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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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绯歌-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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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瞬,他的神情像个守了一辈子积蓄的人,终于可以用他毕生的财产去换回自己逝去的年华。
  
  他说过,做自己喜欢的事,到头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终于遇到了,可他要付出的,却是生命的代价。
  
  岑寂的眼神越过温黙吟的肩,眺向远处的天际。他知道那个方向,有一座叫鱼目谷的山,也知道山里有一种叫雪醅露的酒,纵马疾驰的话,不消一天功夫便能到。
  
  真的不远。可他却无法抵达。
  
  他忽然想起了他与容孚的对话。
  
  “十年的时光,有没有磨尽你的悔意?”
  
  “要多久呢?一生吗?”
  
  “恐怕一生也不够吧?你终是要带着悔意入土的。”
  
  “我说,那样的一生,还不如借着十年前那一场大战一死了之。”
  
  那样的一生…… 
  
  岑寂收回目光,发觉温黙吟不知何时红了双眼,却仍努力大睁着,死死瞪着岑寂的脸。
  
  “若我今日不幸命丧,你就当从没有嫁过我。”岑寂仰首,一头墨色长发随风轻轻扬起,“可若我侥幸不死,我想重新选择自己的路。”
  
  温黙吟蓦地怔住。
  
  看着她眉间的挣扎,岑寂忽然笑了,那一笑如穿过浓雾的一束光亮,泛着耀眼的苍白。
  
  “不要为难。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你无关。”丢下这句话后,他咽下喉头淡淡的腥甜,绕过温黙吟,朝东首走去。
  
  岑寂走得很慢。他有些晕,呼吸间牵动着肋下的伤口,引起一阵阵的抽痛,令他不得不放缓着呼吸的节奏。
  
  东首的铁剑派弟子见岑寂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神色立变,皆是一脸警惕。
  
  群龙不可无首,齐掌门死后,铁剑派最年长的沈从容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新掌门。
  
  沈从容虽名曰“从容”,可面对迎面而来的岑寂,握上长剑的手却不自觉的在颤抖,相较之下,岑寂倒比他从容的多。
  
  走至沈从容身前,岑寂站住,抱拳沉声道:“沈掌门,贵派已故掌门虽非岑寂所杀,但也因岑寂而遭毒手。更何况岑寂也确是欠了贵派多条人命,自当血债血偿。”
  
  沈从容勉强压了压心头的惧意,大声道:“你待如何!”
  
  岑寂道:“一刀一命。在下只求诸位下手时避开要害,因为最后一刀,要留给最该留的人。”说着,岑寂似是无意识地向身后看去,目光在那个鹅黄色的背影上仅仅驻留了一个眨眼,便移了开去。
  
  说话的时候,岑寂不得不暗中调整内息,他已感到身上的伤口正悄声无息地外泻着自己的生气。
  
  铁剑派众人一时无人站出,皆是一副犹豫不决的神色,又想跳出去狠狠一剑解决了岑寂,又怕岑寂反悔,对他手中的画影更是惧怕不已。
  
  沈从容扫了一圈门下弟子,不禁心生怒气,心道再这么退缩下去,恐怕铁剑派以后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况且岑寂已公然判出空山岭,失了靠山,眼下他自寻死路,岂能轻易饶过他。
  
  思及此处,沈从容提剑站出,“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在场武林同道有目共睹,休怪我铁剑派不讲情面!”
  
  长剑出鞘,一声龙吟夹杂着凉风,闪电般穿过岑寂的肩胛,剑光如飞逝白驹,瞬间湮灭。
  岑寂随着沈从容的剑势向后晃了晃。
  
  “沈掌门多虑了。”岑寂抬眼淡淡道。
  
  沈从容眯了眯眼,猛一收手,血箭喷了他一手,滚烫地令他险些握不住剑。
  
  “我来!”一稚气未脱的声音响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拔剑跃出,口中怒喝道:“这一剑为我二师兄而刺!”
  
  长剑穿臂而过,大半截剑刃上血迹殷然。
  
  少年目光森然,毫无惧色,才一抽出剑,斜里便是一道剑光,眨眼间没入岑寂右胸。血沿着剑刃的切口处往外漫溢,胸口微微的凉意几乎要将岑寂的灵魂冻结。 
  
  岑寂抬起头,看了一眼出剑那人,萧索的眼神令握剑的青年不禁一怔,不觉愣在原地,忘了拔剑。
  
  “你忘了拔剑。”岑寂缓缓伸手,握住剑身,内劲一吐,将长剑抽出。
  
  只听得“当啷”一声,青年握剑的手一松,长剑坠地。那青年闻声恍然惊醒,慌忙俯身捡起长剑,退了回去。
  
  岑寂依旧站在原地,鲜血如愈演愈烈的火焰般蔓延,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渗出,濡湿了大片衣衫,空气中尽是淡淡的血腥气。
  
  岑寂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混杂着鲜血,一点点地掉落在自己的脚下。他甚至听得见山风穿过他身体的声音,或许那是灵魂在身体内的回响,总之他发觉自己握着画影的手渐渐力不从心了。
  
  他垂下眼,只觉一阵倦意袭来,便要闭上眼睛,忽听得一声脆响,铮然有声,他猛的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耀眼的白。
  
  这是岑寂第一次见到卫骊。
  
  阳光照在卫骊披散的长发上,泛着一片柔和的银白色。
  
  “偷袭吗?”卫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岑寂微微一愣,接着朝一旁看去。
  
  地上有一截断裂的剑刃,一名铁剑派弟子握着断剑的剑柄,神色仓皇的向后退去。
  
  “他的命岂是你这鼠辈要得了的?”卫骊冷冷道。
  
  原来那铁剑门人趁着岑寂一阵恍惚,一剑刺向他的心口,意欲了解他的性命,却在剑刺出的刹那,被卫骊破空弹出的石子击中了剑身。
  
  卫骊转身看向岑寂,衣袂飘然,宛若谪仙。
  
  这的确是岑寂第一次见到卫骊。可他却忽的开口道:“老爷?”
  
  卫骊一怔,随即无奈道:“还是被你猜出来了。”
  
  岑寂道:“不是猜,是认。”
  
  卫骊疑惑道:“怎么说?”
  
  岑寂道:“头发。掉落的。”说完那几句,他再也不想开口。他觉得自己每多说一句,体力就失掉一分。
  
  事实上岑寂在石室发现那青灰色的发丝后,便顺手握在手中,趁着和容孚说话的时候,悄然收起。次日白天时再拿出,才发觉那发丝其实是银白色的,只不过前一晚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暗淡无光,失了原本的颜色。
  
  在场之人除了岑寂和卫骊,皆听得一头雾水。但不少人已隐约猜出卫骊的身份,面色半是惊讶半是置疑。
  
  卫骊笑了笑,蓦地身形一闪,伸指朝岑寂点去,眨眼便封了他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
  
  “孙大夫。”卫骊扬声唤道。
  
  孙大夫在一旁早已心急如焚,此刻终于闻得一声传唤,连话都顾不上答便奔上前去。
  
  “辛苦你了。”卫骊一负手,冲着孙大夫道。
  
  孙大夫竟然摆了摆手,面上一副与卫骊极为熟稔的神色,“这么些年不见,老爷你还是这么客气。”
  
  卫骊淡淡一笑,道:“不客气的话,怎能留得住你这神医?”
  
  “哪里话,孙某的命还不是老爷救的。”孙大夫说着,手里也没闲,熟练得给岑寂的伤口上药包扎。
  
  卫骊还未开口,忽听得背后一清脆的声音响起:“你不该来的。”
  
  卫骊缓缓转过身去,悠然道:“空山祭,怎能缺了空山老爷呢?”
  
  话一出口,在场之人神情各异,惊骇,质疑,困惑,敬畏,形形□,难以形容。
  
  温黙吟冷冷地看着卫骊,“看来你是忘了曾答应我什么了,姐夫。”
  
  卫骊淡淡道:“我是答应过你,无论何时,只要你找到合适的人选,这空山老爷的位子,我自当让出,哪怕你先斩后奏。”
  
  “可你找的人,似乎并不合适。”卫骊瞥了眼岑寂,“他是个好暗卫,但绝不会是个好的岭主。”
  
  岑寂扬了扬嘴角。
  
  他没想到,最了解他的,竟然是这个从未会过面的空山老爷。
  
  “谁都不是天生就能胜任岭主之位的,不是吗?”温黙吟反问。
  
  “但也不是谁都向往那个位子的,不是吗?”卫骊道。
  
  “一个人的一生想做的事太多,怎可能人人如意。”温黙吟蹙眉道。
  
  卫骊墨眉一挑,“可你偏巧选了一个一生只想做一件事的人。”说着,卫骊淡淡地看了岑寂一眼,岑寂的目光却看向别处。不过卫骊知道,他不过是在想念另外一个人。
  
  温黙吟紧蹙着眉头没有回话。她像一只逆风而行的丹顶鹤,任凭寒风凛冽,却犹自倔强地不肯低头。
  
  “你与瑾岚最大的不同,在于瑾岚懂得用她得不到的,去换取她不想失去的。”提到温瑾岚的时候,卫骊一直清亮的双眸不由暗了暗。
  
  温黙吟目光流转,蓦地哼道:“姐姐只拜托你照顾我,却没让你来管我的事。”
  
  卫骊眯了眯眼,缓缓道:“这半生我只插手管过两件事,一是暂做这空山老爷,剩下那件,就是要带他走。”说话间,卫骊抬手指了指岑寂。
  
  温黙吟微微扬起下颚,那熟悉的姿势令卫骊不由心生恻隐。她从小便是如此,每当遇到挫折和打击,总是不自觉的扬起下巴,仿佛一旦低下头便会一蹶不振。
  
  温黙吟定定地瞪了岑寂片刻,一回身,将身后侍卫的佩剑猛的拔出,走至岑寂身前,扬声道:“七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一声七哥。今日我放你走,只是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剑,若让我再看见你,这一剑,我必定会讨回的!”
  
  说完,她长剑一横,生生将长剑掰断,用力掷在地上。
  
  “你走吧!”鲜血顺着温黙吟的左手汩汩流下,温黙吟再也不看岑寂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慢。”
  
  卫骊冰冷的声音忽如山风刮过,生生让在场众人打了个颤。
  
  




诡变(改标题)

  “慢。”卫骊忽然开口道。
  
  温黙吟顿足,却不转身,“你还想怎样?”
  
  清风徐来,银发翻飞,卫骊的表情在扬起的发丝下若隐若现,在场之人皆是无法看的清楚,可又都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压抑的肃杀之气。
  
  风止,发落,卫骊冷冽的声音同时响起:“我等了这许久,你还不出来谢罪,难道真要让我亲自动手么?”
  
  温黙吟面露疑惑,转过身去,却见卫骊长袖一扬,青光一闪,接着听得衣衫簌簌,一黑衣男子从屋脊后翻身而下,手中却握着那把适才被温黙吟折断的长剑。
  
  落地的男子身形颀长消瘦,面上带着一副银质面具,正是空山岭第九暗卫影疏。
  
  温黙吟登时便觉不妙,不由朝影疏看去。
  
  “如果不想我出手的话,那你就自行动手吧。”卫骊斜睨了影疏一眼。
  
  “你不能要他的命。”温黙吟心里打了个突,影疏是她唯一的心腹,也是唯一让她觉得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卫骊一甩袖,冷哼道:“难道我卫骊的徒弟,就可以任人暗杀吗?”
  
  影疏将手中断剑随手一扔,接着抽出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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