被它死死囚住一般,无法摆脱,她娇弱的身躯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来自体内血障强大的爆发,险些昏厥过去。
“啊……哈……哈……哈!杀!杀!杀!啊——哈——哈——哈——”
“啊——”
她双手抱着头痛苦的摇晃着,一闪念又是一双眼睛,那样柔软无助的看着她,再一闪念,又看到了墨少白坚定而温柔的双眼在深深的注视着她,然后看到的是他的脸,接着是他伸过来的手,他对自己道:“寒烟,过来,到这儿来!”
“啊——”
她痛苦的晃着脆弱的脑袋。墨少白的身影此时被分成支离破碎的一片一片,伴着一滴滴血渍消失不见……
“啊……”她痛苦的仰头长啸,长长的头发在摇晃中飞舞,向四处分散,划过脸如刀剑,粘在满是泪水的脸上成为绕指柔,最终她在与身体内的血障进行了强大惨痛的厮杀后晕厥过去……长发如流水一般从她垂着的头上温柔的倾泻下来,摇摇晃晃的荡在空中。
如此凄冷,却又绝美。
谁又曾真正的了解一个人?了解他身后隐藏着的痛苦?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属于自己的痛苦,每个人都是为背负着这个沉重的痛苦而血泪一生,然而这份痛苦除了自己又有谁会知道?
…… ……
“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婢女们心痛得为她擦试着伤口,小心的上着药粉,然而此时的她却感觉不到痛楚。人一旦经历了太大的痛苦就会觉得身上那些细微的痛苦再也不算痛了;只是因为太痛而不痛了!
“我昏迷了多久?”她问。
“一天啦!”婢女们微弱的轻声回答。
“嗯。”她点点头,要比上一次血障侵蚀时醒得快一些。
她看向床对面纱制的屏障,那儿背坐着一个人。高高的发髻,一身素白,来时竟没人发觉,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师……父!”虽然她看到的只是她若隐若现的身影,但她还是一眼就感觉得出是她!吩咐婢女们退下后她忍着痛从床上走下来,脚下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还是让她差点跌倒,但她还是挣扎着走了过去。
“师——父!”
屏障后的女人缓缓回过头来,脸上却戴着一具透着黑灰苍白无血色的人皮面具,样子冷如枯木,实在是让人感到害怕!
沈寒烟自记事起来她就一直戴着这副可怕的面具,师父年轻时的样子一定是很漂亮的!她小时候还依稀记得她年轻时模糊的模样,可是她后来却突然戴上了这张人皮面具……十年来从不曾在她面前揭下过。她不敢问他为什么?因为自小她就教导她不该问的事情绝不许多问,十七年来她一直与这一个冷如冰霜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她们之间似乎从不交流什么。永远只有武功,武功。她要让她成为武功高强的人物,一统大漠。她要让她做沙漠王,于是她便顺了她的心愿,为此她不知杀过多少人!身上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至今她再也记不清当初她所杀过的第一个人是谁了!师父教她剑,教她如何在这残酷无情的浩瀚大漠中生存。
至今她都不曾知道这个养育她多年的女人叫什么名字?但她叫她师父!她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唯一所敬爱的人。
藏在人皮面具下的女人露出一双眼睛,睁得煞是吓人。然而她却从衣管中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来抚摸着沈寒烟的肩膀。甚是赞扬的说道:“嗯,这么多年来算是历练出来了,当年一点小伤都会痛得直哭的人现在却能如此坚强。女人就该坚强一些!好!好!看来你身上的血障不但没给你带来坏处,反而将你锻炼得更加坚强了呢!”
“师父。”若是换作别人听到这无情的话也许会伤心的哭吧,可是对于沈寒烟这样的孤儿,当年在她最痛苦时是她伸手拉了她一把,把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在她心中师父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是亲情和关心,从来没有过的温情。
“寒烟,你手下八大旗主的事可曾办好?”她口中所说的八大旗主正是沈寒烟手下,大漠中最强大的八只响马帮子。
“师父放心,他们都很听话!”
“听话?!怎么我却听说猎鹰旗那帮人好像有些不服你!你要记住,不听话的狗就要打!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主人作对,所留无用就只有——杀!知道了吗?”
“寒烟知道!可是猎鹰旗对我还算忠心……”
“忠心?!世上哪儿来的忠心?他们只不过是怕你,如果有一日他们不再怕你了,你又无法再压制住他们,他们就会像一群饿极了的野狗无情地向你反扑来!师父教过你多少次?在这刀光剑影弱肉强食的江湖中,不是你杀了他,就是他杀了你!这很公平,没什么恩情可讲!特别是身为一个女人,要想在江湖之中立足就要心狠手辣才行!难道你忘了他们当年是怎么对你的吗?”
“没忘!当年我父亲身为八旗旗主之一就是被另外七旗旗主围攻所杀!”
“没错,当年那是因为他们妒忌你父亲旗下门人增多,日渐强大,怕日后你父亲会称霸大漠!所以他们联起手来杀了你父亲,还有你的家人……就连未满四岁的你也不放过,百般折磨你,让幼小的你生不如死,像狗一样的在土牢里过了三年!”
回忆往事的辛酸,沈寒烟历历在目。她冷冷的点头,道:“后来是师父你把我从土牢里救了出来!”
“很好,你还记得!那我问你,你可记得当年你是怎么说的吗?”
“我记得,我要把他们都杀死,要一统大漠,让他们世世代代都踩在我的脚下!”
“再说一遍,我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