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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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妖-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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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在庭外折梅的刺啬一听他的声音立刻跃上树头,掩作一片梅花。
  “咦?”流荒当歌进屋后找不到人,便转到梅树前来。
  他和白妖两人站在树下仰着头看,裙裾猎猎,就像儿时的孩童,不曾苍老,不曾别离。
  “小当子,有一片梅花好老哦。”白妖摸着光洁的下颔,煞有其事的说道。
  “啊,好老好老呢,有两百岁了吧。”流荒当歌轻敲琴扇,附和道。
  “把它摘了吧,好影响年轻人生长呀。”
  “啊,那就用我的百弦琴扇削它下来好了。”说着,唰的一声展开扇面。他的琴扇每一根扇骨都是琴弦,算来,不多不少一百弦。弦弦锋利,杀人于无形。
  刺啬无奈地跃下树来,对两个魔头大展笑颜,好像刚才变成梅花躲开他们的人不是他。
  “啊哈,井歌少爷回来了呢?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啊。这样吧,老朽酿些梅花酒为你接风洗尘,可好?”他的身影,很有一触即飞的可能。
  白妖暗暗笑着,只见流荒当歌唰地收起琴扇,笑得春风得意:“刺啬老头,你一把年纪了,就别飞来飞去,变来变去,看得眼累。”
  “啊,哈哈哈……井歌这孩子真是可爱呢。”
  “嘻嘻嘻……”
  除了白妖,似乎每个织墓崖的人都怕流荒当歌。
  井兔公子?当然也怕。所以井兔公子要锁着他,所以他要逃走。
  流荒当歌本来不叫流荒当歌,他叫井歌。
  他是井兔公子的同胞亲弟,井歌少爷。
  井歌少爷不同于井兔公子,他爱很多人,几乎谁也爱,又似乎谁都不爱。他喜扮女子,将人玩弄于鼓掌中,对生死病痛全无怜悯之心。堪堪是坐看人间沧桑过,独善其身净。
  人人对他只有一个字:躲。四字:能躲则躲。
  自从五年前他逃走,整个织墓崖摆宴欢庆好久,足足过了五年安定的日子。如今他锦衣返乡,织墓崖棺材铺老赵乐得眉开眼笑,这几日忙着装修店面打算重新开张。举崖哀恸的日子,好像来了。
  而当事者全然不自知,日日赖在未名居纠缠两百岁美男刺啬老人家。
  这日,流荒当歌撑着眉角细细地看了白妖许久,忽然道:“白妖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病?”
  白妖遮了一下眼,挡去明晃的天光,笑道:“没有。”
  “你是发老遮着额头……”他又说。
  “呃。”她敛了眸光,又笑,“这样好看。”
  “你以前不是这样。”他孤疑地盯着她。
  白妖掩脸掉下几颗泪来,惨兮兮瞅着他道:“你嫌我丑么?”
  她是演戏演上瘾了不是?
  流荒当歌大叹:“你不让我知道,我便不问。”
  白妖立刻眉开眼笑,拍拍他的头:“当子真乖。”

  妖娆的雾气里,那个人踏雪而来

  青碧宫。
  上次她烧了颜掬轩,回崖后,便只能住进井兔公子的碧宫里。
  她喜欢折下桂枝,在雪地上一笔一画划着。有时候,一划便是一整天。
  在这崖上,她本就是这样孤寂的人。五年前还有流荒当歌陪着,他走了以后,她便坐在未名居的屋上陪着那个活了两百岁却依然孤身的男子看上一整天的云,他在看云,她看桂树。那棵种在崖边的桂树下,总站着一个月白长衫的白发男子,唇边含着半朵桂花,指尖抚过,一片桂香。
  五年后流荒当歌回来,却依然不上青碧宫来。
  他从小,便讨厌这桂香四溢、寒气泠泠的宫殿。所以,他不愿意来,不愿住在这里。她也就无人陪伴,无人说话。她执着桂枝蹲坐在雪地里,一片落雪打下来,压低细枝,那枝头的残花一朵一朵卷下来落在她的衣上。
  一只手挡在她的眼上,接下一朵小小的桂花。那月白的小花安静地躺在他纵横交错的掌心纹路里,在他的气息下,缱绻轻动。
  她的心尖突地那么一疼,掌心掩额,仓皇避开眼,不敢看他。
  “白妖。”他轻唤她,好似没有发现她的狼狈,眼里一片安静的祥和。
  “嗯。”她低声应他,手上的桂枝划乱了雪地的字。
  “我煮了桂花茶,你喝么?”他虽在问她,人却已慢慢踱进屋去,好似笃定她一定会跟上来。
  以前,她一定会跟上去的。那时候的她,舍不得放过一点点同他亲近的机会。
  这一次,她甘愿放过。
  他停在积雪的台阶上,回过身来问:“你不喝么?”
  “我、我去找小当子。”她以袖掩心,站起身飞快地走开,步履凌乱,很是慌张。
  他看着她走,似乎想到了什么,睫毛轻颤,指尖缓缓收拢,捏碎了掌心里一朵小小的桂花。
  她已经跑出青碧宫很远,却仍一步不停。她朝前跑着,却不是去未名居的方向。
  直到一株长在崖边的桂树挡在眼前,她恍然一顿,跌坐在雪地上。
  连掌心上,也长出额间那种腥红的颜色。
  我怕我看着你,会舍不得死。
  她的眼底凝着瓷光,映着崖上一朵一朵、小小的、纷落的桂花。
  流荒当歌要走了。
  这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他不会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走了吧?虽说有些担心,但流荒当歌要走的消息还是令织墓崖的人笑着睡下又笑着醒来。
  总之,那是天大的喜事。
  天光熹微,流荒当歌挑着两个大酒坛在崖口等着那人来送。
  平日避他如蛇蝎的崖民破天荒全来相送,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当然,那是他们开心的表现。
  妖娆的雾气里,那个人踏雪而来。
  洁白的长发,月白的长裙。井兔公子来送井歌少爷下山。
  “那是什么?”井兔公子轻蹙眉头,淡声问他。
  “啊,哥哥要喝吗?那是刺啬老头给我的梅花酿。”流荒当歌孩子似的跳起来,献宝般的要去揭坛盖。
  井兔公子适时挡住他的手,明知他不喜欢酒,井歌他却偏要跟他作对么?
  “啊,哥哥不喜欢喝,那我抬走了。”流荒当歌一脸遗憾心痛的表情,挑起两坛酒便走。
  “你什么时候回来?”井兔问。
  周围的崖民一听皆倒吸了一大口气,心下猛摇脑袋。
  流荒当歌头也不回,跑得飞快:“等赵老儿的棺材铺重新开张,我就回来。”
  织墓崖众民心下一致决定,无论使出什么手段一定要阻止老赵开铺。
  待流荒当歌没影了,众人大松一口气,一口气还未全部吐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从远处传来。惊得众人一阵抽搐,回头一看,老赵疯了似扑上来喊:“我的祖宗哟,一把火烧了我的棺材铺,往后我可怎么过活啊?”
  众人心下齐齐一阵凉意:果然没有那么好应付啊。
  流荒当歌带着两坛子酒走了。老赵的棺材铺烧得灰烬不剩,牛家的媳妇追着他私奔去了,王大娘家的鸡齐齐跳了井淹坏了……
  他依然整得惊天动地才离去,这个人哪,连神都得叹息。

  他们都是祭引

  南芒镇。
  一辆牛车缓缓驶进镇上的集市,赶车的是个嘴上衔着草根的俊少年。
  他吁的一声把牛车停在一处茶摊前,身手矫健的跃下牛车,他掀起帘子朝里面喊了一句:“老爷夫人,这有个歇脚处,喝点茶水再上路吧。”
  牛车里一个女子千娇百媚地应了一声,缓缓伸出一只手来。
  俊少年忙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将她迎出来。
  然后,又有个男子故作威严咳了一记,俊少年同样恭恭敬敬迎他下车。
  “小白呀。”刘老爷清清嗓子道,“把夫人的软垫拿下来,这椅硬得很,夫人坐不惯。”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拿。”小白少年立马机灵得钻进牛车。
  一旁的刘夫人千娇百媚笑道:“还是给老爷吧,老爷上了年纪,身子骨自然比常人弱些。”
  旁人看着,都心下羡慕这对夫妻恩爱非常,更对那机灵俊俏的小跟班生出些喜爱之心。
  小白非常善解人意的拿了两个垫子下来,毕恭毕敬递给二人:“老爷夫人,有两个软垫子,一起坐便是。”
  老爷夫人相视一眼,忙忙推开:“还是小白坐吧,都颠簸了数日,你这小小的身子骨必然受不住,嘿嘿嘿……”
  “不不不,小的怎敢逾权越矩呢?还是老爷和夫人坐吧……”
  于是,这三人你来我往,你推我让了半柱香时间,看得茶棚里一个黑脸汉子大为不满。他行走江湖,最赍恨这等惺惺作态的小人。于是,他大步走来夺过了那两个被推来推去的软垫子。
  “你们不坐,老子坐!”他抢了软垫去,二话不说往椅上一放,大大方方坐下来。
  刘老爷三人等目瞪口呆数秒,心下念了句:阿弥陀佛。
  “啊!”黑脸汉子大跳起来,喊声直冲棚顶,竟震下一层薄灰来。
  “天气不错。”
  “啊,是么,这茶桌也不错。”
  “就是有点吵。”
  三人言不着边,东拉西扯了一些话,一点都不晓得反省自己刚刚做了多么惨无人道的大事。
  那软垫子里,扎了满满的两百个针锭子。
  三人在茶摊上坐定,要了两壶上好的茶水就着糕点吃。
  席间,刘老爷低声对小白道:“白妖怪,你作孽了。”
  小白看了刘夫人一眼,眼底含笑:“那针锭子是小当子扎的。”
  刘夫人娇媚一笑,斜睨一眼刘老爷:“却是刺老头出得主意。”
  正说着话,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飘来几百个形状奇异的大风筝,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光。偌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三人奇怪地抬起头看。
  这时,小镇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镇上的人听了这鼓声竟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欢喜地跳起舞来,手舞足蹈间,人人口里念着一个奇怪的名字。
  “什么是朝圣祭?”刘夫人奇怪地问。
  刘老爷答道:“那是微洗国的一种祭祀仪式,为求死去的灵复生所举行的一种愿祭。每年四月四、七月七祭祀者拿着血去祭魂,每年九月九举行盛大的朝圣祭,削肉铸身”
  “削肉铸身?”刘夫人面色发白,紧张地问,“削谁的肉?”
  刘老爷扫了一眼周围起舞的人,慢慢说道:“自然是他们的!”
  “他们?啊。”刘夫人睡下眼帘,眼下投映着一层暗影。
  刘老爷点点头,道:“他们都是祭引。祭鼓一响,便不受控制起舞。朝圣祭,要的是祭引心头三寸肉,女子额间一朱砂。集七七四十九寸肉铸一次身,以朱砂引魂,稍有差池,这肉身便要重选。”
  “啊,是要谁活过来那么重要呢?竟然要死那么多人。百条人命换一条,值么?”
  刘夫人闭上眼微微一笑。
  一直未出声的小白衣袖掩心,指尖重重压在心上,那种撕碎心肺的疼,刻在骨上一路蜿蜒,逼得她,好想……杀人哪。
  刘夫人凑到她面前,盈盈笑道:“不会要你的心头肉,你那肉铸出来的就是妖孽。不用担心啊白妖怪。”
  妖孽……
  那人,怕是就想铸出个妖孽来罢。
  那个少年忽然将脸埋进袖里,低声喃喃道:“我不想成妖哪。”
  刘老爷转过头来看他,看了许久,眼里却好似什么都没有。

  眉心一点朱砂痣

  凤九客栈。
  这日客栈来了个财大气粗的阔老爷,一头白发尤胜白雪,满面络腮胡,身边跟着两个红脸、白脸的汉子,红脸的扛着一箱金银珠宝,白脸的牵着三头骆驼。
  阔老爷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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