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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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狐狸-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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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面走,一面不住地打量道旁,一面悲凉地发现——这肯定又是一条她没有走过的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夜气中有清灵的花香飘来。她抽了抽鼻子,仔细辨认了一下,惊喜地认出那是梅花的香气!

    难道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她好命到自己找到了回“须臾住”那栋怪楼的路!?她喜滋滋地一路小跑过去,吱地一声刹住脚步!唉——她叹气,若论认路的本领,她果然还是只能算做一只菜鸽!

    路的尽头,是一大片陌生的梅林。

    淡淡的星光,行云如影,月含羞,褐色的梅枝恣意延伸,砌下落梅如雪,在夜色里是明晃晃的一片,其间暗香幽幽,如星光一般倾泻在枝头。

    一抹血红的影子十分触目地斜靠在树下。

    顾徽轻轻地走了过去,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与他对视。

    他长身玉立,双臂交叠抱在胸前,鬓发有些零乱,一双墨紫的眸却含笑望着她。他身后的梅树挂着雪挂着花,他身上也挂着雪挂着花,亦因此沾满了一身温雅的梅香。

    “你来了。”不是问句,倒像是在打招呼。

    顾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笑得眉眼尽数舒展开来,温言道:“你怕么?”

    顾徽摇头,慢慢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就是不变回人类的样子。于是,梅林里一人一狐并肩而立,却仍旧只看得见他一人的血色深衣。

    他伸出手来,笑着摸了摸狐狸的脑袋,柔声道:“怎么有兴致换了这副行头出来?”

    顾徽瞪他一眼,仰头一口就咬上了他的手,然后倨傲地一拧头,懒得理他。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指上淡淡的齿痕,看着雪白的狐狸,缓缓道:“是啊……不管怎样……你都会过得……过得很好……”

    顾徽听见他宛若叹息的语气,好奇地扭头看着他,一下子变回了人类女孩子的模样,与他一同站着,道:“你说什么?”

    歧悦低眉笑道:“没什么。不是有人对你说过,无论你固执地要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总要对自己很好,要让自己过得很好,不是么?”

    顾徽一惊,眯起眼睛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金眼说过的话?”

    歧悦右手负在身后,左手轻轻攀上了一枝梅枝,修长的手指在星光下,竟然也是晶莹通透如玉的模样,只是那一枚血红的戒指在整个洁净的背景上,总是显得那么突兀,隐隐让人觉得不安不祥。他微笑着答道:“有些事,有些年,我知,你却不知……而,”他忽然低下头去,以至于顾徽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他慢慢道,“而待到你知时,我……却忘了……”

    顾徽听得一愣一愣的,禁不住又开始要发飙,“歧悦,你耍我呐!”

    歧悦低眉,缓缓抬头看着她,那双墨紫色瞳仁里柔软如水,轻轻笑道:“不敢。你为何到这里来?”

    顾徽蓦地有些不好意思,答道:“这个……我迷路了。”

    “嗯。”他轻轻点头,仍旧是一脸不变的温和笑意,“那就一起坐坐罢。”

    顾徽见他没有半点要笑她的意思,也就顺从地在他身边的厚毯上坐了下来。那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做的,摸上去很厚实也很柔软,暖烘烘的,叫人很是舒服。顾徽很快地就忘了自己方才的际遇,满足地赖在毯子上享受去了。

    歧悦坐着,忽然见她撩开四肢,大咧咧地摆了个“大”字,直通通地仰躺了下去,仗着毯子的厚和软,倒是没有发出什么巨大的声响。歧悦不禁笑了笑,仰头望着一树雪一树梅,莫名地失神了起来。

    “歧悦!”顾徽忽然大声叫了起来,他微惊,侧头看着赖在毯子上的她,见她笑吟吟地指着梅林道:“你很喜欢梅花么?”

    歧悦恢复了往常的笑容,道:“嗯,我只是觉得这些花儿看上去很干净。”

    顾徽却道:“我知道的,彼岸花不全是红黑的颜色,也有很圣洁的白色的那一种。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歧悦的脸色并没有大的变化,只答了一句:“是么?”

    顾徽将手臂枕在耳后,不去看歧悦的脸,只望着墨紫色的天空和那些未经修建自由伸向天空的枝桠,慢慢说道:“刚才你问我为何到这里来,我说是因为我迷路了,你却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迷路?”

    歧悦道:“我会带你回去,又何必问?”

    顾徽笑答:“我自己溜出来,到了一处温泉,遇见了歧弘和歧铮,很偶然的,听见了一些谈话。”

    “嗯。”回答她的只有一个淡淡的鼻音。

    顾徽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歧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变得既需要你,又忌惮你的存在?”

    歧悦像是费力在想,过了一会儿,才柔和地答道:“不知道。记不太清楚了。”

    顾徽道:“不对!你都知道。你知道何时起歧家变了样,知道歧铮在仙临镇就想借机除掉你,你也知道歧弘虽护着你却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歧悦终于低头对上她气鼓鼓的脸,双眼里浮现起忍不住的柔和笑意,眉梢间则是早已见惯的释然,他缓缓道:“顾徽,我若知道,又如何?”

    顾徽道:“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要过的生活?”

    歧悦笑着反问她:“我自己的生活?”顾徽闻言为之语塞,他又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黑发,然后十指相叩置于膝上,轻轻道:“我没有告诉你,那本水书,一直被封印着。”

    “为什么!?”顾徽大惊,一下子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瞪着他含笑不惊的脸。

    歧悦道:“不记得了,总之,我来到这里之时,它就是被封印着的。那一日,在山路上,你探进去时,难道不曾察觉到一股大力?”

    顾徽记起,想了想道:“你那时是想让我帮你打开封印的么?”

    歧悦颔首道:“不过,看来还是不行。”

    顾徽道:“没有打开封印,你就不能恢复全部的能力么?”

    “嗯。”

    “所以,你需要活人的生气来补充?”顾徽渐渐明白了。

    “嗯。”他仍旧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可以再试试。”顾徽跳起来,跃跃欲试。

    “不可!”歧悦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仰头道,“你不行!”

    头一次觉得,他的眼在暗夜淡淡的星光下也会这样耀眼。顾徽愣愣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行?”

    他低眉,只简单地道:“会伤了你。”

    顾徽一下子记起,当时金眼替她打开天轮时的样子,所以也犹豫了起来。她不是自不量力的人,到底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她想了想,有些沮丧地坐下,道:“那怎么办?”

    歧悦宛而笑道:“随它罢。”

    “怎么可以随它!?”顾徽激动地嚷嚷,“你打算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么!?”

    歧悦居然摇头,“不。”

    耶?顾徽眨了眨眼睛,“不么?你有别的好办法了?”

    歧悦微笑着仰视她总是生气勃勃的脸,柔声道:“我不等了。”

    顾徽顿时呆住!他刚刚说什么!?不等了!?不等了,是什么意思!?

    见顾徽不说话,他一字一字轻轻道:“我若不在了,将水书留与你,可好?”

    可好?

    那一句轻轻的两个字,叫顾徽陡然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透骨的寒意!顾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瞪着他如水的笑颜,沉默了良久,终于用火山爆发般的气势恶狠狠地叫道:“你休想!我不要!!”

    歧悦竟然微微一怔,随即又笑了,“不是耍你……我是认真的。”

    顾徽有点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要就是不要!!好好的,干嘛不等了!?”

    歧悦的语气仍旧是低低柔柔的模样,“因为,不必再等了。”

    “为什么!?”顾徽要捉狂,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噤声,拿奇怪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然后才有些迟钝地问道:“你……你等到了么?她,”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她顿了顿,“她是谁?”

    歧悦好笑地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口吻有几分揶揄,果断而轻松地答道:“不是你,你不用紧张成这个样子。”

    顾徽狐疑地盯着他,僵持半晌,歧悦依旧是那样地微笑着,倒是顾徽首先放弃了对视,她“呼”地吐出一大口气来,活动着自己瞪得发酸的眼球,又跌回软软的毯子上,道:“我又不是自恋狂,你说不是自然就不是了!”

    歧悦也不多说。

    毕竟是冬夜,积雪堆砌,夜气冰凉。顾徽仰望着墨紫色厚重的天空,行云如影淡且缥缈,仿佛紫色天鹅绒上摇动的一抹轻纱,云影的朦胧,越发称得繁密的星子光彩炫目,却拂不去满眼清冷的气息。

    顾徽看似望着天,却是望着天际下那个血色的背影,心里的慰叹越来越浓重且不能忽略。对于歧悦这样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使得他比眼前更加快乐一些。他所背负的那样过去,太沉重!她无从想象、无法理解——于是,就更加不知该如何劝慰。

    与沉蔼不同,歧悦那样直接地轻轻地说出“我若不在了”的话来时,她丝毫不觉得悲愤或者有冲动起了其他任何一丝激动的情愫,相反的,一颗心只觉得无力,只觉得沉重无比,只觉得要窒息,而根本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

    而好笑的是,始作俑者的那个人,说过了,便是说过了,此际,竟然像是无事人一样地,抱着双臂,孩子气地仰望着那片和他一样漂亮一样清冷的夜空!

    顾徽忽然道:“歧悦。”

    他侧头微笑着问她,“啊。有事?”

    顾徽道:“我不打你水书的主意了。”

    歧悦继续笑道:“为什么?”

    这时,顾徽脑子的答案竟然是歧悦的那个调调,她不经大脑地答道:“不知道。”

    歧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干嘛学我?”

    顾徽忍不住笑了,“不是学你,我是真不知道。如果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她托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我不要你是因为我死掉!”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量不小,歧悦像是给吓了一跳,愣住了。顾徽道:“反正,大不了豁出去把内丹还了,我还是回去做我自己,管他的呢!”

    歧悦深深地看着她,墨紫色的眼底渐渐有氤氲的紫色雾气,他却嘴角含笑道:“最后什么也不要么?”

    顾徽回视着他,粲然一笑,“不是啊。我只是觉得,爱一个人不过是自己的事。欠债自己还就好,不该拖累无辜的人。”

    歧悦静静地看着她,想了想,缓缓道:“顾徽,要救一个人,难免会牺牲别的什么。你若觉得值得,亦无不可。”

    顾徽道:“你希望我杀你么?那么,你要失望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杀人的料!歧悦,不管你是谁,以前做过什么,认不认识我,我都不可能动手伤你!不可能!有些事,不需要理由,但是,只要遇见你,只要这个问题放在眼前,只要回答的人是我,就决不可能出现你说的那个答案!”顾徽停了下来,看着他紧紧相叩的手指,轻轻说道,“我喜欢沉蔼,喜欢金眼,也喜欢你。虽然放不下所有人,但我想,也许真正适合我的,是那个告诉我不管怎样要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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