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云一愣,眸底翻过点点黯然,须臾,缓缓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挽云急着解释,却换来翎云微微一笑制止。他负手而立,转首望向西方余晖,悠悠道:“我正仰头,向着太阳。”
在你的指引下。
“碰——”
身后有什么撞上门板的声音。
两人都是反应极快之人,声音刚落,已霍然回首望向声源处——竟是柳儿苍白着脸背倚门板!
她发髻凌乱,珍珠钗子歪歪地斜挂在耳边,衣衫倒穿得整齐,只是袖子和裙角处沾上了街边黄土。柳儿右手挽着菜篮,疾速喘息使得胸口深深起伏,一双氤氲水雾的眸子冷冽,阴晴不定地看着他们。
“柳姑娘?”挽云皱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移步就要上前去扶。
“走开!”
柳儿暴戾地一把甩开挽云的手,换得一旁翎云峰眉淡蹙。
“说清楚。”她一反平时的娇媚柔美,眼神惶急中蕴着熊熊的愤怒!宛如着了火的刀锋一般锋锐,“说清楚,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啊?干什么!”
第一句“干什么”语气平静,第二句“干什么”则急剧上扬,带着浓烈的审问意味,咄咄气势直逼向挽云!
100。情陷九方…第四章 诡异棋局
现在的柳儿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满脑子都是那二人方才执手相望深情款款的模样,一颗慢载期待的心,生生被那时翎云眼里柔柔的光芒撕成无数块!
他从未对她有过这样的眼神……哪怕一半的柔情也没有!
她还以为,昨日他对她,是倾之温柔的开始。她还满心喜悦地夜里睡不着,殊不知到头来竟是自作多情!
昨日,他明明还替自己接过沉重的药材,明明还温柔地替她下厨、煎药……为何今日会突然转向了这个丑丫头!?
……
挽云无缘无故受了柳儿一顿吼,心中暗叹这一幕也太狗血了点。柳儿早不来玩不来,偏偏两人手一握她就出现了。现在她正当气头上,无论自己再怎么解释,她断然是听不进去的。
顶着柳儿妒火烈烈的目光,挽云干脆挪步至天井边,坐下,支颊,望天。
要她矫情地含泪地跟柳儿拼命对喊“不!你误会我们了!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听我解释啊!”,那挽云宁可现在出门买一块豆腐直接撞死。
连这样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不问缘由就歇斯底里的闹,恕她直言,这样的恋情迟早得崩!晚崩还不如早崩呢……
……等等!
呈望天状的挽云猛然间回过神来。
刚才被柳儿那一嗓子喊蒙了,现在才想起不对劲,难道林云和柳儿姑娘是一对!?
她急忙抬眼去瞅林云,心头隐隐有怒火,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怎么,满布疮疤的一张脸瞬间涨得丹血般红通。
你有女朋友怎么不早点说!搞得我为了安慰你还主动去拍你的手!最可耻的是你丫居然还不躲!
屋檐下翎云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他身体欣长,此时面容一半隐在暗处,一半耀在光里,既没有被“捉奸”的尴尬,也没有被污蔑的气愤,望向柳儿的目光平和。
“柳姑娘,我有一事想问。”
柳儿怒目而视,不接话。
翎云也不管,悠悠又道:“昨日买药材回大院的路上,敢问柳姑娘可有接触旁人?”
“没有!”柳儿想也未想就一口否认。
“姑娘再好好想想。”翎云也不急,试图从另一个方向提示她:“或者,姑娘去的那家药店,给你拿药的可是往常的老板?”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昨天的药材有问题?你怀疑我要害她?”柳儿的嘴都快气歪了,抬手直指自己鼻尖,又指指天井边一脸茫然的挽云,“你怀疑我,堂堂柳沁儿,要去害她那样一个丑八怪?”
井边端坐的挽云神色僵了僵。
纵是再隐忍的人,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丑八怪,心底也免不了刺痛……只是再转念一想,对方只是一个整日忙着照顾孩子处理家务的女子,自己又何必和她太过计较?挽云摇头笑笑,也没有发火。
可是她能忍,并不代表别人就能忍!翎云朗眉深深蹙起,字字置地落如千钧:“柳姑娘,请慎言!”
哼。
柳儿笑了,在自己的笑声中彻底怒了!
这就是男人,朝三暮四的男人!满口谎言的男人!
睁着眼睛说瞎话,那般模样难道还不丑?居然疑心自己要害她?还拐弯抹角地提什么药店的老板,半路上的可疑人,哪来的可疑人?她回来的路上……
……
不。
脑中晃过红纱半掩面的妖媚女子,隔着三丈之地盈盈笑望自己。
柳儿瞳孔倏地张大,冷汗顿时沾湿后襟。
她昨天回来前,在路上曾遇见过那个红纱蒙面的姑娘!
可是,她并没有接触过自己手中的药材啊……柳儿疑虑,低头仔细又回想了一道,更加肯定她不曾染指自己手中的药材。
那么之后呢?
之后她拐过两条街,直接回了四合大院,才刚一进门,翎云大哥便取过了药材……
等会!
柳儿目光跳了跳,昨日翎云大哥之所以亲自选材清洗煎熬,事事亲力亲为……原来是他担心药材有异,要亲自动手才肯放心!
一阵头晕目眩后,柳儿的脸又白了白,咬牙抬眼。
亏她还春心萌动,以为君心温柔,殊不知他竟是怀疑自己!
柳儿狠狠地看着翎云,一张娇柔的脸被心底愤怒驱使得狰狞可怖。
轩辕翎云,你好狠!
……
世间最不可轻视的,是女子对男子由爱生恨的心。当自己一腔柔情付诸东流,负心人终究不顾而去,那些碎在风中的自信尊严,恐怕再难以拼凑出那些曾经温柔贤惠的女子。
女人爆发的愤怒,远比男人想象得还要恐怖!
好,好,好!
嘴角划过狠绝的笑意,柳儿斜眼看了看挽云,将手中菜篮狠狠地掷在地上——鱼肉鸭肉伴着各色蔬菜翻出菜篮,碎的碎烂的烂,落了一地。
柳儿不看一地的碎物,只是转头,最后深深看了眼翎云,尔后傲然转身,昂首离去。
一年的辛劳,我蹉跎青春站在原地等你,可又换来的是什么?
轩辕翎云,你不要我,是你有眼无珠!
我等着,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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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正街,刘氏当铺。
这家当铺已有些年头,细细算来,九方刚建国时便已存在。整整三百年的风霜雨雪,它拆了又建建了又拆,唯独没有换招牌。生意也是不愠不火,既没有扩大店面,也没有面临揭不开锅的窘境,日子勉勉强强地过着。
柳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当铺,苍白着脸猛拍木桌,像是胸口憋着一口气没吐出,张嘴连喝三声“我要见那个姑娘!”
此时模样,全然失了平日里娴淑。还好店里无客人,不然定被她吓跑了去。
店家一瞧是她,立马殷勤上前,端茶倒水还引她上座,“姑娘稍等,我家主子马上就到。”
“你家主子?”柳儿立即戒备地看着他,“你家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虽不是有钱人家出生,却也懂得一般的奴仆称呼未出阁的女子为小姐,称出阁的女子为夫人,主子是哪门子的称呼?
店家是个圆滑人,便也乐呵呵地跟她打马虎眼:“待到我家主子到了,姑娘自会明白。”说毕,便躬身退下,一直退到那方木栅栏后,打着算盘忙对账去了。
禅香袅袅里,一人踏着春水漾动般的步子,从当铺后院缓缓行来。
“柳姑娘。”
言七七仍旧是红纱半掩面,扬手拂开珠帘,穿身进入当铺大堂。看柳儿这幅狼狈的模样,言七七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虽瞧不起柳儿的泼悍行风,明里也没多说,只是行至柳儿身侧,妖娆着身子坐下,一双勾人的媚眼却时不时瞟下门外。
门口坐着一名叫花子,看似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实则巧妙地将半截手撑在大门之前。他一双鼠眼到处乱溜,精亮异常,若门外有任何突发状况,可随时通过手势向内通风报信。
看他摆出“一切正常”的手势,言七七终于卸下心头防备,开始处理自己的正事。
“柳姑娘,如今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你说,你想怎么做。”柳儿不跟她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在对翎云打什么主意?又对我打什么主意?”
言七七瞥了眼满脸正色的柳儿,掩袖扑哧一笑,语气却是明嘲暗讽:“柳姑娘真爱说笑,我能对你打什么主意?”
“你爱说不说!”
柳儿脾气上来了,转首狠狠瞪了言七七一眼。她今天本就受尽了气,哪还愿坐在这里添堵?起身就想走。
“站住!”
言七七穿堂一声喝,糯瓷的甜腻嗓音夹着凌厉气势,那边柳儿步子立即颤了颤。
“你还想不想嫁轩辕翎云了?”言七七抛出致命一击,端坐木椅闲闲等待小鱼上钩。
可惜这条小鱼虽蠢,却还不至于太蠢,森森一哼道:“这岂是我想嫁便能随便嫁的?正如他心里如何想,也不是我要改变就能改变的!”
“错!”
言七七挥手一拍桌子,沉闷地声响里柳儿又退了几步,已是背抵着木栅栏无处可退,惶恐万分地看着她。
“姑娘当真说对了。”言七七妖媚地勾起唇角,淡棕眸子漾着森凉与诡秘。
“轩辕翎云的婚事,还真不是他能自己做主的。”
柳儿一愣。
“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可知轩辕翎云的身家背景?”言七七紧凝着柳儿的眸子,幽幽问道。
柳儿老老实实的摇头,“不知。”
瞧翎云大哥俊朗非凡的模样,再加上他嫡仙的气质,虽没见过身上有太多值钱的配饰,可柳儿笃定,他应该是出自一大户人家。
不是大户人家的儿子,哪来这般仪表堂堂?
言七七淡棕的眸子闪过一丝轻蔑,又立即被自己掩了去,问:“那姑娘可曾听说,轩辕国?”
柳儿愣了愣,点点头。
幼时好像听爹爹说起,是有这么一个国家,位于九方国西南方位,国土肥沃江河穿境,文风盛行且盛产精致手工艺品,是片富饶的土地。
言七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缓缓抛出最后一个惊雷:“那你可知,轩辕国的皇姓,正是轩辕?”
柳儿先摇摇头,想了想,再点点头,又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道,张嘴瞠目顿在了那里。
轩辕国……皇姓……轩辕!?
……轩辕翎云!?
“没错。”言七七笑着起身,将全身僵硬的柳儿拉回了座位,拍着她的手心娇媚而笑:“轩辕翎云,正是轩辕国的皇族血脉。”
101。情陷九方…第五章 那么近;这么远
“……他……我……”柳儿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真的……”
“如假包换。”言七七不耐烦地点头;这个女人的愚钝与无知,简直就在挑战她的底限!
“那我,就更不可能和他……”柳儿狠狠地咬着下唇,心底抽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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