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是内务府的杂役,叫小喜子,小主有什么吩咐吗?”话语不卑不亢,苏离顿时对这个人刮眼相看,这么小的年龄,可以这么平稳,定是不简单。
刚要问他这片梅林何时植下时,梅花中那一抹明黄,就跌进了苏离的眼睛,他背对着她,她来不及问出口,话语硬生生地哽在喉咙,堵得难受。
许是园里的人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苏离,正是皇帝身边的小安子。
他记得这个女子,因为她这一头惊世的白发,还有倾世的容颜。
轻轻鞠躬:“小主,皇上在里面,您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回宫吧,皇上不喜打扰。”声音刻意地压低,许是怕惊了园里那个一动不动的人。
“多谢公公提点,我这就走。”苏离说罢,就要转身,那个男子突然转过了身,幽幽地眸光穿过雪花朵朵,梅花盛开,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岁月的风,席卷苏离的心。
明显感觉到那男子眼里的哀伤,不明所以,那眸光,隔了太多的山水,已经不是苏离所期盼的样子。不过,她也已经对他,没有什么可值得期待的了。就在他把她送上别人的床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彻底地把他排除出了自己的人生。
“让她进来吧。”许言殇轻轻开口,却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苏离听着他的话语,听出了那里的苍凉,寂寥和失而复得的那种喜悦,却是为何?
小安子却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这一年,皇上从不让别人进入梅园,除了养梅的宫女和他身边侍候的人,连皇后,都未曾进入过。
“既然皇上召见,小主就进去吧。”小安子说话时,语气里已经出现了恭敬,不同刚才的恭敬,这里面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苏离默然,既来之,则安之,终是会遇上的,也只有他,才可以助她报仇雪恨,当然,她对他,亦是恨意连绵。
☆、绾君心,情自东流4
“你们就留在这等吧,这梅园,是皇宫禁地,梅园皇上的召见,你们不要进来。”小安子对着苏离身后的小喜子和叶灵洛北说道。
“诺。”他们三个人齐声说道,规规矩矩地站在梅园外,站在这雪花纷飞的地方,守望着园内的那人。
小安子说罢,便对苏离道:“小主,请跟小的进去吧。”说罢,径直向前走去,苏离抬脚,走入了梅林,那股淡淡的花香,混合着雪花的冰冷,闯进了苏离的心底。
积雪压在枝头,显然有人用心呵护,才会开出这么绚丽的花朵,清香闯入了鼻中,再度想起了另一处的梅花,不知安平庵里的那片梅林,是否也开得这么美好了,那白衣男子,是否也会站在花下,神情萧索?
“臣妾南宫舒离给皇上请安,恭祝吾皇,万世长盛。”苏离跪在他的跟前,头低得快触碰到冰冷的雪地,现在,她是他的妃,万千女子中的一个。
那男子,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女子,心就难过了起来,她已经和自己走得那么远了吗?从前,她从不会给他行跪礼的。
如今,她却愿意低下自己的身,卑躬屈膝,果然,那段伤痛,是怎么也无法抚平的了。只是那又怎么样,他不会放手,只要她可以待在他身边。
”南宫。。。舒离吗?“轻轻的呢喃,仿佛是在问苏离,又不像,苏离梅园回话,她拿不准他现在的心思。
“起来吧,地上冷。”温柔的声音,听得苏离和小安子皆是一阵恍惚,前者是觉得虚伪,后者是觉得震惊,小安子侍候了皇帝有一年多了吧,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么温柔过。
以前,宫里的那位娘娘到养心殿给他请安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正眼瞧一下她们,冷漠得仿佛路人,如今,这个刚进宫的女子,便得到了皇帝这么好的待遇,前途无量啊,小安子心里感叹,又摇了摇头,看得他旁边的笑太监,一脸惊愕。
他弯腰,双手扶她站了起来,看着她出了神,这女子,白衣胜雪,一头白发只用白丝带轻拢,散在白色披风后,依旧是倾城的容颜,只是不复相同。
苏离看见他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心里没有什么起伏,依然淡定如水,对她来说,这皇宫,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击破她心中的城堡,那里面,住着太多的仇与恨。
小安子彻底震惊了,何时见过皇上如此对一个女子,亲自扶她,还这样看着她,甚是惊奇。
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算是有点过,可是各种烟黛美女佳人,却是不少的,皇帝独独倾心这白发女子,可是后宫却依然存在。
小安子听苏淳全说过,帝皇有帝皇的无奈,后宫的那些女子,和前朝都有莫大的联系,永怀皇,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自古帝皇,都是光鲜着悲凉。
“哎。”一声轻轻的叹气伴着小安子的摇头晃脑发出,旁边的小太监彻底石化,这小安子,今天中邪了吧。
☆、水样年华,宫深几许?1
“小安子,你带他们先退下。”永怀皇收回眼光,看着一园静静开放的梅花,轻声道,梅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往下掉,许是这梅园里多出了的躁动惊落了它。
“诺,奴才就在园门,皇上若是有什么需要,叫一声奴才就可以了。”他对这个帝皇,是真心的关心。不是权力和欲望的照顾,是单纯的关心。
小安子退下,留下那两人,站在那里,寂静满园。
许是因为这寒风凛冽,梅花渐渐飘零,许言殇伸手,接住那片在风中飞舞的花瓣,神色寂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悲戚浓重,空气里流动着蠢蠢欲动的伤痛。
许久,皇帝才淡淡开口,“朕知道你是南宫舒离,南宫俊可好?”声音里的感情飘忽不定,不可捉摸他话里的真假,他应该知道,她不是南宫舒离。
苏离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问,但是却没有犹豫,“家兄很好,劳皇上挂念了。”
“你是凭借什么样的自信,认为朕会把你留下?”永怀帝语气突转,增添了一丝凌厉,却没有责怪,帝皇的骄傲不允许他的心思被别人看穿,纵然他爱这个女子。
苏离有一瞬间的迷茫,只是一瞬间,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看吧,她想得没有错,他认得出她,心里还是有一点悲凉。
“这个问题,臣妾可以现在不答吗?以后,皇上自然就会明白。”不卑不亢的话语,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永怀帝看苏离的眼睛有了些许的深邃,他怎么会不知道她那些自信从何而来,只是想从她的口里说出来而已。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朕便不问了。若你什么时候愿意,朕可以,让你做回自己。”声音飘渺,落在苏离的心上,重重地拍击了她的心。
她知道他可以认出她,也知道他一定会让她留下,那夜火光冲天中,她明显看见他红了眼眶,是有爱的吧,只是,爱恨太难两全。
“臣妾更愿意做南宫舒离。”苏离温顺地低着头,卑微着,做别人。
“涵儿,可愿再为我跳一舞,就像没有前尘往事一般,你只单纯地为我跳一支舞。”他的声音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之中。
那记忆里的女子,美好如她,在他心里落下了不灭的痕迹。
在离开的那一年,他时常会想起那个女子,为他跳倾城的舞姿,心便彻夜地痛。
他不问她这一年的过往,知道是伤痛,提起,只会让人撕心裂肺。
“皇上既然想看,那臣妾自然不会驳了皇上的意。”这话看似欣然答应,其实有着深深的疏离,他和她,终是回不到从前。
许言殇听着她的话,心里酸楚,没有回话,只是申请专注,看着她。
苏离脱下披风,随手想抛在雪地上,不料被他接住,苏离也不多说,任由他拿着,轻舞了起来。
白色的衣裙随风飘着,下摆时起时落,衣袖随雪花飘舞,伴着梅花的盛开流逝而轻轻扬起,再优雅落下,好的如同幻景。
☆、水样年华,宫深几许?2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舞步,震撼了灵魂,她的舞步,并初见时,更多了一份疯狂,浓重的苍凉,纵是冰天雪地,也挡不住这浓浓的悲伤。
心里撕心裂肺地痛了开来,为了仇恨,那时把她放上了自己的棋盘,如今得意,尽是苍凉。
站在梅园门前的那些人,也都忘了呼吸,叶灵和洛北知道,她们宫主有倾城舞姿,在这雪地中,演绎出的,竟是如此惊心动魄。
小安子和小喜子也不禁呆了,这位新进宫的小主,当真惊为天人,不禁心生佩服。心里暗暗得意,怪不得皇上会一见倾心,这位小主,确实有着天人般的特质。
只是他怎么会知道,他的皇帝和苏离之间理不顺的爱恨纠葛是那么的沉重,导致在后来的那些夜晚,他总能听见一声胜过一声那人梦呓里悲戚的呼唤,在暗沉的夜里,惊了他的心。
一舞罢,苏离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水,她这般疯狂的跳法,纵是冰天雪地,也抵挡不住身体里面热气的沸腾。只是这舞,却也平静了她所有的躁动。
她喜欢跳舞,是因为她能在自己的舞步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角落,那里那么安静,那么美好,让她的心,静静安静,抚平所有的蠢蠢欲动。
他伸手,轻拢她的发,抚顺她的发,为她披上披风,神情似水,仿若从前一般,只是那时是算计,这次,又是什么?苏离心里冷笑。
苏离还有可以从他的眼里看出她的倒影,那么清晰,她就是想在他眼里还有她的影子的时候,紧紧抓住这一点薄爱,去完成自己的仇和很。
如今,她已经学会了他教给她的算计,又用到了他的身上,这世界,就是这样,十年河西十年河东,他从她那里得到的,她都要拿回来。
“涵儿,。。。。”后面的话没有继续下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止住了话语。
“嗯。”苏离听见他突然停止话语,不明所以。抬首看着她,黝黑的眸子,就像一汪深潭,隐藏所有的情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牵起她的手,大步走出梅园,苏离跟着他的脚步,像长欢王府的日子一般,跌跌撞撞地走了那么多的年华。
身后,是满园迎着雪花盛开的梅花,美化不了深宫黑暗,只能尽力地绽放自己的美丽,尔后凋谢。
就像这深宫里的女子一般,来时,年华似水,美好宁静,最后,凋谢得无影无踪。
许言殇停在小安子他们面前,众人刚要行礼,被他制止。“南宫小主住处何在?”
“回皇上,苏公公安排小主住在落离宫的离生堂,奴才现在正要带小主过去。”字字谨慎,这小喜子,定是可用之人,苏离心里暗暗思考。
许言殇牵着她的手,向皇宫的南北方向而去,小安子他们忙跟了上前,四人皆是欢喜,叶灵洛北欢喜是因为她们宫主事情可成。
小安子欢喜是因为源于对这个孤寂的皇帝的关心。
小喜子的欢喜,他自己也不明白,看那女子的那一舞,便希望她可以在这深宫中得到善终,这么美好的女子,不应该在宫闱中凋谢。
☆、水样年华,宫深几许?3
后宫部署有一定的规定,皇宫正中央是皇帝的乾正宫和养心殿,供皇帝处理政事以及歇息。
皇宫的东面是太子的住所,以及一些宫中的刑事都设在东面,西面是先皇妃子所居之地,皇太后居中。
北面则是皇宫事务所的分布地,内务府,浣衣局,冷宫,都是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