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牵连了你们……”沉寂片刻后,白亦墨低沉的声音饱含着歉意在屋内响起,而话语间的沮丧更是明显。
“没关系的。要知道我们老家有句话,叫做: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宛君浅笑着挪到白亦墨身边,司空亦然也识趣地同母亲换了位置,默默地将妹子搂在怀里。“这皇子争权篡位的事,历史书上多了去,你又何必自责呢?”说着说着,宛君握住了白亦墨的手,掌心突来的冰凉令她很不安。
“将你们扯进来,我……”白亦墨柔声说着,心却在宛君手掌的揉搓间一点点填满熨籍。
“算了,眼下我们也没怎样。”淡淡说完这句,宛君疑惑地问:“只是,他会这样,你不会一点儿没察觉吧?”
白亦墨一听,碎碎地咳了数声,幽然一笑:“他有反心,我倒料到了,只不过没想到……”
“什么?”
“为达目的,他竟不惜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什么狼?”宛君不解地追问一句。
“这……”白亦墨神情很怪异地看着宛君,话,几番欲说,最终又咽了回去。“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不说,怎知我不明白?”宛君听他这么说,知他不愿讲,心中有些不快,“算了,不愿意讲,我也不逼你!”
白亦墨察觉宛君将手一松,情急之下欲开口解释,哪晓得突地吸入一口寒气引致一阵猛咳:“我……咳、咳,我不是……”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见他如此,宛君反倒慌了,一只手轻捶其背,另只手捏腕把脉。
“你的病,怎么拖成这样?”白亦墨的脉象乃肺阴亏损、阴虚火旺、气阴耗伤、阴阳两虚,显然他经年的气喘已由肺痨转成肺痿,此间再无药可医。宛君行医多年,一握此脉,心顿地揪作一团,胸口郁积难当,呼吸重如千斤。“都病成这样了,还跑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来做什么?”
白亦墨悄悄咽下泛起的浊腥之气,呆呆望着铁门的铁栏杆间时闪时暗的光影,默默无声。自己身体怎样,他又岂会不知?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她踪迹,此次若不来,恐这有生之时,二人再无重逢之日。他宁肯客死异乡求续一日前缘,也不愿苟活一世抱憾而终。
“歇一会吧,”宛君幽幽一叹,手臂一勾,温柔地将白亦墨的头搁在自己肩上,轻轻触抚他贴着自己脸颊的鬓发。当眼角偶尔瞥到指间滑过的缕缕银丝,宛君心酸得几欲落泪。“还好,这里不算太冷,要不然,你又……”
宛君的温情如那冬日怀中的暖炉,将白亦墨浅浅的倦意一点点唤起,他温顺地倚靠在宛君肩头,微微阖上了双眼。昏黄的火光夹着铁栏的黑影不时划过他的脸,肌肤透出的酡红在这简陋的囚室内煞是娇羞动人。此刻的白亦墨不再是那纵横四海、开疆辟土的平南王,也不是那掌控天下、睥睨苍生的平统帝,面对痴爱半生的女子,他不过是一个陷入情网的俗人,一个渴望着爱的男人。白亦墨全身心感受着自宛君身体传来的温热,暗暗祈祷上苍:但愿时光就此停滞,但愿彼此长偎下去,哪怕耗尽所有,穷其一生,只要能换得片刻温存,他白亦墨此生足以。
不知过了多久,‘哐啷’的铁链声惊醒了睡得不知时日的众人。随着铁闸门的拉开,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白齐霄的身影第一次出现在这静僻的囚室内。
“这里饭菜虽然简陋,诸位多少还是用些吧。”说罢,他身形一让,两小卒端着一桌菜肴进了密室,一时间,室内香飘四溢。
宛君耸了耸被白亦墨压得发麻的肩头,瞅着佳肴偷偷咽下口水,并不上前;小羽兄妹亦是强忍饥饿,警惕万分地盯着白齐霄,一动不动。
“吃吧,”不得已,白齐霄主动走到桌前,拿起筷箸逐个品食后,方轻声言道:“我若真要下手,你们早已没了性命。”此话一出,墨羽想起之前他与白亦墨的那番对话,心里豁然一亮:难怪这囚人之所竟然有絮有被,兄长与母亲也未见丝毫不适,原来,都因白齐霄还没拿到白亦墨所说之物。由此可见,那物件对他白齐霄而言极其重要。换句话说,只要它一日没落入他手,她们一日便是安全的。
“大家都吃吧,冷了就没味了。”小羽尚在独想,宛君已夹起一块烧肉递到倚墙而坐的白亦墨嘴边:“吃点,霄儿也是一片孝心。”
白亦墨睁眼看了看宛君,静静地将嘴边之物尽数吃下,而对白齐霄,他却毫不理睬。白齐霄自感窘迫也无计可施,只得呆立一旁直至众人食毕。
在铁闸门将锁之前,白齐霄忽然转身,满腔真挚地向白亦墨哀求道:“那物件于爹爹而言,并无半点用处,而它,却能左右孩儿生死。爹爹,看在你我父子情分上,给孩儿一条生路吧。孩儿若能得偿所愿,必当还诸位自由,偿爹爹素愿,否则甘受天缱,死无全尸。”
说罢,他当众跪下,连叩三响:“孩儿恳请爹爹,救我一命!”
第三十八章 天兵神将
天兵神将
单听白齐霄所言,宛君与司空亦然很难知晓那是何物。但见白亦墨对其毫不动容,这才意识到此物必定非同一般。二人私下猜想,白齐霄口中所指的,莫不是传国玉玺?只有墨羽心里清楚,白齐霄要的不是玉玺,而是助他篡位的人索求之物。
再说,白齐霄跪了半晌也没得到半点承诺,反听得白亦墨处传来了微微的鼻酣,脸色当即变得通红。他一脸恨意地站了起来,狠狠盯着白亦墨的背影,双掌紧紧捏拳,额间青筋突突跳动。宛君见状,悄悄将身子挪近白亦墨,唯恐其对之不利。终究,白齐霄还是心有所畏,强忍一腔怒火,拂袖而去。
自此后,白齐霄改变策略,开始讨好宛君母女。宛君并不清楚个中关联,又不敢开罪于他,惟有嘻哈间一岔而过,哪敢妄作承诺。几番交涉无果后,白齐霄越发地焦躁,饭菜渐少不说,言词也渐而尖利起来。
眼见白亦墨身体时而滚烫时而冰冷,咯血越发频繁,宛君心头犹如刀斧高悬,厚钝的刀刃,缓慢地削割着每寸皮肉,任凭其心残如网、血溅似瀑,冥冥间,高高在上的握斧之手亦无半分停下之意。宛君曾数劝白亦墨遂了白齐霄的意,换得自由之身,也可寻药医病,每每开口,却总被白亦墨一笑略过。
每次,宛君看着安睡身旁的白亦墨,细细婆娑他瘦削的脸颊,颧骨凸显,眉眼深陷却也隐含恬笑,强忍了整日的泪水便会如开闸之水倾泻而下,久久不绝。
囚室内不见一丝天日,四人成日价浑浑噩噩,若不是每日的早餐较其它两餐更为清淡,谁也分不清在此过了几日。
两日后的午间,饭菜来得特别迟。醒醒睡睡折腾几番,小羽腹中早已空空如也,眼巴巴盼来开门的声响,却没瞧见一滴油米。小羽顾不上白齐霄满脸的阴沉,探着头向他身后张望。
“不用看了,”白齐霄的语气很奇怪,强抑着怒火急躁也不安,“我活不了,你们也休想出去!”说完,他手臂一抬,朝白亦墨指道:“你,出来!”
此时,白亦墨正靠在宛君肩头小憩,听得这话,眼皮微微抬起,露出一条缝斜乜着门前的黑影,身子却巍然不动。白亦墨轻蔑的表情惹恼了白齐霄,他猛地蹲下,将宛君扒开,恶狠狠地盯着白亦墨:“别得意得太早,一百铁骑就想攻破风石寨,呸,没门!小三他也未免太小瞧我和我这寨中一千弟兄了!等着瞧,只要过了今晚,天下还是我白齐霄的!”
待他说完,白亦墨神色慵怠地瞥了白齐霄一眼,旋即看向敞开的铁闸,火光下,妃色的唇角似有似无地挂上了浅浅的笑。
这下,白齐霄被彻底激怒了。他猛地卡住白亦墨的颈:“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老子要完了,你也休想活命!”
“你……”
“住手!”宛君与小羽在白齐霄动手的刹那同时喊了起来,只听“啪啪”两响,司空亦然一扬手,将白齐霄双手格开,身子已挡在他二人之间。
“你!是你!”白齐霄退后两步,指着司空亦然的鼻子怒斥道:“我敬你们平素待我不薄,不曾下手伤你,哪晓得,我竟瞎了眼,错识你们这群恩将仇报的小人!”他这样一说,司空亦然顿时撤回双掌,脚下已不然后退。只可惜,白亦墨乃抵墙而立,司空又哪有退路?
“敬重?哼!说得好听!”小羽最见不得虚伪之人,白齐霄明明有求于白亦墨,这才手下留情,现下却利用兄长心慈仁善,且又不明究理之故,冠冕堂皇讹他,她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明明心里有鬼,却在我们面前装好人!有胆量,放了我们试试?!”
“住嘴!”宛君急了,生怕已经失去耐性的白齐霄真被小羽逼得失去理智。“几时轮得上你说话?”
“娘?!”小羽被宛君突如其来的严肃惊得怔了一刹,之后小兔般瞪圆了眼,无措又无辜地看着宛君,“娘……”
宛君厉色瞥了小羽一眼,旋即对白齐霄陪上笑脸:“全怪伯母我平日对他们太过纵容,今日才会如此无礼,我替她们向你赔罪了,贤侄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宛君!”白亦墨哪听得宛君低声下气向人赔礼,更何况那人还是白齐霄?他一闪身,将宛君拉在身旁,“小羽说得没错,你跟他瞎赔什么错?”
眼瞅着白齐霄腮边的下颌骨在肌肤下抖得厉害,盯着白亦墨的一双眼越眯越细,宛君登时挺身挡在白齐霄面前,后背的双手紧紧抓住白亦墨:“冷静点,大家都冷静点,父子之间有什么事不好商量!”
不等宛君说完,白齐霄猛地转身,向门口走去:“来人,给我把那老东西拖出来!”
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手执一条铁链,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二人走靠近宛君,其中一人粗臂一挥,宛君当即一个踉跄栽到司空亦然怀里。
白亦墨脸色一变,冷眼斜睨于那人,那人顿时一愣,高高举起的铁链怎么也不敢往下套。白亦墨转过头,静静望着宛君,冷肃的容颜缓缓舒展开来。在小羽来看,那一笑,恰如春日的第一缕暖风,吹醒满枝的花芽,吹皱一池的流光。
宛君满眼的泪水模糊了正向她笑着摇头的白亦墨,心中狂喊着“不要”,可嗓子却被胸中不断涌出的热浪塞得满满登登,瘫软的她,除了使劲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慢着!”就在白亦墨即将跨出囚室的那一刹,小羽的声音突然在屋中响起。“倘若世人知道你是用‘挟持亲父、威胁兄弟’这种下三烂的招式得的天下,我看今后有谁还敢为你效命!”
小羽此话正是语惊四座,白齐霄当即被镇住,呆呆站在门前不作声气。眼瞅这话有效果,小羽趁热打铁加上一句:“叔叔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再无机会得到你要的东西了。到那时,就算百姓不反,也会有人要你性命。”
说实话,小羽对整件事情并不清楚,所知的不过是那晚白亦墨父子的一番对话。这些日子小羽只要头脑是清醒的,便会暗自揣摩此事前因后果,几日下来,多少也有了一些头绪。依照小羽的猜测:白齐霄想趁平统帝私访,防护较为松懈的机会,借助某人之力弑君篡位,就此君临天下。不过,某人与他之间也有私下约定:某人号令江湖豪杰助其成事,但白齐霄必须从其父手中替他拿得一物。虽然小羽不清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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