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梅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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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梅昭仪-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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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知道。”傅谦当然知道,并且衷心初福。
  “既然如此,你最好不要继续牵挂。”见傅谦缓缓点头,阳廷煜拍了拍他的肩,“还是,你念念不忘朕的爱后?”他杀人的眼光凌迟着傅谦。
  “臣不敢。”傅谦冒着冷汗。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卿家迟迟不愿答应?”阳廷煜严肃道:“朕敢打包票,明芦公主绝不会让你失望,你若是不信,大可找机会瞧瞧,朕不避讳你们先认识认识。”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傅谦心中一痛。他这把年纪早该成家了,何叙君已成过去,他自然不能惦念着不放,如果明芦公主真适合他,他有什么理由推拒?能成为驸马不就是他一度辗转反侧的梦想吗?只要那位公主真适合他……
  “傅卿家?”
  “是。”
  “‘是’是同意了,还是回朕的话?”阳廷煜给他反悔机会。毕竟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啊!”
  “是同意。臣谢皇上隆恩。”傅谦朗声而答,跟着跪地叩谢,并磕上三声响头,藉以敲碎他脑中残存不该有的绮念。
  他早该下决定了。那属于皇上的女人,既然永远不可能属于他,所有的痴心妄想到头来注定是空,他又何必抱着绮念,夜夜春梦到天明?荒唐一时,可不能荒唐一世,大展长才的机会已到,这是他自小到大的梦想啊!可遇不可求的情爱他既无缘拥有,他可以与那位公主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夫妻,也不过就是如此。
  而那不曾出过声的韶娥姑娘,也许另有苦衷吧!连方萱梅都说了她不曾提过什么,看来他想负责任,别人还不领情呢!
  “很好。自此你便是朕的妹婿了,快起来。”阳廷煜满意地扶他起身。
  “谢皇上。”
  “知道朕为什么坚持将公主嫁给你吗?”
  “臣愚昧。”他也怀疑得很。
  “明熙其实已有心上人。但她玩乐心重,喜欢周旋在朝臣王孙之间。”阳廷煜摇摇头,显然也不认同,但她自小便被太后宠坏了,从来不听先皇的话,更不卖他皇兄的面子。
  “也不知她和心上人闹什么别扭,嚷着要嫁给你,说什么你‘俊秀潇洒’、‘才华洋溢’、‘高风亮节’……”阳廷煜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高风亮节?凭他的旧迹,想必令皇上嗤之以鼻。
  傅谦微笑,了解皇上听公主如此赞美他,定是揪然变色。视他如眼中钉的皇上,即使是转述明熙公主的赞美,说他两句好话,亦觉得心有不甘吧!
  不过话说回来,明熙公主对他另眼相看,倒是意外。
  “朕也是后来才晓得她另有所爱,误会一澄清,就又心向着心上人了。只是,婚事既然定了也不能草草就罢,那太对不起贤卿,一知朕有意让明芦顶替,明熙就大肆向她妹妹说道你是如何如何的好……”阳廷煜再度瞄了他几眼。
  傅谦暗忖,想来曾有的心结已牢牢系住君臣俩,皇上同他一样看彼此不顺眼。
  “所以明芦认定了你,你就勉为其难吧!”阳廷煜对任性的明熙公主相当头疼。
  “谢公主厚爱。”两位一起谢吧!傅谦只能这么说了。
  “‘昨日种种,誓如昨日死,一日罪若能得来一世果,罪亦是福根。’这是明熙为了嫁给你而劝朕的话。”
  傅谦动容。“谢公主厚爱!”这回可是真心诚意地谢了。
  就某些方面而言,明熙公主可算于他有知遇之恩。她竟不计较他荒唐的过去,光凭自己亲眼鉴定,就愿意托付终身,比起满朝文武前后不一的墙头草态度,她自有一番独特的执着。明熙公主是任性,但并不如他所想象的刁蛮而不解世事,他看走眼了!
  “她还告诉朕,除了你,千万别将任何一名皇妹嫁给今年榜上的前十名。”阳廷煜不晓得她是哪儿来的心眼,不过他们都已娶亲了,的确不适。
  “公主言之有理。”傅谦微笑。这应该不算扯人后腿吧?他很认同她的慧眼呢!
  “功德圆满,朕松了口气。”阳廷煜不讳言自己的为难。
  傅谦也很想松口气。只是,那缥缈轻盈的影子如千斤石,压得他心头沉甸甸地,放不下啊!
  或许,这只是暂时的,待他娶了公主……
  ※ ※ ※
  十年风水轮流转,战乱之后,京城的风转向而吹。三王爷已彻底垮台,一一治了重罪。
  左丞相文大人稳居朝中第一势力,于战乱期间亦懂得明哲保身的右丞相郭大人则其次,朝野的局势逐渐明朗。但新君亦不愚昧,乘机重整新局,宁愿冒着朝臣不和、延缓政事进度的险,多安排异己共事,摆明有切断朋党命脉的意思,成效则待时间来验证。
  明熙公主嫁了显义驸马,据说随他周游天下、视察各地官吏去了,皇朝第一公主被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娶走,气煞一干忍着还没娶老婆的王孙贵族,以及休书都写好了的老少进士们。
  最后,是咸鱼翻身的准驸马爷,被赋予重责大任的傅谦,成了众人欣羡的对象。明芦公主以往默默无闻,据说近来皇上甚为宠爱,连带也对傅谦爱屋及乌,黯淡的状元郎刮垢磨光,终于重新发亮了。
  贺客盈门的状元府,人潮与贺礼一同涌入,引来方萱梅的疑心,下人们三缄其口,她便直接找上傅谦。
  他很干脆地给了她答案。
  “原来近日大人早出晚归,是忙于公事,可喜可贺,大人终于受皇上重用了。”方萱梅的倩笑无预警地令人失了魂。
  傅谦低下头去,翻着他桌上的卷宗,实则一个字都看不下。
  “谢谢你。”他状似于忙碌中回道。
  “既然即将迎娶公主,那么我这假未婚妻就不方便待下了。”方萱梅歉笑,“要传了出去,对大人的婚事恐是阻碍。”
  “不忙!”傅谦急急抬头道:“我并没有赶你的意思,你高兴待多久都行,公主入了门,我会同她解释!她很明理,不会疑心的。”
  他为了让她安心而说的话,她仅挑了末一句听。似乎,他很满意即将入门的公主媳妇……
  方萱梅的心中撕扯着,血滴洒着。
  他虽没有赶她的意思,教她怎有脸继续留下?就算她厚着脸皮赖着不走,见了公主入门,整日与他出双入对,她又情何以堪?
  方萱梅摇摇头,“谢大人的美意。见大人春风得意,不免也让我想到该回宫了。皇上想必也正念着我吧!”她笑着。
  烙在她身上的秘密与感情,这辈子是见不得光了,方萱梅决心将之带走,不容它断了傅谦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运与姻缘。就让她一个人独揽一切责任与后果吧!
  “嗯!皇上想必正念着你,念得心慌。”傅谦苦涩地应声,“你看几时动身,我差人帮你打理着。”
  虽然他实在看不出皇上有任何异状,但她心系于他是不容置疑的。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才是有资格拥有她的人,他也有了公主,还放不下吗?该放下了。
  他已追不急待想赶她走了吗?
  “我想,就这几天吧!愈快愈好。”方萱梅困难地道。
  她已迫不及待要离开他了吗?
  “好吧!你随时可以动身。”傅谦亦是困难地道。
  方萱梅轻轻地点了头。
  “出发时别忘了让我送你一程。”傅谦别过头,暂时不想提前感受离别的哀伤。
  到时,他要仔细记下她临别的最后一面,多看她几眼。
  “会的。”方萱梅凝望着他。
  不会的,这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她不会让他有机会送她,她无法忍受与他临别依依的折磨,她会恨不得留下,傻气地追求永不可能实现的地老天荒。她不能再拖住他了。
  现在,她要多看他几眼。

  第九章

  趁着前往翰林院的路上,傅谦在马车内喘了两口气,才有时间掏出怀中一封已收到数日却没空拆阅的信。那是人在歧州任知府的孙慕鸿寄来的。
  近来他忙昏了头。存心教他没空寻欢作乐似的,皇上果真将重担一古脑儿丢给他,压得他喘不过气,也没多少时间合眼。看来,真是要逼得他不得不带铺盖上翰林院了。
  虽然他早已不再荒唐,毋需利用这种方式来治他的毛病,傅谦倒是欣然接受皇上的倚重,并且乐于贡献己力。除了实现当初投身仕宦的理想,更可藉此忘怀方萱梅即将离开的伤痛。
  他明明忙得没空去想,却仍勤于每日奔波来回,再累也风雨无阻,就是希望无意间能碰上她一面,并赶上送她一程,虽然没听说她几时要离开。
  每天夜里赶着回府,傅谦进门见人第一句便是:“方姑娘还在吗?”直到确定她人仍在,他才能安然入睡。他幻想府邸是家,家里头有个女人倚门而待,而她就是那个等待着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每天回家见妻子一面成了心上的牵挂,纵然她根本躲着不见他的面。
  大概要等她真正离开后,家已不成家,他才甘心带铺盖上翰林院,一住十天半个月吧!来日,明芦公主入门后,能取代她的地位吗?
  他不愿想。但他会尽量善待她。
  傅谦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以蜡封口的信。孙慕鸿如此大费周章,是有什么机密要事吗?
  三月九日,谦足下:
  京城一别,甚念。歧州上任已半年,诸事顺当,不复乍到之惶惶。足下莫怪莫怪。慕鸿本无意仕宦,不得不然耳。幸兴讼犯科者寡,人心质朴,大异于连州,慕鸿甚得之。安逸多日,屡思京城故人,足下知否?
  傅谦看到这儿,忍不住微笑。纵然相隔千里,孙慕鸿的热络一点也没减,当初他失意时若猛寄信朝他吐苦水,孙慕鸿搞不好早拋下歧州的大小事情,飞奔赶来探视他了。他继续看下去。
  闻足下将娶公主为妻,慕鸿骤知,称庆不已。足下亲事悬君不决,慕鸿牵系于心,常留心歧州淑女,盼为足下尽心,使早完成终身大事。顾京城名媛佳丽恐犹有过之,不敢擅为足下引见,首差人试绘图像。奈何府衙画工善描人犯,不善图美人,又慕鸿生平琴棋书皆通,惟憾缺一丹青,临美人,空磋叹!
  傅谦看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孙慕鸿还真是热肠子到家,连这种方法都想到了。如果他的婚事至今没消息,是不是就看得到那些“美人图”了!
  并非他对美人有兴趣,实在是想瞧瞧画人犯的会画出什么鬼模样的美人哩!哈哈哈——笑了一会,继续往下看去,傅谦的笑容缓缓冻结在嘴角。
  莫笑慕鸿多事。想足下年少气盛,血气方刚,不由慕鸿忧心忡忡。足下性本偏执,慕鸿诚坦言,勿念之,勿念之,妇既已去,再无瓜葛。慕鸿眼见为凭,狡辩无用。妇于足下病中探视,匆促奔出,身披男衫,慕鸿亲睹,闻所不该闻,因心惊胆战,更叹足下孽债缠身。幸足下既将大婚,望夫妇相得,勿念过往风流事……
  之后还有些祝贺婚礼的话,傅谦已无心再看下去。
  他呼吸急促,双手猛颤抖,几乎要将信撕烂。孙慕鸿于信末还嘱咐他将信烧了,不要留证据给公主知晓,他根本没去注意,心里被那段要命的话给塞满了!
  原来他殿试前生病那回,是方萱梅探的病?!他病中迷迷糊糊侵犯的,不是韶娥姑娘,而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孙慕鸿是很了解傅谦,担心他还想着人家有夫之妇,来信念念不忘劝谏他别再拗着不放,否则他的偏执可能会毁了他一辈子。然而,孙慕鸿毕竟不够了解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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